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時,他一直在找秦檸,可是茫茫人海,去哪兒才能找到一個普通婦人,一個不知死活的普通婦人。


    大葉鄉變成了廢墟,他這一生就隻剩沈元帥這一個故人,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是沈元帥死於非命,他恨不能手刃凶手,以及淑妃這個幫凶。


    錢元恒咬了咬牙,冷聲道:“你有什麽證據,說你是阿檸的舅舅?”


    蘇如繪道:“憑我這張臉,我和姐姐長相神似,檸檸見到我,必定能認出來。”


    梁文景覷了他一眼,心中便有些感慨,難怪那日他第一次見秦檸,變覺得有幾分眼熟,果真秦皇後的樣貌,和蘇如繪有幾分相似。


    檸檸?


    錢元恒簡直要炸,這輩子他就沒聽人這麽叫過秦檸,就算你是親舅舅,也沒必要叫這麽親熱吧。


    蘇如繪道:“她小時候我便這麽叫,信不信隨你,隻是,這對母子,我覺得一刻也留不得了。”


    知道的太多了,不殺之不足以安己心。


    梁文景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就怕沈帥舊部不樂意,再鬧起來不好收場,畢竟是沈家的獨苗苗。”


    “有我在,他們敢做什麽?”蘇如繪冷冷道:“不過是幾個小嘍囉,還怕我蘇如繪壓不住他們嗎?”


    梁文景無言以對。


    沈帥舊部,自然是認同蘇如繪的做法的,畢竟當年蘇如繪是全軍上下,最得沈帥器重的人,在軍中威嚴猶勝沈帥。


    如今朝臣大半都不識得蘇如繪了,隻以為他就是個小小的魯中地方官,當年蘇如繪一介書生,壓倒全軍上下,恐怕他們也隻當是聽笑話。


    周尚書歎口氣,秦皇後天下難尋的好運道,本就令人豔羨了,轉眼又有蘇如繪這種舅舅。


    若是蘇如繪想爭權奪利,他們隻有退避三舍這一個選擇,滿朝文武,可以和他比較的,隻有梁文景。


    甚至梁文景也比不得他的手段。


    錢正軒站在那裏,艱難地開口:“你是……舅外祖父?”


    蘇如繪看著他,他想,這就是檸檸的兒子吧,長的真好看,誰那麽眼瞎覺得他像錢元恒的。


    他們蘇家人的後代,當然是好看的,跟錢元恒有什麽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


    悄悄推個基友的文。


    《吾家娘子甚可餐(美食)》by笛無音。


    懶惰如我,就不放鏈接和文案了,是個甜甜甜的美食文,小可愛和小可愛的故事,嘻嘻嘻


    不要問我為什麽那麽多基友,畢竟我是個和基友們np的人。


    沒錯我就是個花心大蘿卜。


    第39章 淑妃落馬


    梁文景臉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蘇如繪這神情, 心中的想法昭然若揭, 真不知道是誰眼瞎了。


    蘇如繪笑道:“你是檸檸的兒子?我……這個給你。”


    他摘下腰間掛著的紫玉佩,塞到錢正軒手裏,感慨道:“轉眼檸檸的兒子都這麽大了, 真好。”


    可不是真好, 他又有了親人。


    錢正軒眨眨眼, “娘跟我提過你,她說她小的時候, 有個很疼她的小舅舅,真的是你嗎?”


    他對秦檸太過熟悉了,根本看不出來別人和秦檸有什麽相似, 也不大敢相信, 這個人真的是秦檸失散多年的親舅舅。


    蘇如繪清冷的眉眼緩緩散出笑意,他道:“你會相信的。”


    檸檸的兒子也這麽聰明, 小小年紀便知道不輕信他人,真是像極了檸檸。


    淑妃癱在地上,神經質地笑起來, 一旁的錢錚都忍不住抖了抖,“母妃……”


    淑妃厲聲道:“我原本以為你們是什麽好東西, 原來也就是為了秦檸撐腰罷了, 錢元恒, 你若是敢殺了我們母子,我便敢讓你的心肝肉身敗名裂。”


