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眼裏噙滿淚水,用力搖頭,“母後,我就寶陽這麽一個女兒,我不能,不能忍受她所嫁非人。”


    “誰說要將寶陽所嫁非人?”太皇太後看向她,“哀家當初就勸過你,不要打著讓寶陽進宮的念頭,你偏不聽,甚至還說給寶陽聽,以致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沾沾自喜,最後惹出這種禍事來。”


    眼看大長公主撇嘴,還有不服氣,太皇太後繼續說:“你自小長於宮,宮裏是什麽樣的日子,你難道不比任何一個人清楚?你隻看到哀家現在身居高位,萬人之上,難不成忘了當初哀家的絕望和悲傷?”


    大長公主身子僵硬了下。


    太皇太後歎口氣,慢慢握住她的,“寶陽是哀家的親外孫女,哀家怎麽會害了她,事實上,哀家早就有讓寶陽遠嫁的想法。西北邊陲林家乃功勳世家,世代守護在邊陲,現在雖然聲名不顯,門第不高,但內在潛力無窮。”


    頓了頓,她繼續說:“皇帝現在登基不久,不僅需要攏住朝堂,還需要挾製住邊疆的軍功世家,寶陽嫁過去,一來能為咱們大酈朝立功,緩解朝廷後顧之憂,最重要,等皇帝騰出,勢必要清除一部分邊陲毒瘤,然後重用一部分將士,哀家早就觀察過,林家是最合適的人選。”


    太皇太後緩緩道來,大長公主漸漸聽得入了神,最後,她擦去眼淚,遲疑問道:“可是,皇上現在最重用的軍功家一個是勇毅侯府,一個是酈至惑,如果真清理西北那邊,會輪到林家嗎?”


    太皇太後緩緩搖頭,“勇毅侯府被皇上安置在西南軍區,那裏是關節要塞,皇帝不會放心別人去守,至於酈至惑,你別忘了他現在的身份,他現在總領京城軍役,根本騰不出來。”


    大長公主想了想,“既然如此,母後,何不把寶陽許配給酈至惑,幹嘛把寶陽許那麽遠?母後,女兒就寶陽這麽一個女兒,她若今後離京,女兒要怎麽辦啊?”


    太皇太後歎氣,“溫太嬪跟哀家打過招呼,打算把二公主許給酈至惑。”


    聞言,大長公主立即反駁,“世上哪有她打算便能心想事成的道理。”


    “你別忘了,酈至惑是皇上近臣,這麽大的事情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他怎會願意求娶寶陽,即使哀家壓著他同意了,若婚後他對寶陽不好,你再哭有什麽用?”


    還有一點,寶陽究竟做錯了事,她若轉頭給寶陽許門好婚事,惠太妃怎麽看?皇上又怎麽看?不說他們根本不可能同意,就是不看他們,太皇太後也勢必要給寶陽一個教訓。


    再依照她這麽肆無忌憚,任性妄為下去,總有一天,會毀了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頹喪地軟下身體,經過太皇太後一通分析,她已然接受了她的建議,但是想到寶陽從此後要遠離她,她這心便如刀繳一般難受。


    她悶到太皇太後懷裏,痛哭起來。


    太皇太後憐惜地摸摸她的頭,勸道:“林家兒子驍勇善戰,智勇雙全,寶陽嫁過去,絕不吃虧,隻要她改掉現在嬌逸的性子,她會比現在好很多。”


    大長公主隻能點點頭,肩膀抖擻,抽噎不停。


    回到永和宮,惠太妃坐下來,立即拉著柴未樊坐到身邊,然後吩咐身邊的人,“去將太醫請過來。”


    柴未樊忙說:“姑母,我沒事了。”


    剛醒來身體還有點虛弱,剛剛走了一通,身子好多了,腿腳也不軟了。


    惠太妃搖頭,“不給你看看,姑母不放心。”


    柴未樊隻好笑笑,應允點頭。


    惠太妃上下摸摸她的身子,擔憂問:“身上有什麽不舒適的地方嗎?”


    柴未樊:“沒有,我好好的。”又勸,“姑母你不用擔心。”


    歎了口氣,惠太妃握住她的,想起這兩天就覺得窒息般地難受,不由感歎道:“幸好你沒事,不然……”


    她閉上嘴,心情酸澀沉重。


    柴未樊慢慢靠到她肩膀上,摟住她胳膊,“姑母。”


    惠太妃摸摸她的,頓了下,提起太皇太後說的事,“你放心,姑母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留下來。”


    想到這個,柴未樊心裏就一痛,事情終究走到了這個地步,不知以後的境況究竟如何?


    停了會,她壓下心裏的難受,吸吸鼻子,抬起頭,認真看著她,說:“姑母,樊兒進宮六載,承蒙姑母愛惜嗬護,樊兒感激不盡,如今因寶陽郡主的事惹太皇太後嫌棄,我早就預料到會有此事發生,隻是您千萬不要再為我去惹一身腥。”


    她情真意切地望著她,緩緩說:“我心裏隻盼著您能夠事事如意,生活和美。”


    不要為他們的事奔波,不要因為她被太皇太後帶惡。


    惠太妃眼眶刷的紅了,她指顫抖,悲切地望著她,聲音顫抖,“時至今日,你仍不後悔嗎?你還想,和悉兒在一起?”


    聞言,柴未樊沉默了。


    窗外熙白的日光細碎爛漫,透過窗欞慢慢透下來,映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


    清風和煦,緩緩吹過枝頭,輕蕩起枝頭搖曳,一隻輕盈靈巧的鳥兒悄悄落到枝頭,埋下腦袋啄了啄背上的羽毛,片刻,又支棱著翅膀,撲棱撲棱遠去。


    緩緩收回目光,柴未樊慢慢笑道:“隻要表哥不後悔,樊兒便永遠不會後悔。”


    第116章


    延昌宮。


    太後看著下麵伏身跪著,姿態優雅的女子,許久,開口,“你為何說要哀家救救柴姑娘?”


