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櫃的搖搖頭:“他畢竟是初來乍到的,還挺說他跟楊小姐訂了親,都不願意壞人姻緣。”


    盧斯嗬嗬一聲,他和馮錚不知道楊小姐的彪悍名聲,那是因為階層,但是來這開茶會的人,也都是這地方的上流子弟,看來他們是都知道的:“那之後可還有來?”


    李掌櫃道:“第三回就不是為了茶會了,乃是他讓我們這裏的一個小夥計幫他約人。玉竹!過來!”


    “哎!掌櫃的,來了!”書齋裏,就算夥計也都是好聽的名字,且長相也都不錯,這小夥計也就十一二歲,唇紅齒白的,腦袋上還是一左一右的兩個包包頭。


    馮錚:“上回季公子讓你找人,是找的誰?”


    “是老井巷的一位哥哥,叫周栓子的。”


    盧斯:“季公子讓你找人的時候,可還說了什麽?”


    玉竹想了想:“季公子給了我一個香包,讓我跟那位哥哥說舊人有約。”


    馮錚:“那位哥哥是怎麽個反應?”


    “那位哥哥嚇了一跳,還有點慌。明明我剛見他的時候,他還樂嗬嗬的。可他還是跟著我來墨香居了,後來他們倆就去對麵的李家樓了。不過,過了幾天,那位哥哥又來了,讓我將一個香包交給季公子。”


    盧斯:“然後季公子再來的時候,你交給他了?”


    “交了。”雲竹點頭,“季公子拆開香包,看了看裏頭的信,挺高興的就走了。還打賞了我半兩銀子。”


    盧斯:“他這第四次是什麽時候來的?”


    雲竹:“大概……不到十天前吧?”


    不到十天,那差不多沒兩天,季青雲就去青雲山了。


    盧斯道:“李掌櫃的,我們借你這位小夥計一會。”


    “啊?”掌櫃的有點驚慌,玉竹也立刻躲在李掌櫃的身後去了,“玉竹可是個老實孩子。”


    馮錚露出溫和的笑容:“掌櫃的放心,就是讓他悄悄地認個人,不是讓他過堂什麽的。”


    李掌櫃的還是有些不放心,後來幹脆就讓賬房先生跟著了。四個人正要去李家樓,秦歸忽然急匆匆的跑來了,到了跟前一看還有兩個不認識的,雖然有些奇怪,可還是道:“二位捕頭,又出人命了。”


    “啊?”兩人都是一驚。


    “死的是個小買賣人的學徒,叫周大栓,住三岔巷。”


    這下就更驚了——不會那麽巧合吧?不過名字雖然一樣,兩人住的地方不一樣,身份也不同。畢竟這年月多是給人起名大、二、三的。栓啊、柱啊,蛋啊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我跟這兩位去吧。我也是認識那位周大栓的。”不等兩人提議去認人,賬房先生已經先開口了。


    麻煩兩位了,盧斯和馮錚也幹脆。


    嚇著了的玉竹就先回去了,不過依舊是四個人,朝三岔巷趕。之前說的老井巷是惠峻的平民的區,三岔巷就是貧民區了。前者至少能看見大致的街道走向,後者根本就是一片混亂的棚戶區。


    他們還在半路上,就又碰見了周二,說是周大栓沒死,讓個遊方郎中救回來了,然後把他師父跟師父的女兒嚇壞了。


    “嚇壞了?”


    “是他師父和師父的女兒謀財害命!”周二眼珠子都瞪亮了,“那場麵,可是熱鬧得很啊!可是那周大栓說不告他們。”


    “現在人呢?還在剛才那個地方嗎?”


    “不在了,周大栓說是要回家去。”


    “他跟他師父不在一塊住著?那他家在哪?”


    “老井巷。”


    “……”


    繼續繞路,這回又碰見了出來找人的楊貴,剛見麵盧斯就問:“那小廝原名是不是叫周大栓的?”


