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父子隻是想劫財,可沒打算害命啊,那個乘務員真不是我殺的。我是想趁著他睡著時,偷摸了他的鏈子。可摸完才發現……他竟然死了!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真死了!大俠!不然我也不會嚇得叫出來……不瞞你說,我和我爹這刀真沒殺過人……而且其實,我爹最開始看中的,是那位大老板!”胖道士說著拿眼睛掃了掃大金表,“我爹說那大老板看著就有錢,我們父子這次幹票大的,能騙就騙,騙不了就動手,然後回鄉下給我娶媳婦蓋房子過日子了。我們這次真的隻打算劫點錢財而已!這三把刀還就是這次在南京城定做的,做做樣子而已,都沒開刃啊!您看,那兒有戳!”胖道士胡亂喊叫著。


    王江寧聞言拿起一把刀,隻見那刀果然沒開刃,刀背上刻著“正記”二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呂衝元看到王江寧臉色不對,又湊了過來。


    “這幾把刀還真是在南京城做的。你看,這上麵刻著‘正記’二字,是南京有名的刀剪鋪。而且這三把刀也確實沒開刃。”王江寧的言外之意,就是說這胖道士說的八成是真的。


    二人正說著話,大金表卻聽到了胖道士的話,頓時火冒三丈,衝上來就扇了胖道士一個耳光。


    “媽了個巴子!老子都給你們騙了錢了,還想劫老子?快把老子的錢還回來!”大金表又要一巴掌下去,卻被王江寧給攔住了。


    “先別著急,反正他也跑不掉。先辦正經事,殺人犯還沒找到。”王江寧又環視了一圈車裏。現在還剩下大金表和他的小情人,東北畫師,以及戴著眼鏡的長衫男子。


    見王江寧最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長衫男子扶了扶眼鏡,環視了一下眾人,輕聲細氣地說道:“在下是金陵中學的博物老師。這次去洛陽是走親戚的。不承想竟遇到如此可怕之事。在下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


    王江寧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沒接這位中學教師的話,而是直接看向了一旁的梅檀。


    “你是金陵中學的博物老師?”梅檀果然皺著眉頭開腔了。


    “正是。這是在下的教師證。”中學教師從懷裏掏出一本綠色的小本子,遞了出去,王江寧伸手接過認真查看著,卻看不出端倪來。


    梅檀倒沒看那證件,隻是依然正視著中學教師問道:“那便奇怪了,之前在徐州,我看你買了一塊野蜂蜜?”


    梅檀說的是列車在徐州站停靠時,有一個站台商販賣的“淮北野蜂蜜”。


    那“野蜂蜜”是一塊足足有臉盆大的蜜糕,而且這塊蜜糕上麵還滿是苔蘚地衣之類的東西,中間還長著一根樹枝。像是剛從地裏挖出來一樣,樹枝的葉子都是新鮮的。


    當時引得車上不少人圍觀購買,他們這節車廂裏除了這位教師,畫師和大金表也各買了一塊。


    “這有何奇怪?老師不能吃蜂蜜?他二人不也買了?”長衫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梅檀。


    “老師當然可以吃蜂蜜,可你身為博物老師,居然連糖水加澱粉,裹苔蘚插樹枝的假蜂蜜都看不出來,那可就有點奇怪了。”梅檀的語氣始終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哼,你又是何人?你說是假蜂蜜就是假蜂蜜了?”長衫老師露出一副不屑的樣子。


    “這位,還真是巧了,你是金陵中學的老師,他和你算半個同事,不過他比你高那麽一點點,他是金陵大學的教授。”王江寧立刻見縫插針地插了一句。


    “副教授。”梅檀推了推眼鏡糾正道。


    車上眾人被這戲劇性的一幕搞得十分意外,這一下輪到長衫教師傻眼了,他支支吾吾地念叨了半天,大意就是說自己雖然是教博物的,但是主修方向是植物而非動物,再說了誰規定博物老師就一定要認識蜂蜜。


    大金表看這形勢,又開始嚷嚷起來:“我早就看他不像好人!錯不了,就是他殺了人!”


