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不聽他的一麵之詞,因為我隻信科學。於是我先維基後百度, 把所謂歌舞伎、和樂仔仔細細地查了好幾遍……然後丟開手環,認識到——


    我果然是個文盲。


    ———


    從首都大劇院出來後, 我就陷入了一種自己對這個奇妙世界一無所知、或許就是個連百無一用都比不上的超級大廢柴的邏輯之中。


    本來吧,什麽人類變動物、幻獸夜鶯之類的玄幻玩意兒, 普通人能知道才見了鬼, 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可活到二十一歲, 才發現新世界大門竟然有這麽多扇還沒開……那就、那就顯得之前的人生有點水貨了。


    我有些沮喪, 就又隨便找了個地方打彈珠,結果發現不僅人生很水貨,連晚上的運氣也變得水貨;歎了口氣,我悠悠地放棄了玩一晚上再贏票看女……看男神的決定,準備回家洗洗睡覺得了。


    輸光了兜裏剩下的鋼鏰,我上下拋著幾百塊贏來的一小包紙巾,手機在響,可我不想接,就這麽慢悠悠地朝車站走,腦子裏胡亂想著:遙月既然那麽好看、那他周圍的那些女孩子每天豈不是過得很絕望?《心流物語》露了半張臉就已經讓人遐想蹁躚,為了保持看電影的質量,我沒有特意去搜他的素顏,網上大半都是他作各種貌美女形(男舞者模仿女人形態)的樣子——那也足夠好看了。


    ——所以他為什麽就長得那麽好看呢?!!為什麽!這就是所謂天生的基因麽?


    唉,這年頭的女裝大佬都太厲害,真正的女性不好混呀。


    路過一家全天營業的便利店,我買了瓶溫熱的礦泉水,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兩口喝完,正要把瓶子丟進分解垃圾桶裏時,隱約聽到了幾聲幼犬的嗚叫。


    “呼……呼嗷………”


    我低頭一看,一隻毛色純黑、隻有眼珠黑白分明的迷你杜賓犬正立著前肢,雙爪搭在我的靴子上,衝我歡快地搖著尾巴。


    唔,這是餓了。


    見我望向自己,它尤為亢奮地“汪!”了一聲,搖尾巴的速度和頻率快得讓人看不清楚;繼續抬高前肢、扒拉著我的小腿,它豎著尖長的耳朵,伸出舌頭哈哈地叫,眼神懵懂而充滿了熱情的天真。


    我習以為常地摸了摸它毛乎乎的小腦袋,它愜意地眯起眼睛,看樣子很享受我的撫摸;我拿過包,從裏麵搜了半天,找到一根小犬專用的火腿腸,開始撕外包裝——這段時間被各種偶遇的貓貓狗狗、綠鬣蜥小兔子等等寵物纏著,我也挺習慣帶上這些符合它們健康的小零食,沒了就去附近的超市補充一點。在這個人皆有寵的世界,動物的日用品和人類相當比肩,不用擔心沒有貨、或者哪裏補不到。


    剝開後,我故意在它麵前晃了一圈,小杜賓急切地朝我吐舌頭,著急想要攀爬上來;我被它逗得笑了笑,在路燈的映襯下,它小小的身體卻拖著一條很長的影子尾巴,還挺滑稽的。


    看要逗哭了,我就不再和它玩,而是將手裏的淡鹽零食掰成一小塊,要伸過去喂它……


    可還沒等到它急忙張口咬下,不遠處突然就響起一道音色清冷的呼喚:


    “小鹿。”


    迷你小杜賓聞音,長耳一豎,尾巴下意識夾了起來,然後開始用力地搖擺;立刻從我腿上跳下去,扭頭就朝著某個方向狂奔。


    我順著它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頎長的影子,安靜地立在那裏。


    路燈是暖黃色的,卻仿佛永遠無法踏足那裏的世界;就像是隔出了一片空地,滿是銀落白雪的寒意,給人一種畫地為牢的感覺。


    身長玉立的青年左手握著一把典雅的繁複花傘柄,右手空垂,目光冷靜地看著想要拚命朝自己腿上扒拉的活潑小狗,顯得無動於衷。他鴉黑色的柔順長發披落在肩上,人顯得有些清瘦,很像秋天的百合花,高貴而疏遠。


