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什麽?”花蠻兒追問。


    厲慕寒神情陡然凝重,冰眸一鷙,顯得更加深沉:“不知道。自從韓楓死後,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韓楓武功高強,縱然不是那禿驢子的對手,逃脫本領也是有的。以他的靈巧,也不致於戀戰。”


    他將手指輕輕叩在宣紙上,而那指下的地方,正是夷都的朱雀大街。


    韓楓慘死的一幕從眼前劃過,當日,他抱著韓楓哭得昏天暗地。


    “那個時侯,是有人從背後襲擊了他,猝不及防之下,他來不及應對。韓楓用他的死告訴我們,這個人就隱匿在我們中間。並且,他的武功極高……”


    厲慕寒若有所思,眸色悠遠。


    花蠻兒抱膝而坐,將手墊著下巴,亦陷入了沉思,跟著輕輕附和:“所以,你的不安在於我們這支盟軍的隊伍裏有內鬼。”


    “不錯。”厲慕寒語氣十分篤定。


    “所以,如果把所有作戰路線都製定好了,必不能夠公開,必須事先隱藏,到時侯再指揮軍隊行事。”花蠻兒明確而清晰地指出來。


    “不錯!”厲慕寒道,“這正是我心裏想說的,蠻兒,你替我說出來了。可以將這幅地圖告訴昊兒和你師父,其餘的人就暫且瞞著吧。”


    花蠻兒盯著厲慕寒,眸底漾起瀲灩的光:“你如何信得過昊兒和我師父?昊兒這麽對你。”


    厲慕寒自嘲地勾起一抹輕笑:“憑直覺,他不會。最重要的是,韓楓對你極好,他會愛屋及烏。”


    “你這個當皇兄的倒是很理解他。那為何相信我師父呢?”花蠻兒問道。


    “因為他救了我。”厲慕寒答得很幹脆。


    “你心中可有懷疑人選?”花蠻兒直接問道。


    “有。”


    “誰?”


    “蘇凰羽!”厲慕寒直截了當。


    “哦,”花蠻兒頓了一下,細細思忖,確實,除了他,似乎也沒有別人。花裘她還是信得過的。而別人不是沒有可能,隻不過沒有人的武功有蘇凰羽那麽高,可以偷襲韓楓而不被他察覺。


    再說,那夜,也是他迫不及待跑到馬廄行刺厲慕寒。如此行事,很難不令人懷疑。


    “我也有同感。那我就去提醒昊兒,小心留意他便是。”花蠻兒道。


    厲慕寒道:“是,必須提醒。你去見他,沒有人會懷疑什麽。今後任何作戰計劃,你都隻跟花老元帥以及昊兒說。”


    “嗯,明天就去。”花蠻兒道。


    “不急,”厲慕寒道,“越早去,越讓人掂記著,索性就讓他們多觀望一些時侯,提前五天來得及備武器和藥品,來得及調兵遣將就好。”


    “明白了。”花蠻兒也同意這種看法。


    “到時侯,你把這圖拿去給昊兒看……”


    “不!”花蠻兒搖頭,“既是有內鬼,就不拿去了。這張圖已經在我的腦子裏,裏,我隨口可言,沒有問題的。。”


    “如此甚好!”厲慕寒道,“蠻兒,你讓昊兒小心身邊的人,遇事穩重一些。”


    花蠻兒點頭,親自把厲慕寒扶起來,送他回榻上休息。


    憐馨自去準備吃的東西。


    沈含笑眼眶竟然有點潤意。回想從前,真不敢相信厲慕寒和花蠻兒可以這樣心平氣和的商量事情。


    作戰計劃確定之後,由於厲慕寒行動尚不便,故由花蠻兒代為寫信,分別先寄去給煌寧蔣欽以及淮嘉葛雄得知,讓他們做好接應準備。


    蔣欽和葛雄接信後,自然精神重振,鬥誌昂揚。


    而花蠻兒就在皇城的校場裏,每天操練兵馬,揮旗練習陣法,並且,準備武器和藥品。這樣又過了幾日,厲慕寒終於可以下床活動,他迫不及待地離開臥榻,親自到校場練兵。


    厲慕寒非讓花蠻兒休息,花蠻兒也就去休息了幾日。


    夏子愷見了,打趣道:“哈哈,如今你們小兩口可真是恩恩愛愛啊,叫人看了真是高興!”


    厲慕寒銳利的掃了他一眼,厲聲吩咐:“夏子愷,你隻管守好夷都就行。其他的沒有你的事,少管!”