    “是。”兩人沒問,楊貴也沒說,都是存著問完了話,沒問題就讓人家恢複正常生活的心思,但是現在盧斯沒問就已經知道了,看來這正常生活史恢複不了了。


    等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周大栓家裏,他家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來探問的鄰居。這些人都滿麵擔憂,拿著些雞蛋之類的東西。看來這位周大栓為人是很不錯的,否則不會短短的時間,就讓他有了這麽好的人緣。


    看捕快來了,雖然大多數人都瑟縮了一下,可還是有個大叔叮囑一聲:“你這孩子就是實心眼,你那師父那麽缺德,險些害了你的性命,好懸閻王留了你一條小命,你不給自己討公道也就罷了。怎麽著也得讓他們賠你銀錢。”


    周大栓的麵相跟他這個鄉土的名字絲毫也不相配,他長得很俊,尤其眼角細長上挑,有那麽一絲男人很少有的媚意,但他氣質又很幹淨,並沒有妖意。看見了捕快去而複返,後頭竟然還跟著楊家的管家楊貴和墨香居的賬房先生,周大栓苦笑一聲:“看來幾位是為了公子來的。”


    不等問,周大栓就自己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我今年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因為家裏欠債,被抵給了季家作仆役。一開始我伺候的是季青雲他爹,後來,我十二了,季青雲他爹嫌棄我年紀大了,想要把我放出府去,可是季青雲開口要了我,我就隻能繼續伺候季青雲。”


    盧斯嘴角抽搐,這尼瑪缺德帶冒煙了。


    第68章


    “多謝了楊老爺,我能被放出來, 恢複了自由身。可季青雲還來找我, 我跟他說不行, 他反而罵我拿喬。那天他走後,就有人來找我, 問我願不願意嚇唬嚇唬季青雲?我答應了,讓季青雲去城外的青雲山普度廟上香,若覺得好,還能借宿一晚。”


    “那說要幫你之人,可是蔣瘸子?”馮錚問。


    “那人並非是什麽瘸子, 乃是位婦人。”


    盧斯和馮錚對視,這人前邊都說得那麽通透,到現在卻隻以“婦人”來替代接頭人的名字, 八成是把對方當成恩人對待了。


    “周小哥, 你這是牽扯進了楊家跟外人早年間的恩怨裏了……”馮錚溫聲道, 將楊家和盜匪的恩怨從頭說來。他們現在可以把人直接拉回縣衙,嚴刑逼問,因為周大栓已經算是共犯了。可這人太過可憐,且從感情上, 兩人是站在這個可憐人身邊的, 從盧斯沒說話就能說明他倆的想法一樣,“這夥人乃是滿手血腥的盜匪,他們找你隻是為了利用你,你並不需要為他們感恩。”


    聽到那些都是什麽人後, 周大栓皺了皺眉:“實不相瞞,知道楊公子暴病,我雖覺得驚慌,但更多的是暢快。不管那些人過去是做了什麽事,但在這件事上,他們是幫了我大忙,那我就不能出賣他們。”


    “你!”楊官家在邊上急得胡子都炸起來了,盧斯一抬手,攔住了擼袖子看起來要打人的老頭。


    “你記那些匪人的恩情,那麽,你記不記楊老爺的恩情呢?”


    “這……”


    “楊小姐殺了你的同伴,本來也要將你一起打殺的吧?可楊老爺不但給了你自由,還給了你銀錢,讓你能重新做人。說起來……楊老爺讓你離開,是不會把你住在什麽地方告訴給表公子的吧?”盧斯看向楊貴,又看向賬房先生。


    楊貴勉強算是知情人,賬房先生是個外人,但剛才也聽了一耳朵案情——他們這捕快當的也還是不合格啊。


    賬房先生趕緊低頭,但又抬起頭來:“表公子那天到我們那的時候,興衝衝的,一來就找了玉竹讓他送香包,顯然是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所有人就一塊看楊貴,這說明問題還是出在楊府的家奴身上。楊貴的眉頭皺成一個死疙瘩:“還請幾位稍等,我回府……”


    “楊管家還請稍等,我倆跟你一起回去吧。”


    “這裏既然沒我什麽事了,在下就告退了。”賬房先生趁這個機會趕緊告退,這事關幾個殺人狂魔,他雖然有好奇心,可總覺得這事情少知道一點,才更安全一點。


    “周小哥,你也聽到了。”馮錚動之以情沒能動,現在就隻能換盧斯強詞奪理,不對,曉之以理了,“這明擺著是把你們倆都算計了,原本季青雲根本不知道你在什麽地方,你能繼續安穩過你的日子。可是現在呢?從剛才你身上發生的事情看來,你的安穩日子已經沒有了吧?”