    是小狗的主人吧。


    我托著下巴,隨意一撇,發現其他的零食火腿腸都在,唯獨手裏的那塊不見了;一抬眼,對方顯然和我一樣意識到了這件事。於是他輕輕蹲身,修長的手捏住它的下巴,動作熟稔地掰開衝自己嗚嗚直叫的小杜賓的嘴,找到了它那塊臨著臨著想走還不忘咬住的零食。


    我聽見他很淺地歎息了一聲,目光看向自己手心的那塊食物,拍了拍被奪食後沮喪的狗頭,爾後又微揚起臉,視線就那麽拂過了我。


    黑發的青年男子,眼瞳卻是漂亮的深邃海藍,一眼望不盡,如同涼透了的琉璃盞,帶著相當冷漠的意味;藍得近紫的雙瞳,沉色如劍矢般,直入人心。


    他孑然獨立的樣子仿若是月下霜華,這麽驚鴻一瞥,就給人一陣冷意,感覺相當不好惹的樣子。


    我……我沒有下毒啊。


    因為距離不算近,我看不太清他的具體模樣和此刻的表情,隻知道是個相當出眾的人,萬一誤會什麽就麻煩了。


    我偏頭想了想,轉念有了對策。


    於是,我就當著他的麵,若無其事地把那大半截狗狗沒碰過的淡鹽零食,塞進自己的嘴巴裏,吧唧吧唧吃光了。


    ……嗯,味道還不錯,牛肉料放得很足嘛。


    見了我的動作,他微微一頓,像是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舉動。


    我尋思,這應該就安心了吧;卻沒想到——


    他很隨意地站起身,不再看我,而是淡淡地看了眼手裏的東西……


    接著,他將那塊零食扔進附近的回收垃圾桶,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喂。


    我眼睜睜看著小杜賓犬依依不舍地回過頭看了我好幾眼,又衝我搖了會尾巴,緊接著,它也跟上了主人的步伐,很快消失不見。


    原來是嫌棄……好了,我明白了。


    滾吧滾吧滾吧!


    我鼓著臉,心頭窩火地從位子上站起身,沉了好幾口氣,還是沒憋回去,最後仍是氣鼓鼓的回家了。


    ……這什麽人啊!都好心演示給你看沒問題了,潔癖不要這麽嚴重好嗎?


    早知道,還不如我問他要回來;反正我也不嫌棄,當零食也ok——別看就這麽小塊,一百塊錢才三條呢!扔了我很心疼的!


    ……


    ………


    稱得上是筋疲力盡的一天,總算在我推開門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我邊換鞋子,邊想是先泡澡然後吃夜宵、還是邊吃夜宵邊泡澡;這美好的二選二尚在構思,就被兩道突如其來的聲音給打斷了。


    “佑佑,你總算回來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又一個人跑到哪裏去了?”


    “佑佑姐,你一個人去哪兒了,為什麽要把我放到一邊,為什麽不帶著我一起……付息城他欺負我……!”


    我:“……困了,先睡覺;有什麽明天早上說,行麽……?”


    “不行!”穿著我那件深藍色睡衣(好了這件我永遠不會再穿了)的表哥一把拉住我的袖子,上下打量了好一會,才鬆了口氣,“都這麽大了,晚上出門也不知道和家長匯報一下;我和小筱一直在等你,佑佑,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啊,累死了,還要應付著這兩頭豬。


    我按著額頭,苦惱地呼了口氣,然後從兜裏翻出那張票,貼到他臉上,“自己看,我去給你弄票了。”


    “什麽票?”付息城懷疑地接過,“我看看……”


    我不理他,而是望向另一邊,正揪著我手指的觀筱——呃,一身粉的觀筱(其實還挺好看的),“說說,他怎麽欺負你了?”


