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裏依然漆黑一片,電筒照不到底,但隱約能看到有個黑影,附在井內壁上。


    沒係繩索就下去,王江寧知道這回真遇到高手了。


    “下麵的人聽好了,我是首都警察廳的王探長。你之前幫了我一把,我記著呢。絕不會為難你,你老老實實地上來。我知道你功夫高,我八成打不過你,不過現在我在上麵你在下麵,我就這麽拿石頭就能砸死你。現在我數三聲,你再不上來,我可就開砸了。三——”王江寧一邊用另一隻手抓起一塊土坷垃,先扔了下去。


    下麵那人估計要被土坷垃糊了一臉,王江寧暗自偷笑,你本事再高,在這井裏那也使不出來,還不得乖乖聽話。


    “二——”王江寧又扔了一把土下去。他就這麽返身抓土的工夫,突然聽見井裏“啪啦啪啦”的聲音逐漸傳了上來。


    “糟糕!這家夥會飛簷走壁啊,這是飛上來的?”王江寧心中一驚,立刻抓起賈五手上的鐵鍬,下意識地就朝井口拍了下去。


    “哎呀!”隻聽一聲慘叫,王江寧知道自己拍中對方了,他急忙探頭查看,別給拍死了。


    這一看不要緊,王江寧愣了半天。


    “是你?”


    第七章 別有天地 (2017.1.13)


    “好你個王江寧啊,真下狠手啊,要不是道爺我身手好,這一下就要去見祖師爺了!”隻見一個穿著道袍的小道士,灰頭土臉地卡在井裏,距離井口大概一丈的距離。他用四肢支撐著井壁,背上依然背著那把標誌性的怪異木劍。可不就是之前給自己貼過烏龜的小道士。


    “喂,小道士,你在這裏幹什麽?老實交代。”王江寧心中大感疑惑。這小道士居然出現在這裏,而且這種隻用四肢就能在井裏撐住還能隨意上下的本事,王江寧自己是絕對學不來的,看來前麵四個被放倒的人也是這小道士的傑作。莫非他真是傳說中的什麽武林高手?


    “道爺我閑雲野鶴,自在逍遙,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樂意下來乘涼,你管得著嗎?”小道士雖然狼狽,嘴上倒是不服輸。


    王江寧暗暗一笑,反正這小道士也算是半個熟人,更何況現在的局麵,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這小道士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自己一把鐵鍬就能把他死死堵在下麵,所以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說,咱們就這麽耗著,現在雖然是一對一,但這天可快亮了,到時候我的援兵一來,你更是死路一條。你不如現在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在這裏做什麽?”


    “哈哈哈哈。”小道士略顯稚嫩的笑聲從井裏飄上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王江寧這回是打心眼裏覺得這小道士不可理喻。


    “道爺是笑你嘴巴裏就沒一句真話。道爺自束發練習先天功,耳力可不是你們普通人能比的。什麽一對一,我聽得清清楚楚,你們上麵明明兩個人。兩個堵一個,算什麽英雄好漢。讓道爺上去,一招放不倒你道爺把名字倒著寫。”小道士略帶幽怨地說。


    “兩個人?什麽兩個人?不好!”王江寧悚然一驚,猛地轉頭,隻見身後的坑口果然站著一個人。


    李員外端著一把老式的火繩槍,正陰沉沉看著自己。


    火繩槍


    “王偵探,對不住了。”話音落,“砰”的一聲,槍響了。


    王江寧在回頭的一刹那,就已經知道這李員外是要置自己於死地了。幾乎在李員外開槍的同一時間,他就地一滾,躲在了躺倒的賈五身邊,李員外這一槍打空了。


    一擊不中,李員外頓時氣急敗壞,把槍托放在地上,槍口朝上,重新裝彈。這種老式的火繩槍,是前裝藥,裝子彈相當麻煩。但是王江寧卻也不敢往上衝,裝子彈雖然麻煩,可怎麽也比他衝上去時間短。之前那一槍是虧了自己反應快對方廢話多,能躲過那一槍已經是老天眷顧,他絕不敢再冒第二次險。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井裏又飄上來小道士的聲音:“王江寧,跳進來!我接著你!”