    她指著蘇如繪道:“我是傳了流言又如何, 要殺我,好歹一視同仁,他做的比我過分,憑什麽隻懲處我。”


    蘇如繪蹲在她麵前,纖長的手指將她的手壓下去,淡淡道:“別拿你的髒手指著我,你不配。”


    不顧淑妃惱怒欲炸的神情,蘇如繪輕輕一笑,看向錢錚:“你好歹是個小孩兒,我不傷及無辜,但是你也該知道,你是沈帥後人沒錯,同時你也是個奸細的兒子,何德何能,在此耀武揚威。”


    錢錚臉色漲的通紅,蘇如繪兩指捏起他的臉,輕嘲道:“你們母子,也不過是看陛下心善,換了我蘇如繪,早就死幾百遍了。”


    蘇如繪一直不大看得上錢元恒為人處世的方法,覺得他太過寬厚仁慈,會讓人得寸進尺。


    比如淑妃和梁鈺,得寸進尺的次數還少嗎?若不是檸檸母子還在,有人給他壓力,這傻皇帝早晚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


    他的確不大明白,你是主君,臣子救你是應該的,是為臣之道,若是不救你,他也是要被處置的,你便是感念也該有個度,何必要言聽計從。


    蘇如繪比梁文景高明,就在此處,梁文景親妹妹的事都不知道,蘇如繪卻一清二楚。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知道別人家的私事的,反正,他就是對所有事情一清二楚。


    沈淑妃被他如寒冰的目光刺的不敢言語,少時,這個人跟在父帥身邊,就是極清冷神秘的,她執意嫁人之時,蘇如繪便對那人極其不屑,十分反對。


    後來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蘇如繪起身,他哪怕是做這樣的動作,都帶著月華般的高潔。


    梁文景站在那裏,想起梁鈺,便不大想放過梁鈺多年的敵人,好歹有人跟他妹妹作伴,不會被人說梁貴妃己身不正。


    僅有的兩個妃子被打發了,那是錢元恒的問題,人家故劍情深,作為後來的人,我們又能如何。


    梁文景笑道:“既然淑妃娘娘承認了是自己做的,按照大乾律法,損害國體,汙蔑皇室者,斬立決,陛下以為如何。”


    錢錚聽見斬立決幾字,眼睛瞬間瞪的極大,仿佛眼珠子要被瞪出來,他撲到錢元恒腳邊。


    “父皇,是兒臣鬼迷心竅,兒臣隻是不滿有人奪走了您,我打小就不得寵,錢溶比我強,來了個哥哥,比我更是好了一萬倍,我這才做了錯事。”


    他哀泣道:“父皇我再也不敢了,求父皇恕罪,我雖非您親生,可是十幾年的父子之情,您當真舍得殺我嗎?父皇,虎毒不食子啊。”


    蘇如繪打斷他,冷笑道:“可是你算什麽兒子?”


    錢元恒歎息,“蘇如繪,別說了。”


    很多事情,你不身臨其境,是無法理解的,就像感情這種東西,他自認對錢錚沒多麽深厚的情分,可別說是一個孩子,就算是一隻貓一條狗,看著他長大,也該有感情。


    又不是冷血之人。


    “錚兒,當年朕答應過沈帥,讓你和你母親好好活下去,我不會殺你們,可是這宮裏,這皇家,也留不得你們。”


    “城外有個青音庵,庵堂裏還算清淨,朕會對外說,淑妃自請出家,至於你……錢溶被過繼給了他生父,朕並不想讓那個奸細有人祭祀,所以……便當做你死了吧,淑妃也是忍不得喪子之痛,才出家的。”


    他揮手製止還欲說話的蘇如繪,“蘇如繪,人活著,該積德的時候,還是別趕盡殺絕,朕這一生征戰,手上沾了無數人命冤孽,何必再妄造殺孽。”


    他好不容易有如今的生活,隻願能多積些德,讓上天保護自己和阿檸一生無憂。


    在這場戰亂裏,阿檸所有的親人都活著,說不定便是上天看他的阿檸心地善良,特意給了優待。


    不管是淑妃母子,還是梁鈺母子,都沒有做什麽窮凶極惡的事,若是因此便要了人性命,上天也會看不過眼的。


    錢錚呆呆坐著,哭道:“父皇你是不要我了嗎?我不嫉妒他了,我求求你別不要我,我不認那個人當爹,我隻有你一個父親,父皇……”


