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寧忍著疼,看著小道士給自己包紮,也覺得有些感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開口問道:“小道士,咱們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你知道我叫王江寧,我卻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總不能老叫你小道士吧?”


    “當然不能叫小道士啦,叫道爺就行。”小道士又咧嘴一笑。


    “唉,你個牛鼻子,還會拿翹了!”王江寧歪了歪嘴,沒想到道士卻突然用力打了個結,瞬間疼得王江寧臉都擰巴了,叫道:“哎喲喲喲!好了好了,我現在是病號,惹不起你,行吧。”


    “算了,不欺負你。我叫呂衝元。雙口呂,氣衝雲天的衝,元始天尊的元。”小道士說著卻又拍了一下,看王江寧噝噝抽著氣,笑得那叫一個欠抽。


    “呂衝元?名字倒是挺大氣,怎麽做事兒這麽小家子氣,欺負病號,算什麽本事?”王江寧捂著呂衝元包紮好的傷口,沒好氣地說道。


    “我說王江寧你要臉不?本道爺小家子氣?剛才是誰在上麵拿著鐵鍬欺負我騰不出手來?咱倆要是正經比劃比劃,你能走得了一招嗎?你忘了你背上那張烏龜求道圖啦?”呂衝元說到這裏,似乎又回想起之前戲弄王江寧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王江寧做不得聲,吃了這麽大個癟也隻能強忍著當作沒聽見,打著手電往洞裏探去。


    這新的洞口雖然也不大,但是鑽進去之後卻是豁然開朗,相當大的一塊空間,王江寧用電筒照了半天,恍然大悟,這是一塊天然形成的溶洞。很多鍾乳石反射著電筒的光,照得洞裏閃爍著點點詭異的光。


    他正在這裏查看,呂衝元也跟了進來,左顧右盼地打量著這個溶洞。他拿的那根小蠟燭在這樣大的一個空間裏已經毫無用處,便吹熄了揣進懷裏。


    王江寧那邊卻皺起了眉頭,手電筒的電力已經不太足了,光線有些暗,但是依然能看清,這裏並不完全是天然的,有很明顯是人類留下的痕跡。就在他們進來的入口旁邊,有一張木製的長桌,但是看起來年代久遠,已經腐朽垮塌了。緊挨著長桌的牆麵被修得平整如鏡,卻是空無一物。而長桌前麵的地上散放著好幾個像是蒲團的東西,不過也已經朽爛不堪。


    “這像是個香案,這牆上之前應該掛著東西。”王江寧指了指長桌後的牆麵上方,那裏還留著三個並排的鐵釘。


    呂衝元點了點頭,也看了一會兒,轉頭對王江寧笑道:“想不到這裏別有洞天。咱們分頭查看,我沿著這裏過去看看,你去那邊瞅瞅有沒有通路。”說著指了指遠處漆黑一片的地方,然後隨手又把蠟燭點了起來。


    王江寧嘴上答應,心裏卻多了個心眼,轉身向遠處查探的時候,時不時用眼睛的餘光瞄著呂衝元。


    “這麽說,這裏應該不是古墓了?”他邊走邊裝作聊天的樣子和呂衝元說著話。


    “應該不是吧,我也不太懂。”昏暗的蠟燭光裏,呂衝元慢慢走到了那張腐朽的長桌旁邊。


    “那你下到這裏來,到底是做什麽呢?我之前還納悶也沒聽說過有道士會盜墓的,莫非這裏是個什麽地下道觀?”王江寧雖然沒回頭,卻也注意到呂衝元在長桌旁停了下來。他心中越發起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道爺自從下山以來,謹遵師命,替天行道。那夥盜墓賊道爺盯了很久了,本來準備把他們全都放倒然後再去悄悄報官,沒想到你手還挺快,居然搶在道爺前麵衝了出來。不過要不是道爺出手,你小子也早就沒命了。哎呀,這種救命之恩,你就不用多謝道爺了,出去之後破費點好好請道爺吃一頓,就當是報答了。”呂衝元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依然是一股戲謔的口吻,聽得王江寧忍不住磨牙。