    “……”周大栓摸了摸自己的口鼻,臉上露出一種扭曲的驚恐。


    “所以,那些人不過是利用一下你,把你當做工具而已。隻是,幸好你一直都沒出城,所以他們不能像對待季青雲那樣對待你。不對,他們還會把季青雲的屍首弄回來,讓楊老爺難過。可要是你死了,也就是隨便進了某個‘畜生’的肚子。”


    周大栓麵上的驚恐變成了惡心,他聽出了盧斯的隱含之意,那個畜生不是山裏的野獸,而是方才說的那食人的惡匪。


    “這些人裏,唯一對你心善的其實隻有楊老爺,而你要保護的人,卻是要害了楊老爺,甚至現在站在你跟前的楊管家也要跟著倒黴……”


    “我……我隻見過平姑兩回,每次都是她偶然跟我碰上……”周大栓淒慘一笑,“現在想來,怕不是偶然。”


    眾人都有點失望,花了這麽半天的口舌,除了確定仆人裏確實有釘子外,還是不能找到其它線索嗎?


    “但是,我師父跟他們一定有聯係,頭一回我就是在我師父那見著的平姑。”


    又得跑一趟三岔巷,臨走,馮錚叮囑周二和秦歸:“你倆把他帶回去收押吧。別難為他,也別把他跟其他人關在一塊。”


    衙役們雖然現在品行都還可以,不會做出欺辱犯人的事情。但他們畢竟不是十二個時辰一直眼睛對眼睛看著。就周大栓這樣子的,被扔進犯人堆裏去,那還不是連渣子都不剩了。


    “是!”倆人也是從頭聽到尾的,也都有點可憐周大栓這孩子,自然應下。周大栓按理是要上鎖鏈的,路上也沒給他上,是到了知府衙門大門口才上的。


    管家楊貴也匆匆忙忙的回府,對那些仆人做最後的努力,一旦人就不能撬開裂口,那就幹脆吧所有人都交給衙門收押!


    路上,馮錚問盧斯:“你說……大人會怎麽判周大栓?”


    “他雖然隻是從犯,又是不知情者,但他是仆,雖然是已經得了自由的仆,但怕是逃不了以仆害主,罪加三等。”


    這年代等級製度是極其森嚴的,雖然有“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這樣的話,可更多的是反過來的要求,“我視你如草芥豬狗,你也得視我如初戀珍寶!”


    君王對臣子都是如此,主人對仆人就更是這樣了。


    馮錚其實也是知道的,問盧斯隻是下意識,結果盧斯答完,兩個人都沉默了。這案子到現在,被牽連到裏頭的死人和活人,周大栓是最清楚明白,幹淨直接的一個了,結果,卻也得不到什麽好下場嗎?


    “可是柴三?”七拐八繞的正要到周大栓師父家,就看見有一對父女,大包小裹的朝外走,那老父左頰上有一塊銅錢大的黑斑,女兒雖然膚色略黑但眼大鼻小身姿窈窕可算得上是青春貌美。


    聽他們出口詢問,老頭麵色不變,女子低著頭,兩人都徑自朝前走。


    兩人幹脆抽了鐵尺,跨兩步攔在了路前。


    老頭眼睛一轉,突然殺豬似的嚎叫了起來:“小老兒沒錢了啊!今個兒還沒開張,差爺行行好!給我父女倆一條活路吧!”


