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眾人都陷入了沉默,王江寧可以想到大家一定都是麵麵相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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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兒是不是還沒回來?”梅檀率先打破了沉默。


    “對!老鹿會不會是去找他兒子了?”呂衝元附和道。


    “你兒子丟了你會這麽不疾不徐地等到大半夜才出門還連個燈都不掌?也不在村子裏敲鑼打鼓地找人?”王江寧沒好氣地說道。


    “這,這倒也是。哎我又沒有兒子我哪兒知道。”呂衝元感覺最近和王江寧吵架似乎經常會落下風,讓他心中十分不爽。


    “雖然不知道老鹿出去做什麽,但他不在,你們是不是剛好可以溜出去探一探那個登龍台?”康聞道想了想說。


    王江寧還在猶豫,呂衝元卻搶先了一步:“我去。你們三個都在這裏別亂跑。王江寧你放心,如果真能找到李姑娘我直接就把她救出來。你把這裏守好也很重要,老鹿如果突然回來,還是你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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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衝元的聲音隨著他的身影瞬間從屋子裏就飄到了門口,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門縫,早已經換了一身黑袍的小道士如同一朵黑雲一般嗖的一下就躥出門去了,根本沒有留給王江寧任何反駁的機會。


    畢竟真要是比身手,王江寧也自知自己遠不是呂衝元的對手,真要說去夜探高台,也確實是呂衝元遠比自己合適,他一是熟悉地形,二才是身手更好。


    王江寧在心裏考慮了一會兒,隻能麵對現實,反正現在呂衝元肯定也已經跑遠了。他瞅了一眼呂衝元留下的一條門縫,穿好鞋子就走到門口準備把門關好。


    哪知道他剛輕輕一推,門外居然同時傳過來一股大力猛地把門向裏推開了。猝不及防的王江寧一側身才堪堪躲開,差點就被這門板直接拍臉。


    王江寧頓時大驚,下意識地就準備大喝一聲再說,可一口氣剛提起來,就瞅見了推開門的正是剛剛出去的那一團黑雲。


    這不是呂衝元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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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嚇死人啊?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王江寧一聲大喝硬生生咽了回去,差點沒把自己憋出內傷。


    “別說話!”呂衝元進門之後立刻一個返身把門關好,同時十分緊張地貼在門上靜靜聽著。


    王江寧立刻閉嘴,也學著呂衝元的樣子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卻是什麽都沒聽到。


    梅檀和康聞道顯然也意識到情況不對了,倆人都沒敢發出一絲聲響。


    過了好半天,見一切安靜如常,王江寧才用最小的聲音幾乎是貼著臉問呂衝元:“什麽情況啊?”


    呂衝元等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反複在確認外麵確實沒有任何聲音之後才用細若遊絲般的聲音說道:“真是活見鬼了。我沒敢走門,剛準備翻到牆頭上,突然就聽到院牆外麵有呼吸的聲音。還不止一個。幸虧道爺我反應快,用最輕的動作直接一個兔子翻身又返回了院子裏,應該是沒有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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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外麵有人守著?”王江寧頓時吃驚不小。


    “要是隻有人守著,我有什麽好怕的,關鍵是那呼吸聲,除了有人,還有其他東西。”呂衝元的語氣中透出一股涼意。


    “莫非還帶著狗?可是怎麽一點聲音都沒聽到?而且你是隨便找了一麵院牆吧,外麵都有人守著,也就是說……”王江寧心中一凜。


    “也就是說,不會這麽巧正好給我碰到,這四麵院牆八成都有人守著。”呂衝元用手指在黑暗中畫了個圈。


    “我有個建議。”梅檀突然插了一句嘴,把已經十分緊張的王江寧和呂衝元都嚇了一跳。


    “你說。”王江寧沉聲問道。


    “老老實實睡覺。”梅檀嘩啦一下抖了抖被子,便不再吱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江寧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很顯然,雖然心中萬分的不情不願,但是王江寧冷靜下來之後也不得不承認梅檀的建議是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了。


    既然這村子已經毫不掩飾地在監視自己,還能做什麽呢?


