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吧。”梅檀似乎也不關心王江寧到底是死是活,翻身上馬,衝班長示意繼續出發。


    陽光照在林間,已經隱約可以看到山腳下冒著炊煙的縣城,這一行人踩著朝露迎著日光,小心謹慎地策馬而行,隻有小道士的笑聲依然放肆地在林中回蕩。


    “哈哈!王江寧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一路無話。


    張奇的手下辦事效率奇高,幾乎隻給了王江寧四人吃一頓飯的工夫,就把搭車去洛陽的事情安排好了。


    “這一路倒是順利得很啊。”呂衝元問過同車的大兵,告訴眾人很快就要進洛陽城了。


    “那是,這麽多兵運送物資,艾梁除非吃了豹子膽才會來。”王江寧一邊啃著幹糧,一邊還在揉自己被李錯打過的後腦勺。


    “我出手有那麽重麽?”李錯嫌棄地看一眼王江寧,“你揉腦袋都揉一路了。”


    李錯忽然開口,令王江寧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他本能地退後一步躲到了梅檀身後,嘴上卻依然不服輸:“當然疼了!現在還腫著呢。不是我說你啊,你現在也不是麻匪了,下手要有輕重知不知道……哎哎我就隨便說說好好好我閉嘴。”王江寧見李錯投來刀子一般犀利的目光,立刻識趣地安靜下來。


    “到了洛陽,我們下一步做什麽?”梅檀不顧王江寧,和呂衝元站在了一起。


    “我們去找那個古董商人,鍾濤,再順藤摸瓜,找到銅雀印。”王江寧小心翼翼地看李錯一眼,然後鼓起勇氣說道。


    “可洛陽城那麽大,你們要怎麽找到那個古董商人呢。”李錯悠悠問道。


    “這個嘛,找人我是專業的,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是我老本行,你們到時候且看我的手段便好。”王江寧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他倒也不是吹牛,找人對私家偵探來說確實是看家的本事,有時候不但要找人,誰家丟的豬啊牛啊都要找。


    “你那套手段在洛陽未必有用,貧道的奇門之術才是正經手段,等到了洛陽待我看過四方天地,不消片刻定能找到。”呂衝元信誓旦旦地拿出一個羅盤開始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王江寧和梅檀都斜著眼看呂衝元。


    “我看你們倆的方法都不科學。”梅檀輕輕拍了拍風衣上灰塵,淡然說道。


    “那你說個科學的。”呂衝元啪的合上羅盤,叉著手瞪著梅檀。


    “報警。”梅檀十分認真地說道。


    王江寧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梅檀。


    “報警?哈哈哈哈……”呂衝元仰天狂笑了幾秒猛然想起這還在兵車上別把人家大兵嚇到了,硬是捂著嘴巴躲到角落裏去笑了。


    “當然要報警。你們去找那個古董商人,我要先去找婷婷,報警是正規途徑。”梅檀絲毫沒有把呂衝元肆無忌憚的嘲笑和王江寧強忍住沒出口但寫在臉上的嘲諷放在心上。


    “那這樣得了,既然我們三人各有各的方法,還各自不服氣,那就各施手段,誰能找到鍾濤和陳婷婷,算誰厲害,不必非要抱團行動,怎麽樣?”呂衝元突然出現說了一句。


    “我覺得可以。”梅檀表示讚成。


    王江寧見梅檀和呂衝元的態度都十分堅決,隻得點頭同意。


    “我隱約記得,剛才有人說要一起行動。”李錯悠悠開口,似笑非笑地看王江寧一眼。


    “啊對,那李姑娘怎麽辦呢?”王江寧掃視麵前眾人,問道。


    “我陪他去報警。”李錯指了指梅檀,完全沒有顧及王江寧語氣中的期待之意。


    “你陪他去報警?不怕警察抓你啊?”呂衝元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王江寧問道。


    “洛陽警察哪會知道我是誰。而且你們倆多少都有點防身的功夫,可他需要人保護。”李錯別有深意地看梅檀一眼,彎唇露出嬌美的笑容來,“再說了,和他走在街上,肯定很有麵子。”


    “那就這樣,馬上進城了,三路人馬分頭行動,不管有沒有打探到消息,太陽落山的時候在警察局碰頭吧。”呂衝元也不管一時語塞的王江寧,直接安排好了行動計劃。


    李錯站在梅檀身邊,斜眼看王江寧,正巧王江寧也看到了她。王江寧頓時臉一紅,急忙轉頭收拾行李。


    “呦,吃醋啦?”李錯忽然來了興致,開口捉弄王江寧。


    “吃什麽醋沾什麽醬油?分頭行動還是要記得安全第一。不過你們是去找警察,應該也不會太危險,隻是白費勁罷了。不出兩個時辰,我定能找到鍾濤和陳婷婷。”王江寧語無倫次地接過李錯的話,最後一句卻是挑釁似的對梅檀和呂衝元說的。


    梅檀微微搖了搖頭默不作聲。呂衝元則一臉嚴肅地雙手捧給了王江寧一樣東西。


    “這是什麽?”