    立刻就有不少人探出了頭來,可老頭失算了,這些探出頭來的人,很快就又縮回去了。不是他們相信惠峻的捕快,是他們不敢多事。老頭周圍的住家都跟他一樣,是惠峻的小買賣人,都是上有老小有小,拖家帶口的。要是在鬧市中,說不定他們能幫一把,這在家門口,誰願意招惹捕快?


    這年代的捕快可是比未來的城管恐怖得多,讓他們這些小商人家破人亡,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倆為什麽這麽匆匆忙忙的搬家?還不是因為之前幹了差點害死周大栓的事情,在這裏住不下去了。即便有那傻大膽的,知道這倆人的做派,也是吐一口唾沫,當沒聽見。


    即便是有腦子不清楚的,也不過是歎一聲:“周大栓不是說不告了嗎?這怎麽又告了?”但能說出這種風涼話的人,也是不會出來幫忙的。


    “柴三,跟咱們走一趟。”


    “去、去哪?!我、我不去!你們別碰我女兒!”


    “爹!爹!”


    好好的一出抓捕人犯,讓這兩人叫的,就跟強搶民女似的。可任由他們怎叫,師兄弟兩人也依舊幹自己該幹的事。


    馮錚雖然被盧斯稱為正氣小哥哥,但他正歸正確一點都不迂,腰間國法鐵鏈鐺啷啷一拽,拽著這女子的頭發,鐵鏈子就上脖子了。女子還在一邊嘶叫,一邊在馮錚身上挨蹭。馮錚卻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手上一用力,女子的嘶叫,就變成了被踩住脖子的雞,等到兩隻手也被銬上,那就更是動都動不了。


    至於盧痞子對老頭,那就更是一點敬老都不會有了。直接把人推倒牆邊上,把他左臂前拉從左肩向後探,右臂下拉從右肋後拉朝上探,兩隻手在背部拉在一塊鎖住。普通柔軟度不太好的年輕人兩隻手都夠不著,老頭就更別提了,可他脖子被勒著,發不出大聲來,兩隻手又被這麽捆著,疼得麵色發紫,脖子上青筋都鼓出來。


    拉著柴家父女,兩人就回了知府衙門,一路直接朝監獄裏頭走。柴三走這一路,疼得身上都被汗濕了,這可是絲毫都不誇張,因為盧斯的這種捆法也是捕快黑手的一種,捆得時間長了,胳膊都能脫臼。


    柴家女兒雖然好了一些,可等到進了大牢也就不好了,有點黑的麵皮頓時變得煞白煞白的。


    知府衙門的牢裏好幾年沒進過女犯了,兩邊大牢裏的男犯人往常都是自幫自助,現在來了個俏麗女子,頓時跟發忄青的野獸似的,嗷嗷怪叫著,趴到了柵欄上,伸著黑乎乎的爪子朝外夠。一個個的臉都要讓前邊的柵欄和後邊的同伴擠得變形了,也要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監牢裏其實沒怎麽改變的空氣。還有人直接就脫了褲子開擼,更缺德的直接就壓著同伴開幹了。


    等進了刑房,兩人的鎖鏈子被放下來,柴三舒了一口氣,他姑娘卻哭得喘不上氣來了。


    “說吧。”盧斯和馮錚大馬金刀的一坐,周二和秦歸得了消息也來了,站在兩人身後,另有掌刑的牢子,抓著皮鞭子嘿嘿朝兩人笑。


    柴三眼珠直轉,顯然是依舊沒安好心。


    盧斯現在是徹底沒有了耐心,這案子越查越髒,尼瑪他還想著和自家正氣小哥哥成就好事呢,這心情全都毀了。


    “柴三,你們父女倆既然進來了,那就別想著蒙混了之後囫圇個出去了。你們倆現在有兩條路,一,老實招了,我發發好心,在大人判了官司之前,把你們父女倆關在一塊。二,看剛才那急火火的獄友了嗎?看這一屋子的刑具了嗎?自己想吧。”


    “差官老爺……小人是真不知道幾位說的是身……”


    “來人啊,給老頭吊起來!這姑娘孤身一人怕是害怕,咱發發善心別讓她看她爹受刑了,關外頭人最多的牢房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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