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剛過,空中響起幾聲悶雷。


    烏雲滾滾而來,大風拍打著窗欞,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嘭”地一聲,宮女小玉撞開院門,跌跌撞撞衝進梧桐苑。


    “娘娘不好了!阿韭姐姐出事了!”


    聽到她的呼喊,雁安寧疾步跨出房門。


    “怎麽回事?別著急,慢慢說。”她來到院子裏把人扶住。


    小玉跑得蓬頭亂發,喘著氣道:“阿韭、阿韭姐姐掉水裏了。路過的侍衛大哥剛把她撈起來,她看上去像是有些不好。”


    雁安寧麵色微變:“她人在哪兒?怎麽會掉水裏?”


    “就在回來的路上,”小玉眼眶通紅,“我和阿韭姐姐去鳳陽宮領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我嫌路長,就帶阿韭姐姐抄了近道。”


    她邊說邊嘩嘩地掉眼淚:“是我不好,我一腳沒踩實,險些掉進池塘。阿韭姐姐為了救我,才摔到了水裏。”


    雁安寧聽她說完,神色凝重:“馬上帶我去。”


    “娘娘,”一旁傳來虛弱的呼喚,“我也去。”


    小金披著衣服從屋子裏出來。


    雁安寧見了她,擰眉道:“你出來做什麽?快回去歇著。”


    小金昨晚吃壞了肚子,一連跑了好幾趟茅房,直到現在還雙腿打顫。


    這些日子,鳳陽宮按照雁安寧遞的條子,一連撥了好些器物過來,大件的由鳳陽宮的太監送上門,小件的便索性讓她們自己去領。


    今日本該阿韭帶著小金過去,奈何小金身子發虛,隻得讓小玉頂上。


    小金慢慢挪到院中,一臉擔心:“娘娘,這天就要下雨了,還是我替您去吧。”


    小玉見她連站都快站不住,急道:“小金,你別添亂,聽娘娘的話,快回屋吧。


    “小玉,你把她扶回去。”雁安寧發話。


    “是。”


    小玉將小金半推半扶帶回屋子,這才再次出了門。


    雁安寧二人一路緊趕慢趕,來到一座池塘邊。


    幽綠深沉的水麵上,遠遠飄著一件衣裳。


    雁安寧四下望了眼,池塘邊的泥地上印著幾行腳印,還有重物從岸邊滑落的痕跡。


    她走到腳印處仔細看了看,低頭不語。


    沉吟一陣,雁安寧望向水上飄著的那件衣裳。


    那是一襲紫色錦袍,吸飽水以後,色澤變得更加濃鬱。


    她轉身朝岸上走了幾步,就在這時,附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們看!”有人驚呼,“那好像是大皇子的外袍!”


    “什麽?趕快過去!”


    吵吵嚷嚷的喧嘩聲中,一行人出現在雁安寧眼前。


    為首之人雁安寧認得,正是鳳陽宮的掌事太監。


    他見了雁安寧先是一愣,隨即朝身旁的幾名太監喝道:“你們還不下水!趕快去看看,是不是大皇子在水裏!”


    說完,才轉向雁安寧:“雁婕妤怎麽在這兒?”


    話音未落,就聽“噗嗵”一聲,雁安寧身邊的小宮女已經跪倒在他麵前。


    掌事太監被她嚇了一跳,剛想後退,雙腿就被地上的人抱住。


    “公公!”小宮女剛一張嘴,便嗚咽出聲。


    “這、這怎麽了?”掌事太監滿頭霧水,不解地看向雁安寧。


    當著雁安寧的麵,他不好動腳將她的侍女踹開,隻能抽了抽嘴角:“雁婕妤,這是——”


    “嗚嗚,”小宮女的哭聲打斷了他的詢問,“公公,和娘娘無關!是我不好!是我沒攔住娘娘,才讓大皇子、大皇子……嗚——”


    她抽抽噎噎,語焉不詳,掌事太監聽了個雲裏霧裏,卻又直覺不妙。


    “娘娘,娘娘雖然不應該……但是水裏的大皇子,大皇子他……嗚……”小宮女抽泣著,說到一半又沒了下文。


    她越是這樣藏著掖著,越是讓人感到詭異。


    掌事太監看了眼水上飄著的那件紫衣,再想了想小宮女的半截哭訴,忍不住疑惑地看向雁安寧。


    “雁婕妤,”他斟酌道,“這是怎麽回事?”


    雁安寧還未開口,就聽地上的人又開始哭喊:“公公,您別問了!我求求您!娘娘真不是故意的!”


    她邊說邊呯呯磕頭,本就亂蓬蓬的頭發更加散亂,瞧著既可笑又可憐。


    在場的宮人看著她這般作態,無不露出猶疑的眼神。


    若說他們剛到之時,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那麽隨著梧桐苑這位宮女的幾次吞吞吐吐,他們仿佛得到了一條線索——雁婕妤恐怕幹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掌事太監定了定神,他在宮裏浸淫多年,誰是真哭誰是假哭一目了然。


    同樣的,誰在撒謊更是能斷個十之八九。


    腳邊的小宮女哭是真哭,但她的話怎麽聽怎麽讓人別扭。


    她一口一個娘娘,一個一口大皇子,三言兩語就讓人將兩者聯係到一起。


    掌事太監看著雁安寧,心中打鼓。


    他知道這位雁婕妤一身是非,但她近日與鳳陽宮走得很近,若說大皇子落水與她有關,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可眾目睽睽之下,雁安寧身邊的侍女言辭鑿鑿,就差沒明說是雁安寧動的手。


    這樣的證詞哪怕是偽證,事關大皇子的性命,怎麽也輪不到他一個掌事太監來評斷。


    掌事太監轉頭看向已經下水的幾名宮人。


    水上的那件紫色錦袍,無論顏色花樣,都與大皇子今日的穿著一模一樣。


    他不由暗中焦急。


    倘若水裏泡著的真是大皇子,他們這些弄丟了大皇子的宮人,一個也別想逃。


    掌事太監忐忑不安,顧不上質詢雁安寧,幹脆假裝沒聽見小宮女的哭訴,隻待水裏的太監們把人撈上來再說。


    卻聽雁安寧突然笑了下:“公公莫怕,我這侍女犯了癔症,近來有些胡言亂語,怕是記錯了什麽,才會語無倫次。”


    掌事太監見她言笑晏晏,不知是有恃無恐還是天真幼稚,隻覺雁安寧這番解釋比小宮女的哭訴更加荒唐。


    他一心惦記著池塘裏的搜尋,沒什麽耐心道:“雁婕妤有什麽想解釋的,可以待會兒……去鳳陽宮再說。”


    這樁麻煩他是判不了了,還是交給皇後為好。


    “我為何要去鳳陽宮,”雁安寧道,“我還想請皇後娘娘去我那兒呢。”


    這話一出,眾皆嘩然。


    方才雁安寧還說她身邊的侍女犯了癔症,在眾人聽來,這個雁婕妤怕不是瘋了才對。


    皇後娘娘何等尊貴,她哪兒來那麽大的臉,敢讓皇後去她那兒?


    詭異的氣氛中,有人冷笑:“雁婕妤好大的膽子,連皇後娘娘也敢不敬。”


    話音一出,雁安寧望了過去。


    人群之中,露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桂香。


    她不知何時來的,身前身後還跟了好些別處的宮人,既像是來幫忙,又像是來湊熱鬧。


    可這宮裏,哪有那麽多熱鬧好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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