錢元恒隻得道:“你把那個說書的,帶到宗人府去,袁桓,帶著禁衛軍把淑妃和錢錚壓過去。”


    他頓了頓:“明天再審問。”


    今天是封阿檸做皇後的日子,怎麽能被別的事耽擱了,諒淑妃和錢錚也鬧不出什麽大風浪來。


    馬侍郎拱手道:“陛下,臣告退,恭祝陛下和皇後娘娘萬歲安康。”


    梁氏好折騰,淑妃也學會了,這麽一看,還是皇後娘娘好,家中無甚親眷,一個兄弟也是倚仗姐姐才能飛黃騰達,日後不至於和梁氏家族一般盛氣淩人。


    朝中的文臣武將,最喜歡的便是這種外戚。漢代外戚亂政令人心驚膽戰,倒不如養幾個沒什麽用的人,來裝點門麵,顯示朝廷繁榮。


    其實先天條件最好的,當然是無父無母無兄弟親眷的沈淑妃,可惜自己愛作,活生生耗光了朝臣的好感度。


    這秦皇後雖然過了十幾年苦日子,下半輩子就好了,兒子爭氣,夫妻恩愛,還找回了弟弟妹妹,一家團圓。


    必定是上天庇佑她了。


    錢元恒回到承乾宮,整座宮殿都裝點了紅彤彤的燈籠,掛在走廊裏,便有幾分喜慶溫馨的氛圍。


    秦檸坐在燈光裏,溫暖的光芒映襯著她如畫的眉眼,比大紅色被子上繡出的牡丹花還豔麗幾分。


    阿檸是西子一樣的女人,淡妝濃抹總相宜。


    她平日裏就能夠惹得錢元恒心潮澎湃,何況今日,一襲鵝黃的薄紗長裙。


    錢元恒走過去,握住她白皙的手,輕輕在她手臂有傷疤的地方吻了吻,溫柔道:“阿檸,我真喜歡你這樣子。”


    秦檸不是厚臉皮的人,此刻穿著這樣羞恥的衣裳,隻覺得羞怯,她微微抬頭道:“嬤嬤教我這樣的。”


    承乾宮裏的老嬤嬤很擔心有一天,美貌傾國的皇後娘娘因為年老色衰而失寵,擔憂別的小妖精上位,就在私底下教了教老實純善的皇後娘娘,某些不能拿到明麵上講的手段。


    男人嘛,表麵上再正人君子,私底下也喜歡不那麽正經的女人。


    錢元恒呼吸一滯。


    他伸手抱住秦檸,狠狠吸了口氣,終是歎息道:“真是……真是忍不得了。”


    柔軟的床榻上鋪了喜慶的紅被子,錢元恒掀開來,才看到床單上鴛鴦相戲的圖案。想一想阿檸忍著羞恥看這些,便直覺一陣心情激蕩。


    阿檸是秦舉人的閨女,平日裏最正經不過了,十裏八村私塾的先生都讚揚秦家的家教,十裏八村的媒婆都誇獎秦家的姑娘端莊正直。


    從成親那一天起,他就從沒想過這一天,結果驚喜來的如此突然。


    秦檸問道:“你不喜歡嗎?”


    她並不覺得是什麽羞辱,隻是有幾分不好意思,夫妻之間,自然是要讓對方高興的,錢元恒總是在不遺餘力哄她開心,她總不好隻會享受。


    還是要回報點什麽的。


    她更不覺得錢元恒會不喜歡,她自己的男人,自己心裏清楚,不過是欲拒還迎的手段罷了。


    錢元恒喉結微動,將人放在床單上,低笑道:“再喜歡不過了。”


    承乾宮外的紅燈籠燃燒了一夜,第二天剛剛熄滅時,錢元恒方起床去了早朝。


    他心情很好,仿佛是又過了一個洞房花燭夜,昨晚更是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按捺不住,摁住秦檸要個不停。


    現在想一想,非常不好意思,他這個年紀的男人,也該有幾分自製力了,不然將來像兵部朱尚書那樣,年紀一大,頭發掉光,就整個人沒臉見人了。


    保養要緊。


    但他轉念一想,辛辛苦苦保養身體,也是為了能多享受兩年,不過是拿現在的好日子換以後,何必呢,不如早早享福。


    誰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早朝上,倒不曾發生什麽事,不過是刑部尚書詢問那幾個孩子的去留問題,是放了還是繼續關押。