    一邊喊著他一邊都快把手指到對方鼻子上了,長衫教師狠狠瞪了大金表一眼,大金表這才略微收斂。


    “好,我承認我一個新上任的中學教師沒有大學教授懂得多,但那又如何?”長衫教師冷冷說道,“難不成就因為我不懂蜂蜜,你們便要斷定我是個殺人犯?你們有證據嗎?”


    教師的這番話難到了王江寧。的確,眼下最關鍵的,就是缺乏證據。


    “我倒是相信這位小偵探。”就在這時,大金表的小情人忽然插進話來,“他案發前還在講殺人故事來著。我聽他說故事特別生動,細節還很清楚,那殺人的手法啊,別說像是自己親眼見過,簡直像是自己幹過一樣。”


    她這話明麵上像是誇王江寧,可誰都能聽得出來她這話裏有話啊,明顯是在明褒暗貶,暗指王江寧有嫌疑。


    眼瞅著這姑娘一臉的真誠,王江寧一時半會兒也分不清她是說話就這麽直接呢還是故意要擺自己一道,但是有一件事王江寧可以確定:


    己方三人麻煩大了。


    第三十二章 螳螂捕蟬


    果然那東北畫師也跟著發難起來。


    “車的掛鉤被人弄斷了,乘務員也被人殺害,要我說,這種事兒,一個人甚至兩個人,都是斷難完成的。你們三個隻怕還真是嫌疑最大。不過嘛,這位大哥,其實這車廂裏,最奇怪的人就是你了。”眾人本來都聽著畫師在對著王江寧發難,可是萬沒想到他突然話鋒一轉,把矛頭指向了大金表。


    大金表愣了一下,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來,倒是他那小情人反應很快,咯咯咯笑了兩聲,揚著頭說道:“喲,這位小哥可不要血口噴人啊,我們家老爺可是有身份的,和你們這幫泥腿子可不是一回事兒。”


    “媽了個巴子,你懷疑我?”大金表終於反應過來,氣得唾沫都噴出來了,濺了躺在地上的小胖道士一臉。


    “哼,這兵荒馬亂的,就算是再有錢的人,也絕不敢輕易露富。還帶著這麽年輕漂亮的女子,你們這穿金戴銀渾身珠光寶氣,真不怕給人搶了嗎?”東北畫師沒有被大金表嚇倒,胸有成竹地說道。


    他這麽一說,車內人看大金表這一對的眼神也不對了,連呂衝元也覺得這畫師的分析頗有道理。大金表和小情人這一對確實怎麽看太過張揚,得多大膽才敢這樣出遠門啊?


    大金表雖然是個大老粗,可也明顯感受到了周圍充滿敵意的目光,他怒極反笑,聲音嘶啞地嘿嘿笑了兩聲,頗為瘮人。


    “你想知道老子為啥不怕搶啊?老子這就告訴你!”大金表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著東西。


    “壞了,要糟!”王江寧立刻感覺到不對,一個跨步就要飛身上前。


    就在王江寧抬腳的一瞬間,大金表也從懷裏掏了東西出來,眾人瞧得真切,那是一把手槍。一時間車廂裏一陣驚呼,而東北畫師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王江寧眼瞅著大金表就要瞄準東北畫師了,身邊一陣風吹過。王江寧和大金表到底還是都慢了一步。


    “這位老板,不要隨便玩槍啊。”誰都沒瞧清楚發生了什麽,剛才還在大金表手中的槍,已經落在呂衝元手裏了。隻剩下空著手的大金表一時間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著呂衝元,也不敢輕舉妄動。而車裏的其他人一時間仗著槍已經被呂衝元奪了,紛紛義正詞嚴地指責大金表,大金表沒了槍氣勢上頓時矮了一截,隻能硬著頭皮和其他人爭論著,車廂裏頓時又亂作一團。


    一直默不吭聲的梅檀,這時候突然附耳到王江寧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天,王江寧一邊聽一邊點頭,還時不時小聲和梅檀討論著什麽。


