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小姐你怎麽樣。”


    ……


    誰來,快救救我,救護車來了嗎,怎麽還沒來,我不想死,不想死阿。


    然而她喊不出口,哭不出來,眼前是晃動的人影和灰蒙蒙的天空,天空飄下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眼角,冰冰涼涼……


    冰涼的雪花讓她一下驚醒過來,我這是在哪?周曉曉張開眼,感到自己仰麵躺在雪地上,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一片一片飄落下來掉落在臉上。


    突然一股大力拽了自己一下,把自己向前拖了一段。她扭頭一看,一個身影匍匐爬行在她前麵,那人在雪地上爬行幾步,便用力一扯手中一段布帶,再爬幾步,又回首拖動布帶,那帶子從兩肩繞過她的腋下,拖動自己一起前進。


    周曉曉回過神來,終於想起自己已身在幾千年前的時空中,之前她摔倒在雪地上,現在這是?對了,是俞行知,斷了腿的俞行知,正在前方一路爬著一路拖著自己前行。


    身下雪裏一道長長拖行的痕跡,一眼看不見頭,他已不知這樣拉著自己爬行了多遠!周曉曉飛快跳了起來,幾步上前扶起俞行知,隻見他臉色青白,手腳冰涼,衣物上甚至結了冰霜,他看見周曉曉,說不出一句話來,嘴唇甕動幾下,昏迷了過去。


    “撐著點!你一定要撐著!就到了,我們就到了!”周曉曉一把將人扛上肩頭,肩上的軀體像冰塊一樣冰涼,他的四肢無力的垂掛下來,不知生死。周曉曉心中焦慮,甩開腳步奔跑起來。好在熟悉的山丘很快出現在眼前,那三棵巨大的雪鬆比任何時候都讓人見之心喜。


    周曉曉快步來到雪鬆後,將一些遮蔽用的樹枝撥開。


    露出一個不起眼的洞穴來。


    洞口不大,鑽進洞,裏麵卻別有洞天,洞內深深蜿蜒不知幾許。


    進洞不遠處的石壁凹出一個天然石室,室內堆積著早先周曉曉囤積的柴米皮毛等物。


    周曉曉迅速在石室內升起火堆,卻也不敢馬上烤火,在遠離火堆的角落堆了一大攤皮毛,把兩人身上的濕衣服都脫了,鑽進皮毛堆裏。扯來最大的那張虎皮,嚴嚴實實的蓋在麵上。


    人在凍僵以後需要快速複溫,但是不能立刻烤火,否則輕則血管痙攣,重則皮膚壞死。至於傳說中的搓雪和泡冷水等方式也是不可取的。正確的方法是迅速脫去濕衣,置於不高於37-40度的環境中取暖。然爾在野外,沒有精確恒溫的設備和條件,人體皮膚確實是最便捷易得的取暖設施。


    當然這看起來很旖旎浪漫的場景,其實是一個非常艱苦的過程。


    想一想在寒冬臘月,讓你抱著一個冰塊睡覺是什麽樣的體驗,不僅凍得你無暇多想任何事情,甚至一不小就凍傷自己的皮膚。


    周曉曉此刻就抱著這樣一塊巨大的人形冰塊,凍得她上下牙齒捉對兒打顫,她還不敢睡著,一旦皮膚凍得發疼,就要變換位置,防止自己也被凍傷。


    到俞行知的體溫逐漸恢複,她還要強迫自己爬起來,鑽出洞外清理痕跡,好在雪越下越大,皚皚白雪很快抹去了兩人一路留下的痕跡。


    回到洞內,她把火堆移近,架起一個瓦罐,燒開一罐雪水。


    俞行知雖然依舊昏迷不醒,但體溫恢複,身體柔軟不再僵硬,好歹有了一絲活氣。


    周曉曉勺一碗熱水,慢慢喂他喝下。自己便再也支撐不住,倒頭睡去。


    俞行知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溫暖幹燥的環境裏。


    他已經被痛苦折磨了許久,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舒服的睡眠了,舒服得讓他幾乎抗拒清醒過來。


