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緊急出口開了綠燈,觀眾們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被保安依次送出去。室內大部分地方還沒來電,或者說故障沒修完,兩個貝斯手托著觀筱,由主管把我們帶到了上麵的休息室,真誠地為這次事故賠禮道歉後,就鞠著躬離開了。


    “還是我林哥牛。”一見他們走人,鍵盤手就迫不及待地取下了那副裝酷的墨鏡,露出一張年華正少的臉蛋,對著坐在沙發上的leon豎起大拇指,“早知道跟著哥哥混有前途,這麽大的危機也能輕鬆解決,不愧是咱崇拜的……”


    leon瞥了他一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懶洋洋地看向正在給睡著了的小筱量體溫的我,“他怎麽樣?”


    “低燒……”我關掉溫度計,有點頭疼地咬著手指,“今天隻能把他搬回家了,明天要還是發燒,就帶他去看醫生。”


    “失敬失敬,您是觀筱兒的姐姐吧?您好哈,姐姐大人!”


    墨鏡鍵盤青年比猴兒的速度還快,唰地一聲就躥到我麵前,水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掃上掃下、逮住我看個沒完,他搓著雙手道:“姐姐大人,之前聽觀筱兒說,我還以為您有多凶……結果居然是個超級大美人!我是胖達樂隊的主鍵盤兼吉他兼副唱,王心爍,您叫我心心、小甜心、阿心都可以!那個……”


    嘖,他的意思是,感情我在觀筱這小子嘴裏就是個母夜叉麽?


    “發燒的人要喝點熱的東西,他下午忙著排練,也沒吃飯,我去買點粥,”leon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小拇指勾著一串磁鐵鑰匙,“誰要跟我一起去湊頓飯?”


    “我。”看上去有些溫吞的胖貝斯舉手,他旁邊坐著的娃娃臉偷偷看了看我,也連忙跟著站起身,“我也餓了。”猶豫了下,他小聲地問:“姐姐您要吃點兒什麽嗎?”


    等了半天,我才意識到他是在跟我說話,想起我其實也挺餓的,隻不過顧著觀筱,都忘了這事;“那一碗白粥就行,和小筱一樣,謝謝啦。”


    “給。”leon把手裏的那副鑰匙隨手地丟給我,“要出去再進來就刷這個,酒吧魚龍混雜的,別隨便給人開門。”


    我哭笑不得地對他點點頭,尋思這小破孩以為我幾歲啊,但人家是好心,我也就心領了,“那你們去吧,待會見。”


    偌大的休息室隻剩我和躺在沙發上一會翻個身、睡得迷迷糊糊的觀筱,我去衛生間找了條幹淨的一次性毛巾,給他擦了汗、又喂了點藥,幫他把係得太緊的領結鬆了鬆,他像是舒服多了——兼職的時候,我也學過不少護理,之前南小雪老生病,也是這麽弄的……


    唉~我真是個超棒的姐姐!


    沉迷於自我誇獎了幾分鍾,我就坐到觀筱的旁邊,拿出手機開始玩;和程甜交換手機號的時候,她拍著胸脯說以後想玩熊貓歡迎隨時到她家,或者去下午那個幹淨舒適的寄養所也可以,那裏的服務到位,很有口碑,經常會有各種小動物被暫時托管在那。


    關於那兒,我想就算程甜少女不說,我也會找個時間去拜大師學藝的。


    和她探討了一會兒今天有多麽遺憾,明明變成了幸運觀眾,每人卻隻有張簽名專輯就打發了,下回要再掛錦鯉求繼續轉運等等——我又搞定了工作的邊角事宜,給爸媽請了安,和好友吐槽觀筱的破毛病讓我不得不陪著他熬夜,最後順手掛斷了付息城要求的視頻通話,得到他哀怨的短信回複……