    第72章


    “他……”


    “是下個月的特邀票!”付息城看了好一會, 突然雙眸發亮,驚喜地叫了起來。


    去掉了耳釘手環戒指, 一身睡衣打扮的他看起來倒是沒有那麽礙眼,我托著下巴,隨口答道:“看到有人出票就順便買了,我這裏還有……”我看了觀筱一眼, 把想說的話硬吞了回去, 含含糊糊地說:“遙月的確不錯。”


    “遙月當然不錯!哥哥好感動啊,佑佑~”付息城一個健步跳到我麵前,親昵地捏捏我的臉,然後把我抱起來轉了一圈;待我的手要扇到他之前,才把我放了下來。


    他得意地攬著我的肩膀, 麵帶微笑, 視線掃過站在旁邊不語的觀筱, 慢條斯理地翻弄著手上的票根:“這該說是趕巧了……我這裏正好也有兩張, 本來就是打算和你一起去看的, 想著今晚沒看到電影很可惜嘛……”他說著,就從外套衣兜拿出兩張同樣的票, 神情輕鬆地兩下將其中一張唰唰撕掉,“不過, 既然佑佑這麽為我著想, 那剩下的這張也不需要啦。”


    觀筱看見他的動作, 下意識地張了張嘴, 可音未出, 雪白的碎片就落了一地。


    他眼裏閃過一絲鬱悶,偏頭就不再吭聲了。


    “去死。”我一腳踢到表哥的屁股上,“有毛病吧你?浪費就算了,還直接丟到地板……不是你打掃衛生就不在乎?誰扔的誰就撿起來。”


    “力度稍微有點重了,下次要輕點~”他揉了揉被我踢到的部位,搭過我的腰,單腳踩在碎紙上麵碾了碾,笑嘻嘻的滿不在乎,“就知道佑佑最關心哥哥了,還給我按摩…咦,你肚子好癟,晚上沒好好吃飯吧?我這去給你煮愛的夜宵,來最後親一下。”


    他將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佯作要湊過來,被我一陣暴打,哼著小曲,轉身去廚房了。


    “………”我歎了口氣,坐到沙發上,觀筱見付息城走了,挺直警惕的肩膀垂了下來,也跟著我委委屈屈地坐好,一開口就告狀:“佑佑姐,付息城太討厭了,他逼我穿你這件粉色的睡衣!”


    我見他揪著身上的毛球,一臉糾結和沮喪,又想到付息城剛才那副故意欺負弟弟的不良作風,把 “這也是我花錢買的,那你脫下來還給我”憋進去,戳戳他鼓著的腮幫子,“別理他就行了,你越生氣,他就越來勁兒。”


    “他還把我丟到浴缸裏,說我渾身都是土腥味,讓我洗幹淨。”觀筱靠著我的肩,“我覺得表哥是想趕我走,他不想我住你房間……”


    我聽後一愣,“誒,住我房間?”


    “睡沙發我會腰酸嘛。”他理所當然地伸了伸懶腰,黑發有些微微濕潤,還帶著水汽和香波的味道,“讓我晚上和你睡,好不好?”


    “絕對不行。”我比了個大紅叉的姿勢,“你今年三歲?既然不發燒了,就老老實實滾去睡覺;因為你,我今天都要累死了。”


    “是抱熊貓比較累吧。”觀筱切了聲,抱著雙臂,拖腔拉調地質疑,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的新消息通知列條數量相當的矚目,“某人抱我們隊長明明抱得很開心……這會人家醒了,正在揪著我問你的生辰八字準備上門提——”


    “你知道他是幻獸人?”我不理他幼稚的吐槽,頗為驚訝地問:“你知道?小筱,你知道人類能變成動物這回事——誰告訴你的?你是怎麽知道的,你……”


    “哈——?!……怎麽,佑佑也知道所謂的‘動物人’嗎?”觀筱顯得比我還要震驚,他瞪大了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抓著我的手:“姐你是從哪個渠道了解的……?”


    還未等我回答,他兀地就“哦”了一聲,自問自答:“我明白了,肯定是這樣……又是哪個蝗蟲追求者仗著自己原型比較可愛,於是刻意裝模作樣在你麵前變成毛茸茸、討你歡心。不得不說,真下作。”他輕輕哼聲,“幻獸人又是什麽東西?該不會是認為這種玄幻的稱呼聽上去比較神秘,所以自己就隨便拿來用……真是夠隨便的,一定也不遵循動物人的規定,隊長也是夠可憐的,擁有這種不幸的體質已經很倒黴了,結果同伴居然都是些沒譜的家夥。”


    他在說什麽啊,怎麽我完全沒聽懂?