    第八十章  林深見鹿


    翌日,這是他們進村的第三日,天剛蒙蒙亮。


    “老鹿回來了。”呂衝元的聲音把王江寧從睡夢中喚醒了。


    他一睜眼,就見呂衝元、梅檀、康聞道三個人正屏氣凝神地貼在門邊暗中觀察。王江寧十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萬萬沒想到反倒是自己這個偵探先睡過去了,甚至還不如那兩個讀書人警惕性高,王江寧覺得頗有些無地自容。


    “我去找他聊聊?”王江寧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也躡手躡腳地摸到門邊和其他三人擠在一塊兒,一抬頭就從窗戶縫裏看到了剛走進院子裏的老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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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檀和呂衝元對視了一眼,倆人絲毫看不出疲態。


    “也好。你順便問問他鹿兒跑哪兒去了。那孩子可是到現在也沒回來。”呂衝元小聲說道。


    王江寧會意地點了點頭,衝三人努了努嘴,示意三人先回去點別一開門就暴露了。


    “老鹿!起這麽早啊!”王江寧心裏也覺得有點好笑,明明大家都互相提防得就差直接動手了,嘴上卻還要裝得如同鄰居打招呼一般。不過,麵對這樣的場麵對王江寧來說倒是駕輕就熟。


    老鹿此時正在院子裏擦拭腳上的泥,王江寧這悄無聲息地推門出來,冷不丁一聲問候把老鹿嚇了一跳。他轉身一看是王江寧,臉上的表情瞬間從微微驚愕變成了習慣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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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隊長起這麽早啊?”老鹿此刻也不管鞋子上的泥水了,站起身來樂嗬嗬地看著王江寧,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向王江寧身後的屋子掃過去,似乎想看看屋裏麵其他人是不是也起來了。


    “嗨,昨晚睡得早,卻也是剛起來。他們幾個還睡著呢。”王江寧不動聲色地和老鹿打著哈哈,眼神卻迅速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老鹿。隻見他一身的塵土,尤其是鞋子上和綁腿上泥水不少,似乎是經過了一番跋山涉水。衣袖上和頭發上也是濕漉漉的,明顯是在林間沾染的露水。特別是老鹿的麵容看起來甚是憔悴,一雙黑眼圈看起來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一般。唯有那標誌性的笑容一成不變。不過,這樣的笑容此刻看起來更是如同戴了麵具一樣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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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想去山上砍些柴火來,哪知道這山坡上滑得厲害,一不留神從山上跌了一跤,把斧子都給跌沒了。”老鹿注意到王江寧在有意無意地打量自己,便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身上的土。


    “這大早上路是滑得很,人不要緊就好。”王江寧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老鹿當真是撒謊不打草稿,把他當傻子呢?從山上跌下來,跌得一頭一腳的泥水,屁股上卻幹幹淨淨,這個摔倒的姿勢隻怕是難度有點高了。王江寧也不點破,不待老鹿回話,又緊跟著問道:“對了,怎麽鹿兒還沒回來?”


    “估計是睡在親戚家了吧。沒事兒,村子裏家家戶戶都熟絡得緊,小孩子們互相串門借宿也是常有的事兒。我給你們弄點早飯去,就是這柴火不太夠,火要燒得慢些。”說這些時老鹿的表情很平靜,王江寧自以為閱人無數,可從老鹿臉上除了看出疲態和強堆起來的笑容外,竟是看不到其他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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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我們去幫著找找?反正我們閑著也是閑著,我也挺喜歡鹿兒這孩子的。”見老鹿抬腿要去廚房,王江寧立刻“熱情”地跟了上去。


    “嗨,真不用。”老鹿急忙下意識地用力擺了擺手,好像是立刻感覺到自己動作有點大,老鹿忙不迭地繼續解釋道,“小孩子嘛,貪玩習慣了,玩累了自己就回來了。”


    他這麽一解釋,反倒是更堅定了王江寧心中的懷疑。他眼珠一轉,見好就收也不再堅持,笑嘻嘻地轉了話題:“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弄點好吃的再說吧。”老鹿這才暗自籲了一口氣,賠著笑臉連聲說好。王江寧立刻就轉身回屋了。


    過了沒多久,人蹲在廚房燒水眼睛卻時不時瞅一眼院子的老鹿發現梅檀和康聞道一起從屋子裏出來了,他十分刻意地又迎出去打招呼。


    “兩位先生也都起來啦?昨夜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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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老鹿將一個樸實憨厚的村民形象演繹得入木三分,若非從一開始就對他心存懷疑,隻怕真要被他的演技騙了去。


    “甚好甚好。”康聞道也客氣地回了一禮。


    “兩位稍待,這粥馬上就好了,叫王隊長他們一起出來吃飯吧。”


    “你不是讓他們弄好吃的去了嗎?倆人剛才興高采烈地說要去山上逮隻兔子來開開葷。”康聞道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什麽?”老鹿卻是真的大吃一驚。剛才明明一直盯著屋子,王江寧和呂衝元是什麽時候跑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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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沒人跟著咱們?”王江寧一邊小步跑著一邊警惕地四下張望。