    勉強青春了一晚上,我也相當疲倦,於是就抱著沙發上的枕頭,小小地睡了片刻。


    ………


    再睜眼的時候,我看了下表,十五分鍾,果然我就是個操勞的命。


    去吃飯的樂隊還沒回來,我彈了自己幾下額頭,清醒過來後,拿過桌子上的體溫計,打開開關,準備給小筱量一量體溫,看看他還有沒有繼續發燒。


    我伸手,向左邊他睡的地方去夠他的額頭,因為體溫計隻需要點一下、就能量到精準的體溫,然而……


    我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粗糙咯手的硬殼,非常之大,也相當之厚,我顫顫巍巍地摸了一圈、仍然沒摸到盡頭;不規則圓形的手感,上下很硬,敲起來有點疼,中間卻是半空的;有什麽軟軟的、一碰就縮回去的,六個…一共是六個……


    一共是六個。


    我猛地轉過身!


    一隻把頭、四肢、小尾巴全部縮進有半張沙發那麽寬的花斑大烏龜,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更像是冬眠了……


    它此刻的形態,和每次突然關燈後,觀筱的樣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不可思議地望著它,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該從哪裏把邏輯圓回來——我的小堂弟,他變成了烏龜、還是自己一點也沒察覺地變成了烏龜、和我家的大花小草有的一拚的烏龜……我該怎麽把他變回來?要不要讓他知道其實他隻是一隻烏龜,可是這隻烏龜看起來也蠻可愛的……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情況後,他會不會又衝我嗚嗚嗚地哭……


    雖然到目前為止,僅過我眼,變成動物的人類已經數不勝數了;但親眼看到自己熟悉的家人,這個衝擊對我而言,怎麽說呢……


    “噗……哈哈哈哈哈哈!!!”


    我呆呆地望向沉睡著的觀筱,忍了好半響,最終還是克製不住自己的笑點,指著他,拍著抱枕,狂笑了起來。


    “你居然是烏龜……我還以為付息城那水貨才是烏龜!你竟然……噗………!”我笑得肚子都痛了,一個人像傻子似的,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場合瘋狂地笑了十來分鍾,快要笑到胃和喉嚨發疼,才強迫自己停了下來,把觀筱-大烏龜抱進懷裏順毛……順殼,對著他自言自語:“小筱啊小筱,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早知道你的基因這麽優秀,我就……”想了想,近親不能結婚,知道了我也不能拿他怎麽樣,於是隻好長歎一聲:“你,真的很優秀啊!”


    仿佛和我心有靈犀,我話音剛落,他就悄悄地探出了頭,圓溜溜的黑豆小眼睛怯生生地打量著我,一隻帶著肉蹼的小爪子試探地按住我的手指,然後“嗖”地一下,又受驚般得縮了回去。


    “不行,不能這麽膽小!”我點點它的三角腦袋,“膽子給我大一點,殼這麽硬,鱷魚咬不動,也幹不過你呀,有什麽可怕的?對了……”我突然想到,他變成動物,或許是因為受了驚嚇、發燒或者犯病,這些皆有可能,最好的辦法是快點將他變回來,然後抽時間去檢查一下體.內的腺素。


    我正回了表情,不再同它開玩笑,而是放下大烏龜,從旁邊的包裏翻了起來——得找到那種血清藥才行……


    翻了好一會,我才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找到一枚注射狀的血清素,這是幻寵局工作人員的必備,但因為休假,我沒帶多少工具,於是我到休息室的急用醫療箱裏找了找,一次性注射針頭還是新的;我回想著培訓課的內容,小心地把血清素裝進了注射管裏。


    真麻煩,這麽細致的工作完全不適合我這種大大咧咧的人,幸好當時沒學護理,不然豈不是要害病人……我胡思亂想著些有的沒的,見終於一滴不漏的裝好,鬆了口氣,正要把注射頭向滿臉無辜的烏龜觀筱——


    “我們回來了,姐姐大人!”休息室的門被砰的一聲撞開,迎麵而來的就是那個墨鏡大嗓門,“給您帶了海鮮鬆仁粥,店主說女生晚上喝這種東西最養顏了……”


    “等等等等!”我急忙叫道:“你們先別進來,請在外麵等一下!”