    夏子愷哈哈一笑,驟然閉嘴。


    待厲慕寒傷勢痊愈,花蠻兒就要去昊軍軍營裏見花澤昊了,厲慕寒便依依不舍,難分難離。


    “這一去,你就要留在那兒隨花澤昊一同出征了。你隻需要答允我一件事情,戰場刀箭無眼,請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無論天大的事情,都沒有你的小命重要,蠻兒,答應我。”


    厲慕寒陡然莫名心悸,緊張得呼吸透不過來,一把抱住她的削肩,就將她緊緊摟進懷裏。


    花蠻兒呆怔住,但這次,她卻沒有將他推開。


    他任她攬著她的小蠻腰,任他緊緊將頭埋在她的頸窩,任他的呼吸溫灼在耳畔。


    “厲慕寒——”花蠻兒的手僵了僵,這才緩緩地將手臂環住他的狼腰,將頭埋在他懷裏,喉間艱澀的吐出一道低啞而溫柔的聲音,“你也一樣,刀箭無眼,好好活著。”


    厲慕寒沒有答話,隻是將她摟得更緊,更緊。


    繼而,大手移上來,捧住她的小臉深深吻了下去。花蠻兒卻驟然移開,他的薄唇就她的菱唇上滑過。


    厲慕寒眸底劃過一道失落。


    “別……”花蠻兒推開了他,後退了兩步,她的小手漸漸脫離他的大手,兩個人伸出手臂,然後指尖卻越離越遠。


    花蠻兒深深呼吸,鎖骨就現出一個迷|人的弧度。


    “你就這麽討厭我麽?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真心?”厲慕寒沮喪極了,他的聲音透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


    “不!”花蠻兒輕輕搖了搖頭,她垂下羽睫道,“這個吻,就留待勝利的那天吧。事實在這個希望好好打仗,保住你的小命。待到那天,蠻兒絕對不會推辭!”


    厲慕寒霎時笑逐顏開,他的心如此欣慰,他抿著嘴含笑點頭,自信滿滿,神采飛揚:“好!花蠻兒,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不許你反悔!”


    “絕不反悔。”花蠻兒說著,陡然一抹紅暈飛上了粉頰,轉身就往外跑。


    厲慕寒頓時愣在當場。


    他這一生閱美無數,可是這一刹那的花蠻兒卻是他認為他所見過最好看的。


    這一刻,他全身充滿了力量,一種想立刻飛奔上馬,血戰沙場的衝動油然而生。那一|夜,他在跑馬場足足奔了五十圈,這才停下來。


    夏子愷在城樓巡夜時見了,一直喃喃地說道:“瘋了,真是瘋了。”


    翌日,花蠻兒一身戎裝,騎在馬上出發,憐馨亦隨伴左右。


    厲慕寒對憐馨吩咐道:“如果蠻兒小命顧丟了,你也要拿小命來見。”


    “是!”憐馨英氣十足的領命。


    花蠻兒與厲慕寒沒有再說過多的情話。兩個人都是豪氣雲天的人,許多關懷都留在了心底,無須贅述。


    花蠻兒離去後,厲慕寒立刻召集文武百官上了早朝。


    金鑾殿上,厲慕寒宣旨:“何公公,傳後宮所有妃嬪上殿覲見。”


    何公公立刻宣旨,一柱香工夫後,淑妃帶領著各位娘娘上殿覲見。盈盈參拜之後,退到一旁聽命。


    於是,厲慕寒就當殿將與花澤昊所簽定的協議詳述了一遍。霎時,整座金鑾殿鬧翻了天。


    “不,陛下,你怎麽可以做這種決定?為什麽要把帝位拱手讓人?為什麽?”丞相傅文淵真是氣不過,“老臣,老臣絕對不給那個喜歡上自己姐姐的小屁孩當臣子。”


    厲慕寒淡淡噙笑:“這事已定,勿須多言。朕隻有這麽做,才能無愧於朕的父皇。這是朕的命。龍椅本該屬於昊兒,就還回去吧。朕今日上朝,隻是將這前因後果親自告訴你們,好叫你們心裏有個準備。”


    “朕馬上就要帶兵出征,親自把摩耶趕回老家去。在這段時間內,請你們考慮一下,做好準備去當花澤昊的臣子吧。但是,倘若願意回鄉的,就回鄉去;願意隨朕去棲霞山隱居的,也可以同去;願意繼續貢獻朝廷的,朕也沒有意見,更不會因此有看法。事先支會,以免屆時你們心慌意亂,思慮不周,隻憑一時意氣行事,將來又要後悔。”


    “同理,朕的妃嬪們也可以有自己的選擇。願回娘家再嫁的,朕絕不攔著;願留在後宮的,朕當囑咐昊兒以太妃之禮相待,但是……”


    厲慕寒頓了一下,還是決定說真話:“但是,你們尚如此年輕,又沒必要為朕守身如玉,再則,朕的心裏隻有花蠻兒一人,故而,你們最好是能夠回娘家去,再擇佳婿而嫁,不要老死於宮中,朕是為你們好!”