    鄧姑姑頭壓得更低了點,“請娘娘懲罰奴婢,前些日子奴婢欺騙了娘娘,其實,姑娘早已與皇上日久生情。”


    聞言,太後神情立即變了,變得複雜,恍然又悠遠,她緩緩開口,“兩心相悅?”


    鄧姑姑:“是。”


    突然,太後笑了笑,“你來求哀家有何用呢?哀家早就不管後宮諸事了。”


    鄧姑姑頓了下,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如今太皇太後要將姑娘趕出去,隻有您能勸太皇太後收回成命了。”


    太後嘲諷一笑,“你太看得起哀家了,但凡母後下決心的事,又有誰能勸她訂正。”


    鄧姑姑再次扣下腦袋,半晌,聲音沉痛,“娘娘,求您,憐惜憐惜姑娘與皇上吧。”


    上座,太後慢慢閉上眼睛,“你回去吧,哀家無能為力。”


    ————


    柴未樊拿起桌上的胖娃娃,緩緩撫摸,稍即,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盛盞。”


    盛盞忙走過來,低著頭,聲音澀澀,“姑娘。”


    柴未樊愣了下,抬頭看她,卻見她眼眶紅紅,緊緊繃著眼角,拚命壓著不讓眼角的淚水滴下來。


    靜了會,她輕聲道:“別哭了,有什麽可哭的,又不是前去刀山火海。”


    吸了下鼻子,盛盞用背抹去眼角的淚水,抬起頭,“姑娘,咱們真的要回柴府嗎?”


    緩緩垂下眼簾,輕輕扯起嘴角,淡笑,“不回去柴府回哪裏呢?”


    “可是,可是……”盛盞漸漸失聲,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淚水衝眶而出。


    可是,她以為,即使她們將來出宮,也是姑娘風風光光出嫁時。


    柴未樊拉起她的,笑:“別哭了,快點收拾東西,省得出宮的懿旨下來,咱們還沒收拾好東西。”


    盛盞抽了抽肩膀,一邊用帕子壓住眼角,一邊哽咽著“嗯”了一聲。


    “把這對胖娃娃收好,小心點,別壓壞了。”


    將那對胖娃娃交給她,柴未樊收回目光,隨即,緩緩挪向窗外。


    又一年春來到,可惜,她不能在宮裏度過這個春天了。


    昨兒個回來後,表哥一直沒來這裏坐坐,是有事嗎?


    希望能在她出宮前見上一麵,問問他,有沒有後悔遲疑?


    二公主趕來時,永和宮內一片安詳,她想象的嚎啕大哭,以淚洗麵根本不存在,甚至柴未樊還麵帶微笑地迎過來。


    “你怎麽來了?”


    二公主望著她,嗓子眼突然被堵住了,片刻,她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柴未樊靜靜將帕子給她,讓她拭去淚水,自個卻好笑道:“我還沒哭呢,你哭什麽?”


    二公主抽抽搭搭地問:“樊兒,你,你不難過嗎?”


    “難過啊,隻是,難過有什麽用?這裏終究不是我家,我還是要離開的。”


    聽聞這個,二公主更加想哭了,她憋著眼淚,抽噎著說:“可是,你一直跟我同進同出,在我心裏,你跟我一樣,都不是宮廷的客人。”


    柴未樊歎氣,伸出摸了摸她的腦袋,“謝謝你,二公主,有你這個朋友,我這遭進宮,也算不枉此行。”


    二公主紅著眼睛問她:“你真的,和皇兄?”


    “如果我回答是,你是不是就看不起我了?”


    “不,不,”二公主急忙搖頭,“我相信你,絕不像宮裏頭傳的那樣愛慕虛榮。”


    “謝謝你,阿采。”


    “我,我這就向祖母求情,讓她老人家留你下來。”說完,二公主轉身就跑,柴未樊忙追上去,“不用了,阿采,你別為我求情。”


    然而,二公主已經撒腳跑遠。


    望著二公主狂奔的背影,柴未樊歎氣,便是她去求情,太皇太後也不會收回成命,何必跑這一遭呢。


    二公主跑到壽安宮,想要覲見太皇太後,然而宮女朝裏麵走了一遭,出來後很抱歉地跟她說:“回公主,太皇太後正在參佛,現在不方便見您。”


    二公主頹喪地垂下肩膀,她知道祖母這是不願意見她,她肯定猜出來她打算給樊兒求情了。


    怎麽辦?對了,眼前一亮,還有母後那裏。


    二公主轉身,快步朝延昌宮走去。


    不說二公主那邊,柴未樊搖著頭回到屋裏,剛坐下沒一會,聽晴就跑進來對她說皇上來了。


    聞言,柴未樊愣了下,隨即,猛然站起身,就要往外麵走去。


    聽晴又說:“姑娘,皇上進了正殿,正在和娘娘說話,兩人揮退伺候的宮女太監,不知道在裏麵說什麽。”


    腳步頓住,表哥在和姑母說話?不讓別人打擾?他們在說什麽?


    她慢慢退回原地,思考表哥會跟姑母說什麽。


    是不是跟她出宮有關?


    也隻能是這個了吧。


    她坐在房間裏耐心等待,一會表哥出來,應該會跟她說吧。


    大概小半個時辰後,正殿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柴未樊忙迎上去,“表哥。”


    皇上臉上一片平靜,跟往常沒什麽區別,看不出來什麽,柴未樊心裏忐忑。


    他走過來,拉住她的,緩緩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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