    他哭的臉都紅了,神情悲憤欲絕。


    錢元恒蹲下來,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歎息道:“錚兒,朕自認沒有虧待過你,也不曾因你的父親對你有任何偏見,朕也想不通你怎麽養成了這樣的性子,隻盼著你以後好好的,朕是再也不管你了。”


    十幾年的父子緣分,一朝就沒了,日後這人好或者不好,都與他無甚關係,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早逝的沈帥,就足夠了。


    蘇如繪笑了笑,也不管這裏的事。


    他忽然覺得,錢元恒自認善良寬仁的做法,才是最殘忍的,錢錚從王府公子到宮中皇子,一直是天之驕子的存在,一朝被打落凡間,要經曆的磨難,估計錢元恒想不通。


    畢竟他不曾經曆過由高處跌落的苦楚。


    蘇如繪想一想父母雙亡後的自己,覺得就算錢元恒對淑妃的處罰再輕一點,也是可以接受的。


    梁文景深深慶幸,幸好自己棄車保帥跑的快,不然梁鈺若是被送去庵堂裏,他將來該怎麽麵對九泉之下的母親。


    正元元年六月七日,皇二子錚久病不愈,薨逝。


    其母淑妃,係沈氏元帥之女,不堪喪子之痛,自請出家,為獨子祈福超度。


    錢元恒看著翰林院撰寫的告示,幹脆利落蓋上了玉璽,口中道:“先別讓蘇如繪和阿檸見麵,他就算跑到承乾宮求見,也給攔下來,朕懷疑他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小心為上,蘇如繪不像梁文景那樣,好歹曾經是個熱血少年,現在本性也清楚,就是在別人麵前要端著靜安侯的顏麵。


    至於蘇如繪,錢元恒從來沒看懂過這個人,不敢貿然信任他。


    袁桓點頭道:“陛下放心,奴才已經讓人在宮外攔著了。”


    以前承乾宮隻有錢元恒一人,朝臣們進出便隨意很多,有事求見通常直接就過去了,禁衛軍見多了便不怎麽攔著,現在有了皇後娘娘在,還是要忌諱了。


    有事來禦書房說,承乾宮是陛下寢宮,不歡迎你們。


    秦檸待在宮裏,手中握了本書,邊讀邊感慨道:“淑妃也算是罪有應得了,我本來無意跟她們敵對,何必呢?”


    實在不明白,有了親兒子,誰會把皇位給別人,錢錚和錢溶還要爭一爭搶一搶。


    這些人若是安分守己,日後自然會好好的,高官厚祿衣食無憂,錢元恒不會虧待他們。


    現在卻什麽都沒了。


    老嬤嬤笑道:“若是都和您一般想法,世上哪還有矛盾,誰都想拚一把,萬一贏了,這可是萬裏江山。”


    秦皇後看著與淑妃貴妃不是一路人,大約是讀書多的緣故,看事情也透徹些,或許能做到不爭不搶。


    可是並非誰都舍得唾手可得的權勢地位。


    秦檸便道:“權勢惑人,權勢禍人。”


    為了權勢,兄弟自相殘殺,父子相爭,母子決裂的,史書上麵也不少見。


    老嬤嬤道:“總之娘娘您是有福氣的人,不用操心這些,依奴才看,娘娘接下來,該操心的是殿下的親事,殿下現在十五了,定親娶親花個一年時間,今年該定下了。”


    不是她愛操心,而是錢正軒的確不小了,整日間還住在承乾宮裏,多有不便,不如娶了媳婦,早日搬出去住。


    殿下自己也自在些,皇後娘娘也陛下也不必顧忌著兒子,隻能在寢殿裏麵親親熱熱。


    秦檸沉吟不語。


    轉眼正軒都要娶妻了,時間可真快,好像自己嫁人的事,如在眼前。


    她半晌道:“我還真有些舍不得,先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慢慢定下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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