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禮完畢,秦石頭正式成為婁雨賢的第一個學生。


    他長作揖:“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拜師父,拜師娘,婁雨賢和石氏接受他的拜禮。


    隨後婁含真就把他給拉起來:“好啦,石頭弟弟,以後你就是我爹的學生了,不用那麽多禮。”


    婁雨賢也道:“扶清,不必拘禮。”


    秦木橋父子三人圍觀完拜師禮,連話都不會說了,他們是窮苦人家,連昏禮都是草草了事,哪裏還講究這些呢。


    現在托石頭的服,他們坐在婁秀才家中的正廳,喝著剛衝泡的茶水。


    婁雨賢叫道:“秦老爺子。”


    秦木橋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婁夫子,這這這老爺子不敢當……”可叫啥好呢,他求助地看向孫子。


    “哎,尊師敬老,您是老人,我怎能對你不敬呢,”婁雨賢態度溫和,讓秦家父子三人安心不少,他又道:“扶清是我的學生,我自會盡心教他,不過你們是他的家人,若真想要他讀書讀出名頭來,少不了你們的支持。”


    “婁夫子,我們知道,你放心,隻要石頭能讀書,我們0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他讀書!”


    秦木橋樸實的話語讓婁雨賢嘴角上揚,“他現在年紀還小,跟著我學,暫不入私塾,束修也能省下一些。”


    “不過也不可能隻在我跟前學,早晚都會入學堂,這錢省不下來。”


    秦家人認真聽著,那態度就像是學生聽老師講話一樣。


    婁雨賢給他們講了讀書大致要花的錢,確實花銷不小。


    不過婁雨賢是拿自己舉例子,他當初讀書,一年四季,每季都要有兩套換洗衣物,再加上束修、買書、紙墨筆硯,每筆花銷都不小。


    從開蒙到考中秀才,婁雨賢寒窗苦讀十年時間,這十年,差不多花了五六百兩銀。


    當然,這其中還包含了找老師的銀子。


    正經人家想請夫子教書,好的夫子一年就要十幾兩銀,更好的,若是再有個官銜,根本不是常人花錢能請到的。


    婁雨賢藏著這些沒說,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教扶清,這筆錢也不打算要。


    所以仔細算來,秦家人隻要負擔筆墨紙硯等費用,已經省下不少了。


    大人們談話,秦石頭就在一旁站著,時刻注意給長輩們添水。


    老師婁雨賢對他真心實意,家裏人也同樣盼著他好,雙方聊起來也都輕鬆。


    商定好對秦石頭的教育理念,秦家人便急著回家春耕,不便在這裏耽誤時間了。


    家裏人回去,秦石頭沒回去,他要住在舅舅家,每日來婁夫子家中讀書。


    這便算正式開學了。


    晌午秦石頭被留下用飯,舅舅王立來去茶攤幹活。


    吃罷飯,婁雨賢一刻也不閑著,叫他進書房,開始檢查冬假的功課。


    秦石頭把自己一冬天寫的紙張都給拿出來,約有半寸厚的紙張,婁雨賢認真一張一張地看。


    他站立一旁,等待著老師的批閱。


    婁雨賢看的認真,半晌後,誇讚他道:“不錯,可以看出下了苦功夫,你看這個字。”


    秦石頭靠近看去,老師指著“道”字,“這個字,你寫的尤其好,很有靈氣,雖說我叫你仿寫王右軍之筆跡,可你沒有完全拘泥於一味地模仿,依舊保留自己的風格。”


    婁雨賢把秦石頭好一陣誇,然後話鋒一轉:“但是……”


    秦石頭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罵他心不靜,寫的太浮躁,一味地想寫出變化來,反而沒法沉浸在練字之中,仔細揣摩每個字的走勢。


    “叫你學體勢,觀察體勢!不是叫你成為王右軍,你不是他,就算學的十成像,也不過是第二個王右軍。雖然你年紀還小,可這些話你務必要記住,寫出你自己風格的字來,今天我叫你學王右軍,明日可能就叫你寫米芾的字,難道你學了這個就不學那個嗎?”


    就連寫的太多都要挨罵,婁雨賢生怕秦石頭用多了手,傷著根骨。


    知道他是每日小練片刻,日積月累才寫那麽多,總算有了好臉色。


    “我知道你肯吃苦好學,可一定不能貪多,知道了嗎?”


    “嗯嗯,老師,我知道了!”秦石頭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把老師的話都記住,雖然婁夫子罵他很凶,可說的不無道理。


    他確實犯了老師說的那些錯。


    每次寫字之前,他都會想這些紙花了家裏人多少錢,不能浪費,因為害怕浪費,寫字的時候就很做作,不能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寫上。


    而是想著這次要比上次看起來有進步。


    婁雨賢總是對他強調,要順其自然,首先就要順。


    會寫毛筆字不算難,寫的好,又能寫出自己的風格,才叫難。


    正式開學後,班裏的幾個小夥伴先後都來了。


    大毛土塊和墩兒都穿了新衣服,得知秦石頭成了婁夫子的關門學生,他們都豔羨不已,爭著問東問西。


    強子遲遲不來,秦石頭去問老師,婁雨賢歎氣道:“他爹早些日子來了,說他去年生病,家中花費不少,日後應該也不來了。”


    秦石頭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可農家的抗風險能力就是這樣差,稍有不慎就會淪落深淵。


    班裏就隻剩下四個孩子,婁雨賢也沒再招學生的意思。


    若不是早收了大毛幾人的束修,他都不想教他們了,這樣能把時間都省著教扶清。


    白日裏婁雨賢照常去私塾教書,每日給秦石頭留功課,他冬假時學寫字背《樂毅論》,背《名物蒙求》,把這兩篇文章都能背下來,就說明秦石頭的識字率算是及格了。


    於是婁雨賢開始讓他讀三百千,也就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一方麵秦石頭能教其他三個孩子讀書,另一方麵,婁雨賢給他開後門,讓他讀《幼學瓊林》等其他啟蒙教材。


    柴房裏回蕩著孩子們拉長聲音跟讀的聲音。


    “…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窗外的嚴寒早已退卻,溪邊的楊柳發出嫩綠的新芽,巴陵的冬天已經過去了,即將到來的是爭奇鬥豔的姹紫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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