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這日的臨漳城外,一輛輛騾車拉著滿載的貨物離開。


    城門口站了好些人,他們大多是附近的夷人,穿著各色衣裳,其中尤以古鹿族的服飾最為顯眼。


    雁安寧今日也換了套嶄新衣裙,裙擺織著吉祥錦雞紋樣,長長的尾羽卷曲如雲,點綴裙邊。


    這是金婆婆新近送她的織錦,她卻不過老人好意,讓人將織錦裁成衣裙,特意在今日穿了出來。


    金婆婆見了她,果然眉開眼笑,拉著她的手嘰哩咕嚕說了一通,雁安寧這些日子聽多了夷語,半蒙半猜聽懂了她的意思。


    金婆婆是在感謝她,讓官府用極好的價錢收購了古鹿族的織錦。


    這趟運出去的不隻有織錦,更有從各族收來的草藥、獸骨、茶葉、漆器、銀器等物。


    起初官府放出消息,要與夷人通商,各族大多觀望不前。


    直到西南軍大勝平陽聯軍,齊蠻族與丹朱部落先後與西南軍交好,其他部族才漸漸有了動靜。


    丹朱部落的少族長路蒼率領族中青壯加入西南軍,西南軍則向丹朱部落送去了糧食、種子與耕牛。


    齊蠻族的新任族長阿鬼更是得到百裏囂授命,將齊蠻族及其周邊的勢力範圍設為西南軍轄下縣城,阿鬼既是族長,也是西南軍在當地任命的主事官員。


    作為第一個當上地方官的夷人,阿鬼最近一直在臨漳跟著丘大人熟悉各種章程。


    他此時也在城外,看著遠去的騾車,對雁安寧道:“你確定這些東西能賣出去?”


    官府收來土產,轉賣給雁安寧組建的商隊,官府和夷人都不吃虧,但雁安寧憑什麽相信她一定能掙錢?


    他們齊蠻族算是夷人之中最富庶的一族,他見過不少行商,漢人的東西在他們那兒賣得極貴,他們的土產卻很難賣出好價錢。


    “這裏有三十車貨物,攤下來算,比隻運一車的本錢便宜多了。”雁安寧道,“這裏有七成是為了賺吆喝,剩下那些才是貴價之物。“


    別看能賣出高價的不多,隻要能賣出其中一成,她就不會虧本。


    阿鬼皺著眉,仔細想了想:“能有多貴?”


    雁安寧看看他:“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鎮上見麵的時候嗎?”


    阿鬼點頭:“當然記得。”


    雁安寧道:“當時,玉露頭上戴的金鳳簪,一支就值千兩。”


    阿鬼默然。


    當初玉露嫁給穆東,吃穿用度都是族裏最好的,後來穆北為了娶她,更是從行商手裏買了不少首飾討她歡心。


    “那些東西,真有那麽值錢?”阿鬼問。


    “值與不值,得看買的人是誰。”雁安寧道,“無論亂世還是太平盛世,總有人肯一擲千金,我要做的就是這些人的生意。”


    阿鬼年輕的臉上露出幾分困惑:“你知道上哪兒找這些人?”


    雁安寧笑了。


    “隻要招牌夠響,總有人聞風而來。”


    阿鬼看看她:“你試過?”


    雁安寧的年紀比他大不了幾歲,為何每次談到這些事情,總是顯得胸有成竹?官府的章程也好,做買賣的門道也好,她像是沒有不知沒有不懂的。


    雁安寧反問:“你知道玉露的首飾來自哪兒嗎?”


    “大衍京城,”阿鬼想了想,“好像是一家叫飛鏡軒的鋪子。”


    行商去齊蠻族兜售的時候,特意強調,這家飛鏡軒是整個大衍數一數二的首飾鋪,它家的東西再貴也有人搶著買。


    雁安寧笑了笑:“我就是飛鏡軒的東家。”


    阿鬼愣住。


    他睜大眼,像是不認得雁安寧似地將她上下打量。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道:“你們漢人……都這麽狡猾?”


    雁安寧失笑:“我就問你一句,玉露戴那些首飾好看嗎?”


    阿鬼再次怔了一下。


    他避開雁安寧的視線:“她本來就好看。”


    雁安寧笑道:“你若有了心上人,你願不願送她好看的首飾?”


    阿鬼盯著遠處,不知為何,耳朵紅了幾分。


    雁安寧不由好奇。


    阿鬼自從接任族長,又被任命為地方官,在人前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像是唯恐說錯話,被他人看輕。


    他難得露出如此明顯的情緒,雁安寧覺得有趣,卻未追問。


    “大衍兵禍不斷,唯有南邊還算平靜,許多富貴人家都將家產移往南邊,”她轉回正題,“這些人一旦安定下來,照樣會追求享樂,我的貨物就是要賣給他們。”


    “你怎麽這麽清楚那些人的喜好?”阿鬼問。


    “如果你身在京城,和他們打過交道,你也會明白,”雁安寧道,“我不比你聰明多少,隻是占了出身的便宜,才比你懂的多一些。”


    阿鬼沉默了一下:“若有機會,我也要去外麵看看。”


    “看什麽看?”夏商與走過來,“昨日丘大人給你出的刑訟考題,你都答完了嗎?”


    阿鬼自從來了臨漳,沒少受他磋磨,見了他,神情一變:“還有一半,我這就去寫。”


    雁安寧看著他匆匆走開,笑道:“整個臨漳城,隻有夏大人能讓阿鬼害怕。”


    夏商與抄起雙手,籠入袖中:“他是要做父母官的人,沒有偷懶的機會。”


    雁安寧微微一哂:“對了,最近戰況如何?夏大人可有收到新的軍報?”


    “將軍沒給你寫信?”夏商與狀似詫異。


    雁安寧與他對視。


    她已有快半月不曾收到百裏囂的傳信,她不信夏商與不知。


    夏商與袖著手,慢吞吞道:“我隻知西南軍一直待在金陽關,至於他為何沒給你寫信,我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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