    雖然他們一直不放人,也是為了孩子的安全著想,但是那些為人父母的,現在也在刑部外麵十分焦急,刑部不敢自專。


    錢元恒道:“放了吧,關了這麽久也該老實了,刑部派人去看著這幾家子,別被人暗害了,都是無辜的老百姓。”


    雖然行為有些令人厭惡,隻是不曾犯過大罪,妄議皇室不止一家,若是論罪,朝中大半和滿京城都要遭殃。


    馬侍郎道:“陛下聖明慈德,臣感佩終身。”


    第38章 回京述職


    一群人都看著他。


    實在想不到, 號稱神斷子的馬侍郎, 竟然是個馬屁精, 難怪姓馬呢,說不定就是馬屁精轉世,沒看見你們尚書大人還沒說話, 你就先來了。


    馬侍郎直起腰, 大義凜然道:“臣覺得, 這些人妄議皇室,陛下對旁人網開一麵, 也對他們網開一麵,已經是十足恩德了。”


    還想怎麽樣,連句實話都不能說了嗎?非和你們一群衣冠禽獸一起, 同情那些隨意說話, 造成惡劣後果的人嗎?


    那樣才不叫拍馬屁,不叫攀附權貴?那我寧可去攀附皇帝陛下這個權貴。


    錢元恒坐在龍椅上哭笑不得。


    “馬愛卿, 別瞎說了,你們刑部一定要處理好這個事,不可讓黎民百姓對朝廷不滿, 咱們受萬民供養,不可仗勢欺人淩壓百姓。”


    何況他今日實在心情好, 不想枉造殺孽。


    馬侍郎道:“陛下放心, 臣一定辦妥。”


    刑部尚書急得吹胡子瞪眼, 想和他打起來,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他又沒有周尚書等人的麵子,隻能眼睜睜看著馬侍郎越俎代庖。


    馬侍郎不認為自己做的不對,刑部尚書這個人不壞,平時為人處事也很得人心,清明廉潔,兩袖清風,可惜此人懼怕權貴。


    不說別人,便隻有靜安侯家族,因著江西梁氏的威壓,他不僅一次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了梁氏族人。


    可是梁氏最有權勢的靜安侯,也不曾在刑部施過壓,這位尚書卻覺得人家一定會害死他,每天膽戰心驚,巴結權貴之家。


    馬侍郎早就不樂意在他手底下幹了,若不是這人乃另一世家的旁係子弟,他早就陰謀陷害,讓他下馬倒地了。


    現在不過是爭權奪利而已,哪朝哪代,任何官衙司府,都有這樣的事,皇帝陛下當然是不管的,隻要結果是好的,那人巴不得看不見。


    朝堂上有資格斥責馬侍郎的幾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不打算理會刑部尚書,反正不是一路人,誰也別說誰,誰也別挨著誰。


    錢元恒任用的官員,大多數都和世家大族沒關係,平日自己戰功赫赫,還要屈服於世家威壓之下,恨不能鏟除了那些人。


    隻是需要他們的存在,來證明我們的朝廷歡迎天下有誌之士,無論豪門貧賤,都能進入新朝為官。


    並不因為門閥世家的滔天權勢而被人忌憚。


    所以都說皇帝陛下過的憋屈,可不就是嗎,要他說,現在已經好太多了,前朝時世家大族更是猖獗,竟然在各地宣稱世家與皇族共治天下,妄圖恢複“王與馬,共天下”的時代。


    錢元恒登基時,沒有給他們太大麵子,不過在朝堂中給了幾個官位,還在這幾個官位下麵安排了幾個能力卓越的人。


    說句實話,如今除了靜安侯,朝中的世家子弟,都不太有實權,隻是有個看著好看的官銜罷了。


    周尚書道:“陛下,臣以為,既然要放人,倒不如讓尚書來做,畢竟是世家子弟,也能騰出手來保護那幾個孩子,畢竟是要擔責任的,馬大人一介小小侍郎,實在不行。”