    最後倆人可算是談完了,王江寧大手一揮,讓大家先聽他說話。沒想到眾人毫不理會,眼瞅著王江寧麵露尷尬,呂衝元促狹一笑,故意把玩起剛搶過來的手槍,車廂裏頓時安靜了。


    “諸位,咱們這樣爭下去,那人人都成了有嫌疑的了。但是到底是誰殺了乘務員,又弄斷車廂掛鉤讓我們流落荒野,其實,我已經知道了。”王江寧信心滿滿地說道。


    “剛才我們仔細看過那個被燒斷的掛鉤,梅教授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鋁熱劑燒的。梅教授告訴我,這鋁熱劑啊,有一種主要成分就是很細的鋁粉。”王江寧現學現賣地說著,一邊說還一邊偷著瞧梅檀,見他沒吭聲才確定自己沒說錯。


    “驢粉?是用阿膠做的嗎?”大金表用疑惑的口氣問道。


    “不是不是,鋁,是一種金屬,不是驢更不是阿膠。”王江寧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管他是驢還是馬,你說這些,到底想說什麽?”大金表不耐煩地吼著,他剛才連續被奪槍又被群起而攻,早就已經沉不住氣了。


    “我來說吧。”梅檀微微低頭推了推眼鏡,往前站了一步。王江寧十分配合地主動往旁邊一站,給梅檀讓出了一個發言席位。


    “鋁是一種金屬,鋁熱劑就是用鋁粉和氧化鐵混合成的新型高能燃劑。簡單地說,鋁熱劑燃燒時的高溫,可以輕鬆熔化鐵,我們列車的鐵掛鉤,就是被鋁熱劑熔斷的。”梅檀一邊說一邊掏出剛才摸了鐵鉤的白手套,眾人都看得清楚,那手套上微微能看到一些閃閃發亮的金屬粉末。


    眾人都有些大開眼界地看著梅檀像講課一樣演示著,連大金表都不敢插嘴了。


    “鋁粉這種東西,有很多物理學和化學特性,除了能做成鋁熱劑,它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在熱水中,會出現渾濁反應。簡單地說,就是把沾染了鋁粉的東西泡到熱水裏,清水會變渾水。”梅檀正說著,王江寧已經頗為配合地用一個鐵飯盒裝了熱水過來,擺在了眾人麵前的一張小餐桌上。


    梅檀拿起自己的白手套,輕輕地放進水裏。眾人瞧得真切,那一飯盒清水,很快就變成了渾濁的奶白色。


    “大家看,這就是鋁熱劑的特性。”王江寧接著說道,“所以,那個用鋁熱劑熔斷鐵鉤的人,極有可能會在手上沾染有鋁粉。我們用一大盆熱水放在這裏,每個人進來洗個手,誰洗完之後水變成這樣的渾濁狀態,誰就是熔斷鐵鉤的人,同時很可能也是殺害乘務員的凶手。”


    “好!早說有這個法子嘛,哪有這麽多事兒。打水來!老子第一個洗!”大金表第一個跳起來投讚成票。


    “不過,熱水我這兒就這麽一杯了,你們誰還有?”王江寧為難地問道。


    眾人頓時麵麵相覷,這節車廂每個餐桌上都擺著一個熱水壺,但是因為上一站大多數人都睡著了,沒來得及在火車站補熱水,大家水壺裏的水基本上不是涼了就是沒了。


    “我這兒還有滿滿一壺熱水,在上一站剛灌的,溫度應該剛好。”大金表趕緊從自己那桌拿過來一個熱水壺。


    “我師父,呸,我爹那包裏有個盆,可以拿來盛熱水!”胖道士父子這時候已經被王江寧弄回了他們的座位上。金虛真人整個人還迷糊著,被捆了雙手的胖道士倒是積極地獻著殷勤。


    王江寧按著他的指點,從行李架上取下來一個挺大的布袋子,伸手進去掏出了一個看起來頗有年頭的銅盆來,轉身又接過大金表遞過來的熱水壺。王江寧看了看梅檀,見梅檀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打開水壺,嘩啦啦把熱水倒進了那銅盆裏。倒完之後王江寧用一根手指輕輕探進水盆裏試了試水溫,略微有點燙,但是手放進去也能忍受。


    眾人見狀,紛紛挽起袖子,準備洗手。大金表第一個把手伸進盆裏,嘩啦嘩啦搓了半天才把手拿出來,示威般的展示給眾人看,水倒是沒變白色渾濁,但是明顯能看到黑了一些。


    呂衝元皺著眉頭說道:“又不是真讓你洗手,這車上就這麽一壺熱水了,你把水搞髒了後麵的人還怎麽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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