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見,皺眉,道:“這事情是朕查出來的,怎麽,大姑母覺得是朕在陷害寶陽嗎?”


    大長公主冷笑,“皇上自小在惠太妃身邊長大,心裏自然是向著惠太妃的。”


    皇上卻冷冷地看著她,道:“朕乃是一國之主,萬民表率,大姑母這是何意?是在質疑朕的公平性嗎?還是不滿朕這個一國之主?朕敬你祖母親女,禦封大長公主,卻容不得你在此胡言亂語,以下犯上。”


    冷冷的目光黑黝黝地直射過來,大長公主身體陡然一寒,激憤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


    她可以不在乎惠太妃,卻不能不顧忌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皇上真要治她個大不敬之罪,便是母後都無法保她。


    眼看皇上與大長公主快要吵起來,太皇太後不得不開口,“好了!”


    隨後,看向寶陽郡主,目光怒其不爭又憂傷難抑,旁人不知道她為何動,她這個祖母還不知道嗎?


    皇帝與惠太妃萬沒有陷害她一個小女孩的道理。


    隻是,她沒想到,究竟何時,那個在她身邊天真爛漫,可愛乖巧的孩子竟變成了這個模樣!


    那是一條人命!是跟她一塊上過課的同窗,她怎麽能忍心動!


    即使不顧忌人命,難道她不顧忌自己身後的家族與她的親生父母嗎?眼看皇帝羽翼漸漸豐滿,前朝後宮皆在他掌握之,而她,已然年邁,剩下沒兩年活頭了,還能保護他們幾年?


    半晌,她微闔眼睛,問:“寶陽,這事真不是你做的?”


    寶陽郡主猛然抬起頭,惶恐道:“外祖母,您這是何意?您不相信寶陽嗎?我是您的親外孫女寶陽啊!”


    “那這些證人與證物,你要作何解釋?”


    “那是有人陷害寶陽,有人陷害寶陽!”


    大長公主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母後,高聲道:“母後,寶陽為何這麽做?她與柴姑娘井水不犯河水,為何害她呀?”


    聞言,太皇太後慢慢瞥向寶陽,眼內是洞察秋明的複雜目光。


    寶陽郡主下意識慌亂地低下頭,指緊緊地攥住衣服一角。


    外祖母知道!外祖母肯定猜到了!


    當日,她並未告訴母親宮裏的事,隻說在宮裏跟太皇太後鬧了點小口角,所以母親今日才一直抓住這點反駁。


    半晌,她呼了口氣,隻要她不承認,外祖母也不能奈何,況且,外祖母肯定不舍得把她暴露出來。


    想畢,她抬起頭,“外祖母,這事情真的不是寶陽做的,寶陽並無害柴姑娘的原因啊。”


    太皇太後失望地閉上眼,陣陣酸澀湧上心頭,刹那間,她有些窒息,呼吸急促起來。


    方秋南忙給她順順背。


    緩了會,她慢慢睜開眼,望向她和大長公主,剛想開口,外麵突然跑進來一個小太監,跪下道:“啟稟主子,柴姑娘來了。”


    惠太妃率先起身,驚詫,“樊兒來了?”下一刻,她驚喜萬分,“樊兒醒了?”


    太皇太後頓了頓,“讓她進來吧。”


    大門被打開,條影子緩緩走進。


    被攙扶在間的柴未樊臉色蒼白,腳步蹣跚,一副被風一吹就倒的孱弱模樣。


    她緩緩跪下來,“參見太皇太後,皇上,惠太妃,大長公主。”


    從她進來時,皇上一直緊緊盯著她,那急切渴望的目光仿佛五天沒飲水的人突然見到了清涼的泉水,眼看她身子不穩,立即道:“還不給柴姑娘搬個凳子來。”


    壽安宮的宮婢猶豫。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給柴姑娘賜座。”


    “謝過太皇太後,皇上。”


    柴未樊被扶起來,坐到宮女給她搬來的凳子上。


    惠太妃忙問:“樊兒你身體怎樣了?怎麽不在床上好生休息,跑來這裏了?”


    柴未樊回答:“我沒什麽事了,聽說您找到了害我的人,所以過來看看。”


    說著,她看向地上跪著的寶陽郡主,心裏竟然一點也不驚訝,雖然她沒想到是寶陽郡主害的她,但是如果是她,好像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太皇太後溫和地問她:“你身子如何了?”