    “我專門給你畫的護身符。”


    “哦,謝謝啊。”


    “不客氣,等我下車了再拆開,記得一定要帶在身上。”


    “為什麽要等你下車了再拆?”


    嘎吱一聲,大卡車停在了洛水之南,前麵就是古都洛陽。


    “臭道士!又給老子畫烏龜符!”車還沒停穩,隻見兩人一前一後躍下車廂。


    梅檀用圍巾捂著鼻子擋住了兩人飛濺起的塵土,搖了搖頭,瀟灑地伸手叫了兩輛人力車,和李錯一前一後優哉遊哉地進城了。


    一下午過去了。


    夕陽西下,天漸漸黑了起來。洛陽警察局的警察們大多都已經下班回家了,隻剩下值班的人開始點燈。隻是洛陽城自然比不上南京城,電力還非常短缺,雖然警察局內部有電燈,但警局外的長明燈還隻能靠點油燈照明。


    “要不要去找警察給這倆人報個失蹤?”梅檀站在警察局門口,實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煩。


    “來了。”李錯坐在台階上,舉目望向遠方,“這倆人是約好的吧,還同時從兩個方向來。”


    王江寧一臉的土色,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累的,走路都有點晃。呂衝元也好不到哪裏去,道袍拖到地上了都沒發現。


    “情況如何啊?”李錯解下腰間的水囊扔給王江寧,“你先說。”


    “情況比想象的要困難一些。”王江寧喝了一口水,有些為難地說道,“一來就打聽到了洛陽本地最大的幫會和人最多的丐幫,可是錢花了不少,嘴皮子都磨薄了,跑了一下午竟然一無所獲。古董行業在洛陽是行會買賣,但能打聽到的大小行會都確定洛陽城沒有一家古董店有個叫鍾濤的古董商人,黑市上也從沒聽過他的名頭。本地幫會還十分不客氣,拿錢不辦事,還想來個黑吃黑,幸虧我跑得快要不然今晚你們就見不到我了。我想要不明天再去拜拜洛水碼頭的把頭,也許會有進展。”


    “哎!道爺今日也不宜找人。”呂衝元見沒人給自己遞水,隻得自顧自地收拾拖在地上的道袍。“奇門之術這些當然是逗你們玩的。我本來考慮既然我們要找古董商人,那先去找找本地的道觀,想必能打探到一些情況。結果我還沒開口問兩句呢,他們就以為我是來偷東西的野道士,又是笤帚又是棍棒的,我哪能和他們一般見識,又怕出手沒輕重傷了人可怎麽辦,隻能掉頭逃跑,哪知道連續跑了三個道觀竟然都是這樣。也不知道他們是給人偷怕了還是怎麽的。總之今天是一無所獲。”呂衝元也是神氣不起來了,隻恨不得趕快找一張床舒服地睡一覺。


    “我也沒找到陳婷婷。”梅檀聽了二人的報告,也隨聲附和了一句。


    “我們都沒找到你當然更別想了。這事兒我看還要從長計議,咱們先找地方吃飯休息吧。”王江寧抖了抖褲子上的土。


    “但是我們找到了鍾濤的下落。”李錯出聲說道。


    “啥?”王江寧一時沒回過神來,手裏的水囊差點掉地上。


    “你們怎麽找到他的?”呂衝元也是吃驚不小,自己和王江寧都沒找到的人,居然給這個書呆子和女麻匪找到了,講不通啊。


    “報警找到的。”梅檀像是在說什麽很平常的事情。


    “報警找到的?”王江寧和呂衝元異口同聲地叫道。


    “那麽大聲做什麽!”李錯嫌棄地看王江寧一眼,隨即略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警察局的大門。還好,沒啥動靜。


    “就是報警找到的。”梅檀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說話速度也快了很多。“你們兩個人為什麽找不到這個鍾濤,是因為這個人隻賣假古董。所以他從來不和正經的古董商人行會打交道,也沒有固定的店鋪。造假,販假,一本萬利的買賣。而且他賣假古董自己也不出麵,他的假古董都是賣到外地去的。洛陽本地的同行沒聽說過他也很正常。不過,做這行生意的,有個部門是他必須要打點的。”