    眼瞅著李員外要裝好彈藥了,王江寧咬了咬牙,沒辦法,隻能賭一把了。他就地一滾,縱身一躍落進了井裏,幾乎是沒入井裏的一瞬間,李員外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


    這是王江寧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感到害怕,那是直麵生死的恐懼。他朝著井裏墜去,心已經快提到嗓子眼了。這小道士別是玩我吧?莫非今晚要交代在這兒了?下麵還躺著那個師爺。我王江寧居然要和一個盜墓賊死在一起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小道士看王江寧墜了下來,一個縱身飛躍,一把把他接住,就這麽一衝一接,已經把王江寧墜下的力道卸去不少。就在兩人又一起落下之際,小道士用飛快的手法,把之前從自己身上解下的一個繩扣,掛在王江寧的腰帶上,然後放開王江寧,自己用四肢再次撐住井壁,看著王江寧向下又墜了下去。


    王江寧壓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隻覺得好像有人接住了自己一下,但是很快又鬆開了,自己繼續往下墜,他睜眼一瞧,小道士在自己上麵,好像,好像還在衝著自己笑!


    王江寧一陣後悔。怎麽能這麽輕易地相信他,早知道不如和李員外拚一把。這回倒好,真要摔成肉餅了。


    哎呀!


    他正懊惱著,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他的腰,拽得他腰差點都要斷了。王江寧定睛一看,自己腰帶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拴了一根繩索,還是用一個鐵扣環拴住的。正是這繩索救了自己一命,現在被蕩在半空中,下麵依然是深不見底的枯井,上麵的小道士正在快速地往下攀爬。


    “趕快走,那家夥還在上麵,估計要往下開槍,那可真是神仙也救不了。”小道士在王江寧頭頂上,看著隻有半條命的王江寧說道。


    王江寧搖了搖頭,把自己已經快晃迷糊的腦袋搖醒,有氣無力地問小道士:“走哪裏去?往下?我這可怎麽下去?”


    “你用力撐住井壁,和我一樣。我把上麵的釘子卸了,你收好繩索,我再下來接你下去。”小道士著急地抬頭看了看,這裏距離井口並不太遠,能看到上麵的燈光在閃爍。


    “我?和你一樣撐住?我哪撐得住!我又沒練過這個。”王江寧依然沒緩過勁來,搖著頭。


    “砰!”


    又一聲槍響傳了過來,子彈在井壁上劈裏啪啦地跳躍著。


    “快點!”小道士這一聲是真急了。


    王江寧一個激靈,也被這一聲在井裏回響的震耳欲聾的槍聲給震醒了。這時候也顧不得自己到底行不行了,他學著小道士的樣子,用四肢撐住井壁,確定自己撐住了之後,衝上麵的小道士點了點頭。小道士噌地一下從上麵的井壁裏拔出一個鐵銷子。王江寧這才看明白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那小道士就在接住他的一刹那,用繩扣拴在了他的腰帶上。而這個繩扣,本來拴在小道士腰帶上,是小道士自己下井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一路打下去的,隔一段就打一個鐵銷子在井壁上,這樣萬一體力不支撐不住,小道士也有一道救命索。


    小道士拔了鐵銷子之後,也不停留,如壁虎一般蹭蹭蹭蹭就滑到了王江寧身邊。看著已經快撐脫力臉都憋成豬肝色的王江寧,小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問:“喂,你多重?”