    “回太皇太後,臣女身子沒什麽大礙了。”


    “那就好,”太皇太後點點頭,示意她往那邊看,“你認識那個嬤嬤嗎?”


    柴未樊聞言朝那邊的嬤嬤看過去,嬤嬤忙垂下頭,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條線。身邊的宮女忙咳嗽一聲,她嚇得身體一跳,下一瞬,半抬起臉色青白的臉,朝向柴未樊的方向。


    柴未樊偏過頭,仔細看了看,想想,說:“啟稟太皇太後,當時臣女太過驚惶,加上當時那個嬤嬤轉身跑了,所以臣女並未看見那個嬤嬤的正臉,但觀這個嬤嬤的身材,卻是與當時那個人極像。”


    大長公主立即道:“所以說來,柴姑娘並不能確認這個人就是當時那個嬤嬤,卻不知惠太妃找這樣一個人究竟為何居心?”


    惠太妃擰眉,道:“大長公主此話差矣,若不是確認此人便是害哀家侄女的凶,哀家怎會找她來,樊姐兒遇害那段時間,她恰好不在原處當值,後又一直驚惶失措,回去後屢犯錯誤,更重要,她自個已經承認。”


    大長公主還待反駁,太皇太後訓道:“好了,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她既然已經承認,你還想憑空給她翻案不成。”


    大長公主閉上嘴,片刻,反駁道:“即使這個嬤嬤真的是凶,也不能說明背後主謀是寶陽,還是那句話,寶陽根本沒有行凶的理由。”


    聞言,柴未樊也看向寶陽郡主,說:“這正是我想問的,郡主,臣女知您身份高貴,一向對您尊敬有加,不知是哪裏惹到了您?讓您如此痛恨臣女,非要致臣女於死地不成?”


    寶陽郡主死死瞪著她,從她出現時,眼底便不自覺染上一抹憤紅,此時更是死死咬著牙齒,看起來真是痛恨她到了極點。


    大長公主厲聲,“柴未樊,你休要血口噴人,你這個無知小兒也竟敢誣陷寶陽。”


    皇上陡然站起身,“大姑母你最好慎言,於情於理,此事樊兒都是受害者,你犯不著將大長公主的威嚴撒到她身上。”


    柴未樊微垂眼簾,淡淡一笑,卻道:“大長公主無需激動,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上蒼自有明理,不是我們,甚至您能夠斷定的。”


    頓了頓,她轉向太皇太後,說:“樊兒但憑太皇太後做主。”


    太皇太後歎口氣,再次問寶陽郡主:“璿姐兒,你老實回答哀家,是你做的嗎?”


    寶陽郡主慢慢將自己的視線從柴未樊身上挪開,對上太皇太後溫和憂傷的目光,她突地冷笑一聲,“便是我做的又怎樣。”


    “璿姐兒?”大長公主驚叫一聲,雙目驚大,恨不得將她搖醒,“你還清醒著嗎?你在胡說什麽?”


    寶陽郡主冷冷道:“母親,我很清醒,你們不都問我為什麽這麽做嗎?我這是在為皇室鏟除蠱惑皇上的妖女。”


    惠太妃脊背陡然挺直了幾分。


    皇上和柴未樊的眼神微妙些許,看向她。


    太皇太後依舊一副不慍不火,平平淡淡的模樣。


    隻有大長公主慢慢張大眼睛,呆滯問道:“你說什麽?”


    寶陽郡主猛然看向柴未樊,高聲嘶喊:“柴未樊,你敢不敢將你做的丟人事捅出來?你自幼失去父母,在府裏生活艱難,外祖母憐你身世艱難,特允惠太妃將你帶進宮廷,你捫心自問,自你進了宮,皇室可曾委屈你一分?但凡吃穿用度,哪個不是按照公主的份額?”


    “可是你呢?你竟然暗自勾引皇上,竟想讓皇上枉顧前朝後宮,允你皇後的位子,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夠了!”皇上突然怒道,“朕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做主,你還自以為是為此差點害去樊兒性命,朕今天非要奪去你的郡主褫號。”


    “誰敢!”大長公主尚未從柴未樊與皇上苟且的震驚回過神,猛然聽到皇上這話,下意識擋在她跟前。


    第115章


    大長公主冷眼看看皇上,又看看一邊的惠太妃和柴未樊,冷笑:“母後,璿姐兒說的都是真的,對嗎?柴未樊居然妄想做皇後?而瞧皇上的樣子,已經被迷惑得分不清基本的道德和準則了,柴未樊這樣蠱惑聖心的妖女,您真的還要留著嗎?”


