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雨賢道:“素日我隻顧著教你們做學問,卻少有提及考試,這一年多以來,你們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不止是你,大毛他們幾人學的也都不錯。我想再過兩年,你們就能試著參加縣試,擇日不如撞日,你去把他們都叫進來,我與你們好好說道說道。”


    “是!”秦石頭壓抑住內心的激動,苦讀兩年,終於能叩問科舉這條天路的第一關,能不激動嗎?


    環視書房裏五個學生,婁雨賢麵露滿意。


    當初收下這幾個孩子,他其實很矛盾,一來呢,是為五鬥米不得不折腰,二來呢,既然做了他們啟蒙夫子,便沒有不盡責的道理。


    誰知如今再看他們,反倒比殷家私塾那些不服管教的少爺們好太多了。


    “要考童生,必須參加縣裏主持的縣試。通常由知縣擔任主考官,一州之內縣考時間相同,你們在考棚答卷。通常都要遞交“廩保互結親共單”,要寫明姓名年歲、身高特征、三代姓名、恩師姓名……”


    隨著婁雨賢的講解,秦石頭終於窺見科舉神秘麵紗後的麵容,知曉了縣試流程。


    縣試並不是誰都能參加的,必須有人做保,身處賤籍不可參加科舉,除此之外,還要有五名互結童生,起連坐之用,一人作弊,其餘人都要受到牽連。


    婁雨賢把學生們都叫來,就是想著他們五人一同長大,一同學習,若要參加縣試,最好一同參加。


    仔細算來,大毛十歲,蘇木九歲,土塊和墩兒同一年,也都八歲了,秦石頭年紀最小,反而是其中學問最好的。


    婁雨賢道:“可別小看這點,若是找不到靠譜的互結童生,反而會耽誤自己的前途。”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討論著縣試,雖說他們讀書兩年了,可沒去私塾,也沒接觸到更多的讀書人,壓根沒啥讀書人的實感。


    結果老師突然告訴他們,再過兩年就要參加縣試,接連通過縣試府試,考上了就是童生,別看童生不像秀才那樣能領取朝廷俸祿,可說出去也能讓人高看一等啊!


    考上童生,就有私塾搶著要他們,他們也就不必窩在這樣的小地方讀書了。


    考上童生,才能參加府試考中就能獲得“生員”資格,也就是成了秀才,和婁雨賢一樣受人尊敬的秀才。


    這才是讀書人真正的開始呢。


    “縣試通常都考什麽內容呢?”


    “我們能考上童生嗎?”


    激動過後,就是無盡的擔心,科舉對他們來說是未知的,難不成就考天天背來背去的那些內容嗎?


    婁雨賢徑直起身,從書架上掏出一本薄薄的紙冊來:“這裏有旭武二十五年本地縣試的試題,你們分著看看。”


    縣試三年才開一次,去年剛開,要等下次,剛好是兩年之後。


    婁雨賢也是想到這點,才想讓學生們去試試水的。


    秦石頭迫不及待地翻開書頁,縣試通常考四書裏的內容,還要做賦作詩。


    他一看就心底狂跳,雖說認真學了兩年,該背的也背了,可讓他寫賦作詩,這完全是陌生的呀!


    就像平時學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到期末考試,讓你做奧數難題一樣。


    這也太坑人了吧!


    婁雨賢還在自顧自道:“你們不要小看縣試,每年數不清的學生參加縣試,可能考上童生的又是少之又少。”


    秦石頭暗自腹誹,能不少嗎?


    看看這第一道四書題:無恒產而有恒心者。


    這句話出自於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恒產指的是長久經營的產業,恒心則指堅定的心智,下一句是“惟士為能”。


    意思是沒有穩定的財產而有穩定的堅持道德準則的心,隻有士才能做到。


    孟子認為隻有受過教育、有文化修養的士人才能在沒有物質保障的情況下堅持道德準則,進而提出百姓之所以會放縱亂為,無所不作,是因為沒有恒產。因此提出“製民之產”,即賦予百姓養家糊口的能力,仰足事父母,俯則畜妻子,樂歲終身,即使是荒年也能夠安然度過。


    換成白話文來說,孟子為了提升社會穩定,提倡統治者提高百姓就業率,以及規避風險的能力。


    再看下一道四書題:“可謂仁乎”至“割雞”


    大毛嘀咕道:“什麽割雞?”


    怎麽聽得讓人胯下一涼呢!


    婁雨賢在他頭上輕敲一戒尺,“這兩句出自哪篇文章?”


    “啊……”大毛大腦一片空白,想都想不出來了。


    “扶清,你來說。”


    “回老師,這兩句都出自於《論語》,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出於《陽貨》,割雞焉用牛刀出於《子路》。”


    婁雨賢滿意地點頭:“說的不錯!”


    其他人沒被提問到,不約而同地鬆口氣。


    如果真像第一道四書隻截取某篇文章的一句話,對這些學生來說還算容易,可像第二道題這樣,把雞頭拚在鴨身上,必須要把文章倒背如流,又能理解文章釋義,找出聯係,才能解題。


    婁雨賢借去年的試題考較學生一番,如此一來,秦石頭等人對縣試的了解又加深不少。


    “兩年後你們可要參加縣試?若要參加,先自行回家討問你們爹娘的意見。”


    婁雨賢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大毛的爹送他來讀書,原本隻想讓兒子認些字,說再過兩年年紀大些,就讓他跟著遠房表叔學做賬房。


    若要參加縣試,從今年起,孩子們就不能隻背書,需要買紙墨筆硯,開始練字解題了。


    “還有一件事,”婁雨賢話鋒一轉,看向大毛道:“你們若是要參加縣試,就得起個大名,若是有族中長輩能取,你們就盡早……”


    話音未落,墩兒急忙道:“夫子,你給我們也取個名字吧!”


    他們早就羨慕秦石頭有大名了。


    秦扶清,聽著多好聽多氣派,再聽他們,什麽大毛土塊墩兒,說出去也不像是讀書人的名字啊!


    “對,夫子,你來給我們取名吧!”


    婁雨賢禁不住學生的哀求,隻好答應下來。


    “你們先回家問過長輩,若要我來取,我給你們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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