    王江寧這時候已經不敢開口說話,生怕一開口泄了氣掉下去,隻得用目光狠狠瞪了一眼小道士。要是眼神能殺人,小道士這時候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小道士咂了咂嘴,隻用兩條腿撐住井壁,雙手則把鐵銷子又“當當當”地敲進了井壁裏。


    王江寧這才注意到,這小道士還拿了一把黑色的小榔頭。他一邊敲著嘴還不停:“我知道你要問我為啥剛取出來又要敲進去。剛才那個擔了你一次,已經鬆了,這回要擔我們倆,還是重新打一個放心點。喂,你真不重吧?別把道爺的小命也給送了。”


    王江寧隻能繼續用目光回擊他。


    很快,小道士把鐵銷子敲好了,他又把王江寧身上的那捆繩索取了下來,和自己那段繩索紮在一起,用力拽了拽,確定結實之後,小道士把繩索往下一放,說道:“抓著繩子往下滑,快點,他可又快能開槍了。”


    王江寧知道時間緊迫,也不敢遲疑,抓著繩索就往下滑去。看他下去了,小道士這時候已累得夠嗆,也跟著抓住繩索往下滑去。


    一路下去,王江寧越來越感覺不對勁。之前上麵那段井壁還是石頭為主,到了下麵已經完全是土了,而且這洞越來越窄,還有不少坑坑窪窪的地方,而是呈現出了一些坡度。繩子放完了之後雖然還遠沒有到底,但是不需要繩索也不用擔心會掉下去了,隻要小心踩著這些坑窪,還是比較安全的。


    “繼續往下走。”仿佛知道王江寧的遲疑,上麵傳來小道士的聲音。


    “這根本不是枯井,對吧?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王江寧邊往下走邊問道。


    “這當然不是枯井,壓根就不是井。你還沒看出來嗎?這是個盜洞。”小道士略帶嘲諷地說道。


    王江寧拍了拍腦袋。對啊,這分明是個盜洞啊,但是這樣的盜洞是什麽人打的啊,這麽深,從沒聽說過有什麽古墓是埋這麽深的。難道是什麽帝王陵?


    倆人就這麽一上一下地繼續往下探去。


    就在王江寧已經快要累虛脫的時候,他們終於探到底了。


    王江寧感覺腳下踩的東西有些濕軟,他掏出手電照了照。


    自己踩的是個人。


    或者說,是人的一部分。


    這裏是一處很小的空間,王江寧都站不直,舉目望去,也就一輛小汽車空間的大小,在他下來的洞口正對的方向,還有一個黑漆漆的半人高的洞口。地上四處散落著人類的殘骸,王江寧踩的地方正好是已經摔成肉餅的軀幹部位。四肢已經都能看到骨頭了,而頭部則早就摔開了花。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挪了個位置,等著小道士。


    小道士下來之後看到下麵的場麵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念叨著:“無量壽佛,無量壽佛。”


    王江寧斜著眼看他道:“你都敢自己下來,居然還怕死人?”


    小道士聽出了他的嘲諷,急忙說道:“死人我當然不怕。但是這個,這個,唉,這個施主也死得太慘了點。怎麽碎成這樣?”


    王江寧用手指了指頭頂的洞口:“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這後半程還是帶坡度的,連摔帶滾,不碎就見鬼了。他可沒有你這麽好的功夫,也沒我這麽好命。”


    小道士不再言語,從懷裏掏出一根蠟燭,點了起來。


    王江寧晃了晃手裏的手電,挑眉道:“喂小道士,我這兒有手電筒,看到沒有?按一下就亮,現代科技。用不著蠟燭了。”


    小道士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知道什麽?我這是為了照亮嗎?這是看看下麵這空氣。”


    王江寧在這小道士身上就沒占過便宜,不由得賭氣般地深吸了一口氣,不懷好意地又說道:“這有什麽好試的,下麵的空氣要是不能呼吸咱倆早死了,你還非要試一下,多此一舉。”


    小道士冷笑了一聲,回頭看了看王江寧,指著蠟燭說道:“這蠟燭,看的是下麵的空氣有沒有流動,咱們能不能出去就看它了。”


    王江寧一時語塞,這小道士怎麽嘴這麽厲害,但是他沒想多久,注意力就被蠟燭吸引去了。


    蠟燭的火苗忽左忽右地晃悠著。


    有風!