    惠太妃被氣得嘴唇直哆嗦,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厲聲道:“大長公主,你是位長輩,也有自己的女兒,怎能以如此輕蔑無禮的態度對待樊兒,樊兒她出身世家,知書達理,不比任何一個人差,更比肆意揉虐人命的寶陽郡主好出千百倍。”


    大長公主臉色鐵青,立即要反駁。


    惠太妃卻根本不聽她反駁,轉而對太皇太後道:“太皇太後,臣妾一向敬仰您,尊敬您,這件事的真相已經水落石出,還請您還我們一個公道。”


    任憑大長公主如何巧言令色,寶陽郡主差點害死柴未樊這件事終是真的,太皇太後勢必要給他們一個說法,不然,惠太妃緊緊握住拳頭,她一向低調不爭,和善待人,卻不意味著可以任人欺辱。


    任他們爭吵,太皇太後一直沒吭聲,在惠太妃開口讓她主持正義時,神情依舊平淡,或者說,已然麻木淡漠。


    等了會,她緩緩開口,“寶陽郡主肆意踐踏人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大長公主著急,“母後!”


    太皇太後頓了下,繼續說:“念她初犯,且最後並沒造成惡果,不奪去郡主褫號。”


    聽到這,大長公主一喜,皇上卻皺眉,待要開口,冷不丁對上柴未樊的臉,柴未樊忙搖頭,眼裏滿是懇求。


    他頓住,良久,暫時按捺下來。


    太皇太後閉上眼,最後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寶陽郡主在府裏閉門自省月,過後,著日出嫁,不得……留在京城。”


    聽到最後,大長公主慢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母後……”


    一直跪在原地,已經冷漠看待一切的寶陽郡主也猛然抬起頭,臉上滿是震驚和茫然,痛苦,不信,最後,她淒然喊道:“外祖母!”


    太皇太後慢慢站起身子,恍惚間,身子陡然踉蹌了下,神色一下子灰敗起來,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惠太妃和柴未樊也一臉震驚地呆在原地,無法奪去寶陽郡主褫號是她們預料之的事,隻是她們沒想到,太皇太後居然那麽狠,竟然著日令寶陽郡主出嫁,且不得留在京城,這是什麽概念?


    這意味著寶陽郡主隻能低嫁,而且不是一般的低嫁,很有可能這輩子都回不到政治心了。


    太皇太後被人攙扶住,等了會,站穩後,再次開口,聲音滿是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如利刃披風破浪般劃開濃重的氣氛,丟下一個地雷,轟然炸響。


    “此事全因柴未樊而起,想來,宮也留不得她了,收拾收拾,歸家吧。”


    皇上猛然看向太皇太後,失聲,“祖母。”


    “歸家吧,對大家都好。”太皇太後揮揮,不再看她們,臂微動,示意方秋南,方秋南忙扶著她小心翼翼地走了。


    柴未樊恍惚地低下頭,心間一片迷蒙,又不時陣陣清明,來回撕扯交錯,片刻,她扯扯嘴角,站起身,對惠太妃道:“姑母,我扶您回宮吧。”


    ————


    所有人都走後,大長公主來到內室。


    太皇太後正閉眼靠在軟塌上,指不斷轉動佛珠,一派安詳慈祥的模樣。


    大長公主走過去,蹲下身,輕輕靠著她的大腿,依戀地呢喃道:“母後。”


    太皇太後慢慢睜開眼,沒看她,盯著前方,神色無悲無喜。


    大長公主心腔有滿腔悲憤無處發泄,“母後,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太皇太後淡笑一聲,“你說為什麽呢,崇玥?”


    大長公主抬起頭,“母後,您真的要將寶陽隨便許出去嗎?您,您默認皇上要立柴未樊為後嗎?”


    靜了會,太皇太後歎口氣,道:“崇玥,你是哀家精心教導出來的,現在這個形勢,你還看不清嗎?母後這麽做,全是為了你和寶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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