    隻是——他雖然在說話,人卻一直沒動。王江寧聽得清楚看得明白,那小道士依然在長桌旁邊。他不由地皺了皺眉,定是有什麽問題。


    這樣想著,王江寧不動聲色地轉身往回走,電筒的光卻依然向前照著。


    他剛往回走了兩三步,就看到小道士的燭光動了起來,沿著牆往另一個方向移動了,王江寧停住了腳步。


    “至於道爺為什麽要下來,很簡單,誰還沒點好奇心啊,那個洞口如此奇怪,怎麽看也不像是枯井。下來看看到底是不是別有洞天,你看,這不是真給咱們撞到了。說起來,這地方可能還真是個風水寶地,若是有人葬在這裏也不奇怪,來世能投帝王家。”呂衝元的聲音又飄了過來,這回王江寧也聽得很清楚,小道士已經走到了另一端。


    “呸,早就沒有皇帝了。現在可是民國。”王江寧按下心中的疑惑,再次返身往前探路。


    “萬一還有呢,誰知道啊。咦,這有條路!”呂衝元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小點聲!你咋呼什麽?差點把我喊聾了。”王江寧抓了抓耳朵。這溶洞裏回音效果特別明顯,呂衝元最後那句話喊得又很是尖厲,真是回音繞梁三日不絕。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呂衝元那邊,用電筒一照,隻見一座一人高的鍾乳石後麵,還真有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彎彎曲曲的不知道通到哪裏去了。


    正在查看著,手電筒的燈開始閃了起來。王江寧眉頭一皺,關了手電筒。


    “快沒電了。省著點用,還是用你的蠟燭先照亮吧。”


    “現代科技,哼哼。”呂衝元又撇了撇嘴,示威似的把蠟燭舉得很高,生怕王江寧看不到自己手上有蠟燭似的。


    “你說你一個出家人,這般爭強好勝,你能安心修道嗎你?再拿一支蠟燭來我也點上。”王江寧英雄氣短,隻能在嘴上和呂衝元爭一爭高低。


    “道爺也隻有這一支了。我這怎麽叫爭強好勝,道爺這是讓你不要被那些西洋玩意兒迷了心竅,真要應急,還是咱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頂用。”呂衝元走在前麵,聲音忽高忽低的。


    “我說你是不是不爭兩句嘴就會死啊?”王江寧恨不得找塊布條把呂衝元的嘴給堵上。


    “會死啊,所以你少說兩句吧,你看看你,好好的一個偵探,廢話這麽多。哎,這可怎麽走啊。”呂衝元走著走著停了下來。


    王江寧順著微弱的燭光看過去,也傻了眼。眼前居然是個大分岔路口。碎石一路從腳下鋪到分叉口,又四散開去,粗略一數連他們來的這條,竟然一共有九條岔路,他們站的位置也如同一隻大章魚一般,呈現出不太規則的圓形。


    這裏應該還是原始溶洞的岔路,隻不過如此複雜的岔路分支,王江寧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正在犯著嘀咕,隻見呂衝元已經不慌不忙地從懷裏掏出一個風水羅盤來,搖頭晃腦地開始掐指推算。“這兒可就咱們倆,你別裝神弄鬼啊。”王江寧狐疑地叉著手問道。


    呂衝元睜開雙眼,瞪了一眼王江寧,“什麽裝神弄鬼,道爺是那種迷信的人嗎?”說完不再搭理王江寧,閉上眼,嘴上念念有詞。腳下也沒閑著,踏著步法開始轉圈。


    王江寧歪著頭眯著眼,蹲在地上看著呂衝元“做法”。


    風水這東西,王江寧好歹也是懂一點的。傳說中能推演九宮八卦的奇門遁甲之術,他也聽說過一些。隻是職業習慣的原因,王江寧對這種事一向是保持著懷疑態度的。不過,這時候他的懷疑已經沒那麽深了。畢竟在此之前,王江寧連會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都認為是江湖傳說,哪知道這呂衝元竟真有這等身手。他說不定真的能掐會算。


    隻見呂衝元一手舉著蠟燭,一手舉著羅盤,在另外八個出口挨個轉了一圈,每個出口那裏都停留了片刻。八個全部轉完之後,他回過頭來斬釘截鐵地指著左手第三個出口對王江寧說道:“這是生門,走這裏。”


    王江寧知道這回開不得玩笑,他們倆在地底下已經起碼兩三個時辰了,不要說餓得前心貼後心,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得喝,嗓子都要冒煙了,若是再迷了路,真是要交代在這裏了。不由得把疑惑直接提了出來:“你確定?你是真算得準,還是瞎蒙的?這可事關生死別胡說八道。”