    觀筱自己和自己聊了會天,接著像是下定什麽決心、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掌心,扭過頭對我道:“佑佑姐,雖然林璟那人不靠譜又臭屁,但……他從人變成熊貓,已經夠悲劇了,既然被你看到——那你可千萬要替他保守秘密啊,不然被人知道,正規處理起來是小事;萬一傳開,他會羞愧而死的!”


    啥?


    你等一下;拜托……變成熊貓有什麽可羞愧的?


    大熊貓多可愛呀!


    被我不讚同的目光直視,觀筱嘖了一聲,“就知道你們女孩子除了可愛之外,腦子裏幾乎不會想別的東西——你先好好想想,堂堂一個大男人,變成那種毛絨絨的生物,有什麽可值得慶幸的?自從發現他這個秘密後,要知道大學幾年,我幫隊長不知道擋了多少次的意外。他交的那些女、朋、友,”他瞥了瞥我,有意提高音量,“她們要是知道自己迷戀崇拜的偶像,居然隻是一隻除了萌之外毫無可取之處的笨重動物,肯定會後悔自己曾經被這種男人迷得要死要活……”


    觀筱話裏的槽點太多,我都不知道應該從何吐起;我覺得……首先一點,我的愚弟您心裏要有數的是——人家熊貓,好歹是食肉的雜食動物。而你,其實不過隻是一隻毫無男子氣概的笨蛋小草龜而已——甚至還沒我家的大花殼厚、沒我家小草的花紋有型;所以……


    算了,看樣子是我多慮了,我默默地想到:他也就是個隻知其一(還是人家編給他的其一),剩餘一概不清楚的貨,不用再問。反正這龜生沒有毛隻有殼,聽上去也挺淒涼的……我還是盡量幫他把這個秘密保守一輩子吧。


    我這邊已經同情完畢,連路線都給他想好了,他卻像是說教上了癮,投入地牽起我的兩隻手,非常語重心長地道:“人妖殊途,姐,你和一隻熊貓是不會有未來的;想想你們將來的小寶寶——那到底是當動物養還是當小孩帶?要是被玥哥知道你們交往了,隊長身上的毛都會被他一根一根拔光的!”


    嗬嗬……咦咦咦,稍等片刻!


    “……你是說,熊貓小寶寶?!”我眼前一亮,“這個好耶!”……哇喔,觀筱還真是個人才,一說就說到了我此生最遺憾的事情——雖然自己不能變成可愛的小動物,但孩子毛茸茸也不錯……“最好是有尾巴,”我喃喃地道:“這樣帶出去散步隻需要抓住尾巴尖,就不會走丟!”


    我越想越興奮,把觀筱反捏得嗷嗷直叫,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穿越仿佛也存在了意義,這些天的苦沒有白受——如果和一個人生孩子,那人是貓咪原型的話,我就會多一隻貓咪寶寶;如果和狗狗原型的人生孩子,又多了隻汪汪!如果是熊貓,就是熊貓幼崽;如果是長頸鹿,我就可以把孩子的脖子繞到手腕上當項鏈……


    天堂,天堂……這裏是天堂啊!!


    我激動地就差搖尾巴,回過神就推開身邊已經說不出話的觀筱,拿出pad就開始查找之前衛莫說過、我心裏一直暗自記著的樹形子宮。


    ………


    認認真真地看了半天背後的那無數個零,我發誓,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要給自己買一個常備——既然南小雪把我說的那麽神奇,一起睡幾天她就能蹦蹦跳跳(不能)了什麽的,那說不準,夜鶯就是會有某些天生的治愈能力!


    等我拿到受精卵,就可以放進去;等上個把月,便會等到一群發出“啾啾啾”的毛茸茸朝我撲過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就是我人生的真諦啊。


    我抱著pad,發出癡癡的笑聲,陷入了小動物狂歡樂園幻想。


    直到臉上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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