    眾妃嬪聽了,心下都不勝欷歔。


    “不,陛下,”傅語淑第一個當殿跪下,“語淑已經嫁與陛下,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不論陛下是不是皇帝了,不論陛下心裏有沒有臣妾,臣妾心裏是有陛下的。臣妾絕對不會離開陛下。將來,若是陛下要隱退棲霞山,語淑願意一同前去。”


    傅語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厲慕寒吻她的樣子。自從那一吻之後,她的腦海裏就再也甩不掉他。她認定了他!


    厲慕寒聞言一怔,趕緊朝沈含笑使眼色。


    沈含笑心領神會,立即上前,緊挨著貴妃身邊,低語勸說:“別傻了,你知道麽?上次陛下去敵營找虐,被花澤昊打得半死不活,回來療傷療了許久,總算好多了,不過,以後怕是不能人道。你要是選擇守活寡,那就傻透了。”


    傅語淑立即變了臉色:“竟有這事?”


    “那還有假?”沈含笑繼續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再度勸說,“何況,他還有一個花蠻兒。根本不可能好好疼你。你是丞相千金,才貌雙全,多少年輕將軍搶著要你,你何必死抱著陛下不放呢?還是陛下英明,願意放了你們。換作別人,早就不交待一句,任你們在後宮老死。陛下還是有良心的人啊!你們就快點見好就收吧,別犯傻了。”


    傅語淑黯然神傷,陷入左右為難之中。


    如此一來,這可如何是好?


    沈含笑代答道:“陛下,貴妃娘娘方才說了,願意再考慮一下,待陛下凱旋之日,再做決定。”


    厲慕寒道:“也好。丞相,各位愛卿,你們也勸勸各自的女兒吧,也可以與她們商量一下,最好領回家,再行嫁娶。”


    “另外,張大人,著戶部盡快備妥糧草,朕三日後就出征煌寧,不得有誤!”


    “遵旨,隻是這夷都被困,糧草有限。”戶部張繼仁也很為難。困城多時,糧草早就捉襟見肘。


    厲慕寒道:“放心吧,隻要一出征,戰事一起,夷都之困同時也解除了。解除之後,你們幾位大人要同心協力,盡全力去籌措糧草。”


    “是,陛下。”眾位大人都領旨謝恩。


    三日後,厲慕寒率兵出征煌寧;同時花蠻兒與花澤昊也舉兵與葛雄合兵一處,攻打合泰。


    一時之間,盟軍檄文張貼了各州各縣的大街小巷。


    百姓們都知道因何而戰,但都不想知道是因何而戰。對他們來說,戰爭就是戰爭,一樣殘酷,一樣血腥。


    合泰在花蠻兒和花澤昊的齊心協力下,很快就被攻破了。任褘率兵連夜退守汝陽。可是待花蠻兒和花澤昊攻入合泰後,卻發現小郡主蕭睿並沒有跟著任褘退守。


    她待在城裏,見著花澤昊之後,立刻飛奔過來,跪倒在花澤昊麵前,崩潰大哭:“陛下,蕭睿不願意當玄越的女皇,可是他們非逼著我當,我真的不願意。可是,誰讓我是玄越人呢?誰讓這皇室一脈隻剩下我姓蕭呢?我這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啊。”


    “陛下,請你原諒我吧。”蕭睿繼續抱著花澤昊的大|腿哭得梨花帶雨,“我真的是愛你的,我寧願不要當這女皇,也要和你在一起。當初,我好不容易才能去夷都和你在一起塊兒,現在卻讓我這麽與你分開,我不甘心。”


    花澤昊冷冷的推開她:“你我如此牽扯也沒有用,敵我雙方,不宜在一起,你還是請回吧。”


    “不!陛下,蕭睿寧可死,也絕不離開。蕭睿已經和任褘說好了,這個皇帝由他來當,我願意放下一切,隻要跟隨在你身邊。”


    蕭睿哭著,一邊抽出了腰間寶劍,橫在脖子上道:“陛下,如果你不答應,蕭睿也沒有臉麵再回去了,這就自刎在你麵前。”


    說著,真的閉上眼睛,狠心拉動劍柄。


    說時遲,那時快,花澤昊已經一把奪去了她的劍,無奈道:“算了,何苦如此?你要留下就留下。不過,你可要想清楚,朕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朕心裏……心裏……”


    他抬眸瞥了花蠻兒那張冷倔而精致的小臉,終於沒有勇氣說下去。


    “反正,朕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要是受不了,還可以回去你們玄越。”


    蕭睿一雙杏眸癡癡地盯著花澤昊,問道:“不!我不反悔,堅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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