    “警察。”王江寧恍然大悟。他隻顧得找古董商人,哪裏知道這是個隻賣假古董的古董商人。這樣的人要想活得長久,打點警察是必備的功課。


    “梅教授剛問了兩句關於鍾濤的事情,那些警察就十分警惕地問你找他幹什麽,就差把我們認識他寫到臉上了。”李錯彎唇一笑,眼裏藏著幾分得意。


    “難道你們就這樣直接說要找他,警察就告訴你們了?”呂衝元卻是一臉的不相信。


    “主要是梅教授看起來就很有錢,我們隻說是來找鍾濤收古董的,那些警察就都以為我們是那種人傻錢多的冤大頭,一個比一個積極地要把鍾濤介紹給我們。”李錯輕嗤一聲,眼裏盡是不屑。


    王江寧和呂衝元對視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你們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個鍾濤,到底在哪裏。”


    “白馬寺。不過首先,”梅檀推了推眼鏡,看了看慘兮兮的王江寧和呂衝元,“我們先去吃飯。”


    “好吃,真好吃。老板,再來一碗。”王江寧這一碗羊肉燴麵下肚,還是感覺沒填飽肚子。


    “小道長,你們出家人,原來是可以吃葷的啊?”李錯好奇地看著呂衝元,一時間來了興致。


    “好教李姑娘知道,我這一門吧,和正一派的規矩差不多,不講那些虛文,酒肉皆不禁,婚配生子都是可以的呢。”呂衝元也呱唧呱唧地吃著,趁王江寧轉頭要第二碗麵的工夫還從王江寧碗裏偷了一塊羊肉塞嘴裏。


    “哦?那你有相好的嗎?”李錯順勢搭上小道士的肩膀,一時間竟又有了扮演小情人時的那股嬌媚勁兒。


    “沒,沒有啊。”呂衝元一時間有些無措,差點沒被嘴裏的羊肉噎著。


    “那你看我怎樣?”李錯在小道士耳旁輕輕笑著,還不忘看王江寧一眼。


    “我說咱們先把正經事辦完了你倆再聊這些成嗎?”王江寧在旁邊聽得實在受不了了,於是插話進來。


    “哎呦,別吃醋嘛,人家也不會冷落你的。”李錯左手一伸,勾住了王江寧的脖子,就這樣維持著左擁右抱的姿勢。王江寧的臉立刻又漲得通紅。


    “我們吃完飯就連夜趕去白馬寺,以免夜長夢多。你們別忘了,我們能打探到的消息,艾梁也能打探得到,你倆已經浪費一下午時間了,現在要爭分奪秒。”梅檀低頭一根一根吃著碗裏的麵條,對眼前的畫麵視而不見。


    “嗤,沒勁。”李錯看一眼臉紅成西紅柿的王江寧,玩過癮了,便又把懷裏的二人推了出去。


    “白馬寺離這裏有多遠?”這時王江寧要的第二碗麵送上桌來,王江寧準備吃麵的同時順口問道。


    “三十裏左右。”梅檀風輕雲淡地說道。


    “三十裏?大教授,三十裏啊,你騎馬都要半天時間,這大晚上的怎麽能趕得及?”王江寧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梅檀卻不答話,而是轉頭看了看李錯。


    “誰說要騎馬了?當然是開車去。”李錯拿出一串鑰匙晃了晃。


    “這是?”呂衝元已經吃完了,抹了抹嘴。


    “車鑰匙,下午從警察局順出來的。我已經去摸過路了,晚上車庫就一個看守。車庫的車都不怎麽開,趁晚上打暈了看守,我們就把車開走。”李錯自顧自說完,抬頭就看王江寧和呂衝元都是一臉呆滯。


    “你從警察局偷車?”王江寧已經能想象到明天洛陽警察全城通緝敢偷警車的雌雄大盜的壯觀場麵。


    “他讓我偷的。”李錯順手指了指梅檀。


    梅檀十分堅定地點頭。


    第三十九章 付之一炬


    王江寧和呂衝元像不認識梅檀一樣瞪大了眼。


    “非常時期,不可拘泥。再說我們這是借車,我按市價留了一天的租車錢,明天用完便還回去。”也不知道梅檀是在說服王江寧和呂衝元,還是在說服自己。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眼下隻有想方設法盡快找到鍾濤,找到鍾濤才能找到印,找到印,就能找到陳婷婷。”


    “可是你們誰會開汽車啊?”呂衝元提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我會。”梅檀推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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