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人和人生小孩一樣,爹是大個子,皮膚黑點,娘是小個子,皮膚白點,生出來的孩子你說會長什麽樣子?”


    “男孩肖娘女孩肖爹唄。”


    夜晚,秦石頭和小舅舅王立來擠在一張床上。時至六月,暑氣上升,下麵鋪著草編席,依舊悶熱的讓人睡不著。


    睡不著,舅甥二人就聊天,王立來對秦石頭雜交月季的舉動十分感興趣,閑著沒事就問幾句,然後再去思考,想不明白的就再來問外甥。


    秦石頭也不藏著掖著,就他那點生物學知識,早在高中畢業後還給老師了。真叫他說出什麽改換天地也不太可能。


    “錯!還有可能出現返祖現象,比如像爺爺,像太公,”秦石頭就拿自己家的孩子舉例,“舅舅,你覺得我長的像我爹還是像我娘?”


    “當然像你娘了,我姐長的好看!”


    秦石頭:“……”


    “那我大哥像誰?”


    “跟你爹更像,但有些地方也像你娘。”


    “那大姐像誰?”


    王立來沉思片刻,想了想道:“其實有點像你阿奶。”


    “你看,明明是同一對爹娘生出來的孩子,卻各有各的相似,各有各的不同,就像二巧四巧貓娃子,明明是我二叔的孩子,可我們的長相也有相似的地方。”


    “有的花花可以單性繁殖,表現出來的就是固定性,去年開紅花,今年照舊開紅花,但如果給花授粉……”


    “像是兩個人生娃一樣!就能生出不一樣的孩子?”


    王立來感覺自己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捅開了,他“嘶”了一聲,“我明白了!”


    按照外甥的話,他還能聯想到畜牲,比如白狗和黃狗生崽,有的白有的黃,有的白黃相間。


    那照這樣說……


    “果樹能這樣配種不?”


    孺子可教也。


    秦石頭在黑暗裏無聲咧嘴笑,舅舅不笨嘛,終於想到這點了。


    他不想表現的太過全知全能,那樣會失去大人對一個孩子應該有的寵愛。


    他喜歡被親人愛護的感覺。


    “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們試試?”


    “這咋試,杏花早就開敗了!”王立來有些氣餒,要是他能早點想明白就好了,這樣不就能給家裏那些杏樹都配上老樹種,這樣他們家的杏子就能和本地杏岔開成熟時間,多賺一些了。


    “舅舅,月季折枝都能成活,杏樹的枝條不能成活嗎?”秦石頭狀若天真地問道。


    “我困了,睡覺。”


    下一秒,秦石頭鼾聲驟起。


    他睡眠好的很,經常說睡就睡,就是打雷也吵不醒。


    王立來就像是渾身瘙癢,被人撓到一半那人突然離開一樣!


    他恨恨地給外甥屁股蛋來一巴掌:“小混蛋,話都不說完!”


    此後幾天,王立來閑著沒事就在杏林裏轉悠,往年要剪的枝葉他也沒浪費,學秦石頭扡插月季那樣試著種。


    又到休沐,秦石頭和舅舅道別,踏上回家的路程。


    前麵一段路有大毛他們三人作陪,他們沿著樹蔭離開白鶴灘。


    墩兒道:“我爹說,他有法子買到便宜一些的紙,你們要不?”


    “多少錢一張?”


    “還是三文錢一張,但若是一次買多,就能少些錢,算下來還是便宜了。”


    “那就要啊,夫子還要咱們買毛筆,我阿公講不必買,等他打了黃皮子,親自給我做一根!”


    土塊的外公住在山腳下,是個獵戶。


    得知外孫開始讀書後,三天兩頭給土塊送野雞野兔來,冬日裏土塊還穿著兔毛衣到班裏,可讓人羨慕。


    大毛的爺爺是個木匠,他爹沒學木匠活,自家有漁船,經常到河裏打魚,他還有兩個叔叔,都學的一手好木匠活,平日裏跟著人去縣裏幹活,辛苦是辛苦些,可能掙錢。


    再看蘇木,他阿爺是個大夫,更不愁不掙錢。


    秦石頭一歎氣,就他家是老實種地的。


    墩兒的爹幫忙買便宜的紙,土塊能弄到做毛筆的毛,大毛的阿爺能幫忙做成毛筆。


    秦石頭一想,他二叔上次在河灘撿的石頭給他做硯台挺好的,幹脆趁這次休沐,再去撿些來。


    分好工,大家在路口分開。


    “明日見!”


    “明日見!”


    “回家也別忘記好好做功課!”秦石頭一聲叮囑,直讓三個孩子加快逃離的腳步:“知道了,石頭你比夫子還像夫子!”


    嘿!他容易麽!


    被調侃也不耽誤秦石頭的好心情,他一路跑著跳著,哼著歌往家趕。


    剛到村口,就看到熟悉的兩個人影。


    “阿爺!二叔!”秦石頭連忙跑過去。


    秦木橋牽著大王,秦冬財看見侄子高興道:“石頭,你又是自己回來的?”


    他一把掐住秦石頭腋下,將他托舉起來放到大王背上。


    “對,我跟小舅舅說好了,隻要不刮風下雨,就不必送我。”


    秦木橋道:“慢點坐,別踢著大王肚子了。你路上可不要喝生人的水,也不要同生人講話,知道嗎?”


    秦石頭點頭:“嗯嗯!我知道!”


    “阿爺,大王怎麽了?”


    秦木橋麵露喜色:“大王肚子裏說不定有小驢了。”


    正月買大王的時候,相驢的牙人告訴他們今年三五月份就能去給驢配種。三四月他們都忙著春耕,哪有那時間。


    一閑下來秦木橋就立馬帶大王去毛嶺,毛嶺在山腳下,離他們村少說三四十裏路,秦木橋帶著秦冬財去了兩次,第二次才配上。


    這回去找相驢人一看,配成了,前頭一個月好生歇著,到明年這時候家裏就有兩頭驢了。


    這可是好事呀!


    秦石頭給阿爺和叔叔講自己讀書的事,便說起老師想讓他兩年後參加縣試。


    “兩年後,那你不才九歲嗎?”秦冬財直犯嘀咕,他九歲時還在玩尿和泥巴呢。


    九歲還是按虛歲說的。


    “可要是錯過後年的,我就要再等三年,老師也說我能行的。”


    秦石頭可沒什麽大器晚成的執念,對他這樣的農家子來說,出名不趁早就等於花更多的錢。


    他不想給家裏人增加那麽多負擔。


    秦木橋道:“既然婁秀才都這樣說了,你盡管考去吧,剛好後年小驢長大,你趕路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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