    “確定,八個通道我都試了一遍,隻有這個通道門口有風,蠟燭晃來晃去的,出口必在這裏。”呂衝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有病啊?早說你是試風,還搞什麽羅盤,踩什麽步法,老子還以為你真是能掐會算呢。還生門,生你大爺!”王江寧噌地一下蹦了起來,恨不得一個大耳刮子呼在呂衝元臉上。


    “哎哎哎,怎麽說話呢,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我這行就要這麽來。這也就是沒有其他人,要不然道爺我肯定不能說是試風啊,不然指什麽吃飯。快走吧,蠟燭等會兒滅了咱們就真要抓瞎了。”呂衝元繼續呱唧呱唧地說著,舉著隻剩下一指長的蠟燭,率先進了洞口。


    王江寧也低頭跟上,就在進洞的一刹那,他不經意間抬頭一瞥,隱約感覺洞口的頭頂上似乎有一些雜亂的線條,隨著呂衝元的燭光一閃即逝。


    “喂,把蠟燭拿過來照照,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什麽記號。”王江寧衝呂衝元說道。


    “什麽記號啊,你肯定是餓昏頭看花眼了,跟著道爺走就沒錯啦,趕快走,我跟你說這蠟燭撐不了多久了。”呂衝元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著。


    王江寧皺了皺眉,掏出手電筒準備回頭仔細看看,不成想,這光剛打亮,還沒來得及看,就滅了。不管再怎麽按開關,電筒都沒有反應了。


    王江寧長歎一聲,知道這電筒已經壽終正寢了。望著前麵越走越遠的呂衝元,王江寧隻得悶頭跟上,什麽記號的事情也顧不上了。


    這條通道是一條筆直的甬道。腳下依然是白色的碎石鋪路,兩側卻已經變成黑漆漆的石頭。王江寧伸手摸了摸,這些石頭坑坑窪窪,但也算齊整,反著潮氣,入手冰涼。這明顯是人工雕鑿出來的通路。如此浩大的工程,在地下深處,卻顯然並非是古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刻疑問再多,也無法可想,隻能繼續悶頭走路,但是越走王江寧越覺得吃力。也不知道是腿上的傷發作,還是體力消耗過大,王江寧真感到有點體力不支了。他一手扶牆,一手按著腿上的傷,低著頭大喘氣起來。


    這一低頭,王江寧猛然意識到,這是在上坡。他現在要一腳前一腳後身體前傾才能保持平衡。


    前麵的呂衝元注意到王江寧似乎有點體力不支,蹦蹦跳跳地又跑回他身邊,一邊扶著他麵對著來的方向,緩緩坐下,一邊還不忘繼續嘲諷王江寧:“哎喲大偵探,受這點傷走這點路就不行啦?你還真是中看不中用啊。看看道爺這功夫,如履平地。”說著居然還伸出一條腿抖了抖。


    “你這麽厲害,還不是一樣飛不出去。”王江寧此刻虎落平陽,也懶得再和呂衝元拌嘴,有氣無力地說道。


    “那是道爺我修行還不夠,這禦劍飛仙的本事,可不是我這點道行就能做到的。”呂衝元居然還一本正經地接下了這句調侃。


    王江寧搖了搖頭,懶得再搭腔。


    呂衝元卻自顧自地繼續絮叨著:“你也看出來了,這是在上坡。這麽一條筆直的坡道,還都是鑿開岩壁開出來的路,你說說,什麽樣的神經病會做這種事啊。”


    “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先逃出去才是要緊事。好了,我休息好了,繼續走吧。”王江寧悠悠地又站了起來。


    看著他勉強的樣子,呂衝元低頭又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歪著嘴說道:“傷口沒事,你應該還是之前失血有點多,又累,堅持一下。應該快到出口了。”


    王江寧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麽,繼續往前走。


    呂衝元手上的蠟燭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必須盡快找到出口。


    倆人又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王江寧隻覺得坡度慢慢又變平緩了,腦子裏開始思考他們的大概位置。


    “剛才你看羅盤,這條路是往哪個方向的?”他開口問道。


    “西邊。”呂衝元低聲說著。


    西邊,那就是往湯山方向了。和上峰那邊一馬平川不同,湯山顧名思義,山還是很多的,這也能解釋為什麽一路上都是石壁而非土壁。


    他正在思索著,前麵傳來呂衝元興奮的聲音。


    “王江寧,快過來看!”