    “誒?怎麽了嗎?”他遲疑,“沒啥問……題啊?”


    “……”我看著被嚇得四肢尾巴和頭部又全縮回去的觀筱,頓了頓,破釜沉舟地道:“我在換內衣!剛才被觀筱吐了一身……”


    第67章


    “啊!原、原來是這樣!!”聽到我的回答, 鍵盤小哥阿心驚慌失措地嚷了句話,然後, 他的下一個動作,就是立刻“碰”地一聲用背撞門、將其大力地合上,緊接著站在那裏,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


    “姐…姐姐大人您放心!無論換多久都可以,我就在這裏給您當門衛!”


    ……拜托,哪個傻子會在公開場合換內衣啊;我的意思是在這裏的更衣室——這個人的腦補能力也太抹黑人了吧?


    我無言地撇了撇嘴, 又懶得糾正他的智商,便繼續手下的動作。


    被紮了一針,我家的笨蛋大烏龜還是那副呆愣遲鈍的模樣,我有點擔心是不是藥過期了, 想要重新檢查一下——


    “堵這兒幹嘛呢你。”leon的聲音從不怎麽隔音的門外邊傳了過來, “不是急著要跑上來獻殷勤麽,”他不聽鍵盤小哥支支吾吾的回複, 聲音有些不耐:“別擋道, 讓別人吃完晚飯你再作妖……”


    “不是!林哥, 你聽我——、”


    嘩啦,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了。


    ………


    或許,人在危機的時候,都比較容易急中生智。


    用科學的話來講,是因為處於逆境的興奮緊張時, 腎上激素被大量地分泌和釋放;總而言之, 在他們進來的那一瞬間, 我用極快的速度將桌布直接從上麵扯了下來,鋪到小筱的殼上,然後就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拿了幾個抱枕當作以假亂真、混淆視聽的道具。


    回來的隻有鍵盤手和主唱兩個人,其他兩個說是點了太多菜,還在解決,所以他們先把晚餐送上來。


    鍵盤小哥阿心見我端正地坐在沙發上,下意識地拍拍胸,鬆了口氣,對於自家隊長的疑問,他也隻是打了個哈哈,沒敢也沒好意思重複我剛才講給他的話,而是忙不迭地將手裏包裝精良的海鮮粥遞了過來,“姐姐,喝粥、喝粥。”


    leon瞥了瞥他,在對方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下,單手替我接了過來,才又轉交給我。


    “我買的,我給你裝好的。”他強調。


    “那謝謝。”見我接過滾燙的熱粥,肩上披著一件黑色外套,翹著腿坐在我身旁的leon隨意地支起頭,輕笑著道:“還挺不錯的,剛替你試過了~”


    “……”我剛打開,喝了半勺,聞言,隻得有些嫌棄地放下了手裏的餐具,“你試過?”


    “哦,我的意思是——”他眨巴了下褐金色的眼睛,了悟了我的問題,便頗為乖巧地一笑:“在粥店,我點的晚飯就是它呢。”


    這家夥講話真是……


    我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喝起了粥。


    他倒是對我的態度全然無謂;隻是把雙手交叉,放在膝上,一副認真觀察我吃飯、還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我擔心觀筱突然就變回來,那個情況可比剛才要糟糕一百倍,於是不管粥還冒著熱氣,忍著燙意,努力地吞咽。


    可我還沒多喝幾口,手裏的東西就被人一把拿了過去。


    “這麽燙,”leon摸了下粥盒底,頗為不滿地嘖了一聲,然後又搶過我手裏的勺子,開始晾粥,“不要這麽急,我幫你涼一涼,你再喝。”


    對麵坐著的阿心那副不可思議的目光、徹底堵住了我想說的話,他打量著自家的主唱,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吞了進去;但他又憋不住心思,好一會,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奇怪地問我:“咦,姐姐大人,觀筱兒跑到哪裏去了?”