    這人雞賊著呢,想占便宜還想讓別人吃虧。


    反正世家大族有本事,保護幾個小孩子,又不費勁,哪像他們這群人,窮巴巴的,有心無力。


    理直氣壯。


    錢元恒沉默了些許,轉頭看向敢怒不敢言的刑部尚書,他真心不是個壞人,就是太懦弱了,要是擱梁文景頭上,這會兒早就不動聲色拿出梁氏壓下來,這人隻敢惱怒。


    錢元恒便也理直氣壯欺負人:“既然這樣,愛卿就操勞幾分,馬侍郎還要替朕查案,恐怕顧及不了。”


    刑部尚書淒淒慘慘道:“臣遵旨。”


    他能怎麽辦,毫無辦法呀,又不敢杠上去。


    錢元恒退了朝,便臉色一變,讓人喊了馬侍郎和周尚書一起去宗人府,猶豫一瞬,還是叫了錢正軒。


    這孩子總覺得錢元恒有些婦人之仁,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作為他親爹,錢元恒還是能感覺到的。


    有些話沒辦法解釋,錢正軒沒有經曆過世上的很多事,跟他說再多,他也明白不了。


    人活著除了情愛權利,還有很多讓人束手無策的東西。就算他是帝王,可帝王也不是萬能的。就算他曾經在戰場上殺伐,可是戰場和人間,還是有所不同。


    淑妃母子形容狼狽,尤其是淑妃,她本不如梁鈺樣貌絕倫,經過一夜膽戰心驚,沒有被精心打理的容貌,和外麵的村婦也無甚差別了。


    錢元恒到時,她還在虛張聲勢:“我是淑妃,我兒子是皇子,你們哪兒來的膽子敢關押我們,信不信等本宮出去了,你們……你們都得死。”


    錢元恒冷淡道:“怎麽不信?你是什麽人,沈帥之女,連顛覆社稷這樣的事都敢做,朕還有什麽不相信的。”


    沈淑妃揚聲道:“陛下還知道我是沈帥之女,如今便這般忘恩負義,先父當真是看錯了人,瞎了眼。”


    周尚書來了句:“那不能,你們父女一脈相承的眼瞎,忘恩負義總比恩將仇報好些。”


    淑妃當下無話可說。


    錢錚還強硬著,怒喝道:“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對我母妃冷嘲熱諷,沒有我外祖父便沒有大乾的江山,你們憑什麽……”


    錢元恒欲言,門外的侍衛走進來,“陛下,靜安侯攜魯中蘇大人求見。”


    錢元恒愣了愣,梁文景這麽快就回來了,還帶了蘇如繪?


    他轉頭道:“讓他們進來。”


    梁文景迎著他們的目光走進來,身後跟了個男子。


    那人已經不年輕了,四十餘歲的模樣,眉眼清冷,站在那裏便如皎潔明月,淒寒入骨。


    這便是蘇如繪了。


    錢元恒道:“朕並未傳蘇愛卿進京。”


    蘇如繪臉色不變,看了眼在地上的淑妃的母子,神情有些淡淡的厭惡。


    他道:“前幾日的流言,是我派人傳的。”


    錢元恒銳利的目光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心裏負擔,“我知道錢錚這個蠢貨出了個蠢主意,就順勢擴大了影響,反正你們是找不到我的,殺了這母子二人泄憤就好。”


    沈淑妃歇斯底裏道:“蘇如繪,我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麽陷害我。”


    “可是梁文景過來魯中,告訴了我一件事。”他歎息道:“梁文景說,你的皇後叫秦檸,她父親,是大葉鄉的秦舉人。”


    錢元恒看著他:“沒錯。”


    “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你說過,秦舉人原配妻子,名蘇如嫿,是我嫡親的姐姐。”


    蘇如繪年少時亦是富貴人家的小公子,可惜後來家道中落,父母一夜喪命,他依靠嫁了人的姐姐和姐夫生活,才能安穩長大。


    後來姐姐去世,姐夫另娶,他也曾想帶著小外甥女離開,可是孤身一人,總不能讓年幼的秦檸跟著他吃苦,隻好苦哈哈自己走了。


    很多年後再回到大葉鄉,他隻知道秦檸嫁了人,對付待她甚好,也沒來得及見她一麵,便匆匆忙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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