    王江寧此時也顧不上腿上的傷情,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著跟了上去。


    豎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堵圓形的石門。石門和石壁之間貼得嚴絲合縫,連一隻手指都插不進去。而石門本身是一整塊巨石,足足有將近兩人高。王江寧看傻了眼。


    “死定了。這麽大的石門,我們倆無論如何也推不動。”他心想這是死路一條啊,你個小道士高興個什麽勁。


    “這兒這兒,你看這兒。”呂衝元指著門邊的牆麵,繼續活蹦亂跳地說道。


    王江寧湊上來一看,皺了皺眉頭。


    牆上有三個不太起眼的小孔,一大兩小,大孔正好在兩個小孔中間,每個孔相距半掌寬。而三個孔的外側,則是一個圓框,看起來像是可以轉動的,和牆麵幾乎渾然一體。


    不會這麽巧吧?王江寧突然腦子裏閃現出一個念頭,一把搶過呂衝元手上的蠟燭,到另一側牆麵上去查看。呂衝元也在凝神看著牆麵,一點都沒反應過來王江寧這次的快手。不過他也不生氣,跟著王江寧走到了另一側牆麵旁。


    另一側牆麵上在同樣的位置也有三個孔洞,一圈圓環。王江寧興奮地把蠟燭還給呂衝元,一把從身後把之前發現的兩把鐵尺拿了出來。


    呂衝元眼前也一亮。這鐵尺的三叉間距,看起來正好能插進三個孔中。莫非這鐵尺就是開門的鑰匙?


    “姑且一試。”王江寧拿著一把鐵尺,對準三個孔洞,哢嚓一聲就插了進去。呂衝元在旁邊也看得清楚,這鐵尺竟然真的和三個孔洞都能契合上,世間哪有這麽巧的事,這鐵尺定然就是開門的鑰匙無疑。


    王江寧也很是激動,手都有點抖,鐵尺插進去之後,他試著想旋轉一下,卻左轉右轉,怎麽也轉不動。


    “要兩把一起轉!”王江寧和呂衝元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呂衝元立刻把手上即將燃盡的蠟燭放到地上,拿起另一把鐵尺,對準另外一麵牆也插了進去。他回頭看向王江寧。


    “我數一二三,我向左你向右,一,二,三!”王江寧看呂衝元也準備好了,大聲喊道。


    呂衝元也在那邊發著力。


    依然是紋絲不動。


    “我左你右!來,一,二,三!”這回是呂衝元數著。


    還是沒有反應。


    “再試試,這次我們都向左。”王江寧繼續說道。兩人都向左,其實在同一個方向看就是轉動方向不同了,王江寧逆時針轉,呂衝元則是順時針轉。這回兩人剛一發力,圓盤就開始轉了起來,隻聽兩邊牆壁裏傳來哢啦啦啦的聲音。


    王江寧和呂衝元興奮地回頭看著對方,就在這時,地上的蠟燭燃盡了。


    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你別動,我過來找你。”呂衝元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王江寧背靠著牆壁,側耳聽著牆裏麵的動靜。


    對麵呂衝元還沒走過來兩步,兩邊的牆都開始抖了起來。


    “先別動,先別動!”王江寧喊著。


    “好!”呂衝元一個好字還沒說完,王江寧感覺整個洞都開始抖了起來。


    是石門在移動了。


    很快,一縷亮光從呂衝元那一側照了進來。王江寧能清楚地看到呂衝元用袖子捂著口鼻,一臉緊張地靠在牆壁上。


    石門轟隆隆地向王江寧這邊滾了過來,一直沒入牆中。


    愣了三秒,倆人同時發出得救的歡呼聲,王江寧更是連腿疼都忘了,孩子一樣撒著歡毫無形象地奔了出去。


    這裏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小山坡,林木茂盛。陽光從背後照了過來,王江寧閉著眼適應了好半天,才敢完全睜開眼睛。經曆了這麽一番生死折騰,他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看了看旁邊的小道士,呂衝元的道袍已經完全是土色了,臉上更是黑得和包公似的。王江寧剛準備嘲笑一下呂衝元這副熊樣,猛然想起自己肯定也好不到那兒去,一句話憋到嘴邊硬是咽了回去。畢竟打嘴仗估計贏不了他。


    “這是何處啊?”呂衝元也眯著眼捂了半天才敢睜開,四下打量著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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