    “叫佑佑就可以。”我實在受不了那個奇葩的稱呼,尤其是他那副墨鏡皮衣的打扮,看起來要比我老十歲,也就是取下來才像個大學生,“他……”


    我還未說完,猛地就感到身下小幅度地震了一下。


    喂喂喂……觀筱——你不是吧?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等待我回答的阿心,朝他微笑:“他不舒服,所以……”


    ——又震?!


    我再怎麽用力往下壓,也敵不過大烏龜想要翻身的願望;不光是對麵的阿心露出不解的神色,連坐在旁邊的leon也放下手裏的海鮮粥,不太確定地問:“我怎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動?”


    “是我的腿。”我指向我晃個不停的兩條腿,“可能站久了,就忍不住想多動一動。”


    “可是,”阿心這會倒是變得聰明了起來,他懷疑地看著我,“明明是那裏……”


    “你為什麽要盯著我的屁股看?”我目光銳利地直視著他,先發製人地問:“剛才還沒看夠呢?是不是覺得不夠刺激,所以連臀部也不放過——作為一個年華正茂、前途光明的大學生,我能理解這個年齡特有的衝動;但是,你不覺得,自己也需要為這樣的行為稍微反思片刻嗎?”


    阿心被我說得立刻不敢盯著看了,他委屈地低下頭,“姐姐大……佑佑姐姐,對、對不起,我剛才是不小心,我保證不會看了。”


    解決完這個,我又扭過頭,“好餓啊,為什麽還沒有涼下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去醫院打葡萄糖了。”


    leon不再分心,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滿意地笑了笑,趁他們不注意,將手伸到布裏,用力地揪了下烏龜的尾巴,它吃痛得抽搐,然後便不敢再亂動。


    接過晾好的海鮮粥,我兩口喝完,在他們忙著清理桌麵上的啤酒罐、打包盒時(應該是中午留下來的),匆匆說了聲我去看看觀筱,就飛快地抱著屁股下麵的大石頭,推門去衛生間了。


    ………


    幸運的是,閃著花裏胡哨、各種寶石色照明燈的走廊裏沒什麽人,這個時間,正是年輕人在舞池群魔亂舞的時候;我沒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公用洗手台和衛生間。


    對不起,弟弟,你人生中第二次進女廁所……又是我帶的。


    我把大烏龜放到幹淨的馬桶蓋上,先是檢查了一遍尾巴有沒有被我揪紅——還好,因為本來顏色就深,又短小,壓根看不出來。


    這樣一來,我就毫無任何負罪感了。


    擦掉它兩隻黑豆眼淌出的幾滴可憐的眼淚,我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它整隻蓋住;接下來隻需要等十分鍾左右,沒有意外的話,它就會自己變回人形,也不會存在這段時間的記憶——畢竟烏龜的腦容量很小嘛,他不會記得自己親愛的姐姐欺負過他的事情的。


    舒了口氣,我走出衛生間,在公用的洗手台前整理起儀容;結果才一抬頭,就看到金發的青年和我並排站著,同樣細致地用那雙很適合彈鋼琴的手給自己係著袖口。


    我拍了拍胸口,“嚇一跳耶,leon,你好歹吱一聲啊……”


    “吱。”他衝我朗然一笑,“觀筱怎麽樣了?”


    “唔……”我沒有背叛小筱,把他目前人在女廁所的事情暴露給他的隊友,“沒有太大的問題,這次疏導比較及時。”


    “嗯,看出來了。”他理了理淩亂的短發,“你很疼他,有佑佑這樣的姐姐,觀筱還挺辛運的。”


    之前我是敢打包票您說的對、您的話完全是真理,我就是這麽一好姐姐,但現在……


    這可不好說了。


    想到被我用女士風衣披在身上、正位於女性衛生間的小可憐蛋,重補唇彩的同時,我謙虛地搖頭:“沒有啦。”


    leon洗了幾遍手,擦幹後,打開放在洗手台的一個小盒子,然後在我驚訝的目光下,他動作輕巧地將自己眼睛裏的美瞳摘了下來,連十秒的功夫都不到,爾後,那雙醇黑的星眸望向我,裏麵滿是狡黠:“我覺得有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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