    二人對望一眼,各自一驚一喜。小道士開開心心準備去探另一個洞口。而王江寧心中對小道士的疑惑越來越大:這家夥八成早就知道下麵有通路。此人究竟是什麽來頭?怎麽會對這地方如此清楚?


    就在這時候,他們下來的洞口那裏,滾落下來不少土石。


    “李員外在上麵填洞了。”王江寧皺著眉頭。


    “沒事兒,這下麵應該是有通路能出去的,不用太擔心。”小道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知道前麵是什麽?”王江寧試探地問道。


    “不知道啊,走一走不就知道了,你是大偵探,探路這活,你比我在行,你先請。”小道士狡猾地一笑,將洞口讓出來。


    王江寧搖了搖頭,這小道士看起來比自己小,卻總是搶自己一步。平時自己才是最滑頭的一個,結果現在反而成了被戲耍的對象,真是遇上對手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卻踩到一個東西硌了腳。王江寧用手電筒一照,竟是一段白骨。


    “小道士,看看這個。”王江寧蹲在地上,用電筒仔細掃了一圈,又發現了不少白骨。


    “這,這人的肉全都摔沒啦?”小道士瞠目結舌,看樣子著實受到不小的驚嚇。


    “你知道什麽?這是另一個人。”王江寧逮著機會立刻把場子找了回去。


    “另一個人?”小道士絲毫沒在意王江寧在擠兌自己,也蹲下來細細查看。


    “沒錯,這裏還有人掉下來過,和他一樣也是摔得粉身碎骨。單看這骨頭也是有年頭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掉下來的。再仔細看看有沒有其他東西。”這小道士怎麽有時機靈有時傻乎乎的?王江寧忍不住腹誹了一句,搖搖頭拿著電筒又繼續掃視著。


    “哎,這兒有個小包。”小道士一眼就瞅見角落裏有一個小包,蹦過去把包拿了過來。


    王江寧接過小包,抖了抖上麵的灰塵,這包是個牛皮袋子,樣式從未見過,但也已經殘破不堪,還挺沉。


    “這個包應該是他的。”王江寧指了指地上的白骨,把包裏的東西都倒在了地上。


    咣啷啷,兩把三叉鐵叉子掉了出來。


    “這是什麽東西?”小道士奇道。


    “這叫鐵尺。奇了,這人居然是個捕快?”王江寧抓起一把鐵叉子,攥在手裏握了握。


    這鐵尺自唐宋以來就是捕快的標配防身武器。與很多人印象裏的不同,出門緝捕盜匪的捕快,很少有帶刀的,帶刀太過張揚而且不方便,這鐵尺便成了捕快的標配。不但攜帶方便,可以隨意藏於懷中或者背後,而且三叉鐵尺攻防合一,練習簡單。王江寧沒少聽師父李英雄說起這個東西,李英雄自己也有一副鐵尺。


    王江寧本以為這人八成也是個盜墓賊,但從這鐵尺來看,這人很可能是個捕快。至於他是怎麽死的,這卻無從查起了。既然查不清,就幹脆不要浪費時間,王江寧把這副鐵尺別在後腰上,準備探一探那個新洞口。


    “喂,王江寧,你腿受傷啦。”小道士舉著蠟燭突然指著王江寧的腿叫道。


    王江寧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大腿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劃了個口子,血已經濕了小半條褲子了。一定是剛才一直太過緊張,才沒覺得疼,這會兒被小道士一說,頓時覺得疼得要命,倒抽了一口涼氣,要不是小道士在就要沒形象地叫起來了。


    小道士立刻從自己的綁腿上扯下一段布條,十分熟練地就給王江寧包紮起來。一邊包還一邊念叨著:“哎呀,可惜我沒帶傷藥下來,不然啊這包一次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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