    “當然確定!你得相信道爺我的聽力,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昨晚上那幫人在老鹿回來之後都撤走了。”呂衝元對王江寧的懷疑頗為不滿,賭氣般的回道。


    “老鹿回來他們就撤走了?”王江寧邊跑邊沉思,“那些人果然是來看著我們的,幸好老鹿回來了。”眼下情況愈加複雜,萬沒想到白天反而比晚上安全。


    “那登龍台還有多遠?”又跑了一段,王江寧忍不住大口喘氣,他的功夫到底比呂衝元差遠了,勉強跟著著實有點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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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了,前麵就是。你真覺得李姑娘被關在登龍台?”呂衝元頭也不回地答道。


    “不確定,但我感覺登龍台一定有問題。順便,我也想找一找鹿兒去哪兒了。老鹿那家夥,神神秘秘的,沒一句話是真的。還什麽到親戚家借宿?你說這天底下,哪有孩子一夜未歸父母絲毫不以為意的?這村子若真是家家戶戶熟門熟路,那些看守登龍台的人有何必要還要帶著刀?晚上還有人守著我們?不但老鹿有問題,這村子也他娘的絕對有問題。”王江寧忍不住罵了起來。


    “是這個理。咦?”呂衝元本來跑得好好的,突然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跟在後麵的王江寧措手不及,眼瞅著就要撞上呂衝元,虧得他反應快,一個側身從呂衝元身邊掠過,雖然硬生生停下來還是差點扭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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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搞什麽?”王江寧恨不得一腳踹飛呂衝元。


    呂衝元卻毫不理會王江寧的怒火,一個箭步衝到路邊的一處草地裏,蹲下去撥開雜草,從裏麵撥拉出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見呂衝元這副樣子,王江寧的火氣頓時就沒了,略微緊張地問道。


    “這是?”呂衝元站起身來,手裏捧著一個小盒子。


    “指南針?”王江寧吃了一驚。他立刻接過盒子,“啪嗒”一聲打開,沒錯,正是自己親手送給鹿兒的那個指南針。


    “怎麽會在這裏?此地離老鹿他們家可是有點遠。”呂衝元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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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江寧沒有答話,轉身走到呂衝元發現指南針的那片草地邊上,折了一根枯樹枝抓在手裏,蹲在草地邊用枯樹枝撥弄著那片地方。


    “腳印。”不多時,王江寧用枯樹枝指著地麵,回頭對呂衝元說道。


    “鹿兒的?”呂衝元卻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一片草地下麵都是普通的爛泥,和雜草混在一起隻能看出個雜亂無章來。


    “這幾個肯定是個小孩子的。腳印方向是往我們這邊的。但是另外幾個,明顯是成年人,方向卻是反著的。孩子的腳印到這裏就沒了,隻剩下兩個成年人的,一左一右,往那邊去了。”王江寧用枯樹枝在前麵一路探著前行,直到跨越到草地深處才停了下來。


    “鹿兒是被抓走的。”呂衝元頓時明白過來。孩子的腳印不可能憑空消失,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被人抱走甚至架走了。而鹿兒這麽大的孩子,估計也不會出現被兩個大人善意抱走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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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路是通向什麽地方的?”王江寧用枯樹枝指著腳印延伸出去的一條小路疑惑地問道。這村裏的小路十分繁雜,他雖然不是路癡,卻也基本上認不出多少路來。


    呂衝元掐著指頭辨了辨東西南北,眼神一沉,也指著那條小路說道:“好像是往祠堂方向去的。”


    “祠堂?”王江寧皺起了眉頭,祠堂和登龍台完全是兩個方向。


    “怎麽辦?要不要分頭行動?”呂衝元回頭看了看和祠堂方向相反的登龍台那邊,也有些遲疑。


    王江寧沉思了片刻,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能分頭行動。對方人多勢眾,我們分開就更危險了。你讓我想想。”


    呂衝元難得見他露出這麽嚴肅的神色,於是也斂了性子,安靜地守在一旁,一邊警惕地望風,一邊等他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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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江寧心情很不平靜,去登龍台還是去祠堂,突然成了擺在他麵前的一個兩難選擇。李錯很可能被關在登龍台,而祠堂,鹿兒一定是被帶去了祠堂。


    想到晚上見到的那個透著陰森氣息的祠堂,王江寧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不知怎地,腦中久違地浮現出了小黑皮的模樣,他笑著叫自己王大哥,那模樣漸漸和鹿兒重疊在一起。


    鹿兒為什麽帶著他給的指南針來這裏?他方向感不好,他聽自己說過要找妹妹,他見過李錯他們進村,那……他會不會是想要幫自己找到李錯?


    王江寧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手腳一片冰涼:“去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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