    然而他還是睜開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洞穴之中。


    洞內燃著一堆火焰,不時響起輕微的火花劈叭聲,火上架著一個瓦罐,隱隱飄出誘惑人香味。


    他躺在一個溫暖的皮毛堆中。


    隨著他的醒來,身邊似有什麽東西動彈了一下。


    接著一個毛絨絨的腦袋鑽了出來,髒兮兮的臉蛋上睡眼惺忪。直到看見他醒了,那雙圓溜溜的杏眼就毫不掩飾的蕩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你終於醒啦,真是太好了。”


    那位姑娘溜出皮毛堆,揭開瓦罐的蓋子,盛出一碗熱呼呼的肉粥。


    “來,起來吃點東西。”她笑吟吟的說。


    她隻穿著一件單衣,年輕的身體靠近過來,玲瓏的曲線一覽無餘。俞行知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他飛快的別過臉去不敢再看。


    周曉曉正要扶俞行知起來喝粥,卻看他突然漲紅了臉別過頭去。


    這是怎麽了?周曉曉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長袖長褲,衣服裏麵還穿了肚兜,沒毛病啊,遮得嚴嚴實實連個肩膀都沒露。


    這古代人也太難伺候了,都這種情況了,我起來給你裝碗飯難道還要裏三層外三層穿戴整齊嗎?周曉曉決定不理會他。


    俞行知感到一張溫熱的小手,貼上了自己肩膀的肌膚,把自己半托了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著片縷,境況比起那位穿著單衣的姑娘還更為糟糕。


    正沒奈何之時,一口香濃的肉粥已喂進他的口中,那混合了肉丁、菌菇等物,燉得稠稠的熱粥順著食道滑下去,簡直一路撫慰了他傷痕累累的身心。


    他感到自己饑餓的腸胃乃至全身都在叫囂著渴求下一口。他太虛弱無力,無法抗拒也迫不及待的渴望汲取這久別的美味。


    他一麵吞咽著一麵迷迷糊糊的想著:雖然不合禮教,但且先……事急從權吧。


    看著再度陷入沉睡的俞行知,周曉曉歎了口氣。


    環顧這個山洞,洞內一角堆積著她早先囤積的幹柴,大米,熏肉,幹貨和一些衣物。


    兩人的話生活個十天半月是沒有問題。


    然而,這會對林府來說,走丟的不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燒水丫頭,而是一個十分緊要的逃犯。


    等匪禍過後,封山搜索是不可避免的。


    到時候如果她帶著一個重傷員如何逃走?


    最為重要的,周曉曉心裏明白卻不願提起,她不敢呆在這裏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去。


    這裏缺醫少藥。她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俞行知,這麽嚴重的傷,加上斷了一條腿。在這樣惡劣的環境,隻怕……她搖了搖頭,回避了這個問題。


    一個人走吧,不要再攪合進去,這條命得之不易,難道你還想再一次體驗死於非命的感覺嗎?


    把他留在這裏,洞裏的東西都留給他,也算對得起他了,剩下的隻能各安天命。


    我本就是一個涼薄之人。


    周曉曉折斷了手中的樹枝,下了決定。


    她站了起來,給自己換上事先準備好的男裝。隨後將柴枝整齊的累在俞行知臥榻附近,再將食物和水都擺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又把火堆移近,瓦罐架好。


    左右看看,已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想默默離開,腳下生了根似的遲遲不動。


    眼看著俞行知毫無血色的臉上,墨青的眉頭微微顰動,緩緩張開雙眼,那目光在自己厚實的衣物和大大的包裹上流連了一番,先是有些迷茫,隨即他似乎立刻就明白了,露出了然的神情。


    要是他留我怎麽辦?周曉曉對自己說,不不我不能再心軟了,我並不虧欠他什麽。雖然他拉了我一段路,但我也救了他。把這些生活物質留給他也算是盡我所能了。


    “我……”


    她正要解釋,卻看到那人慢慢撐起身來,伸出雙手,低頭緩緩衝她一禮,客客氣氣地道別:“姑娘救護之恩,無以為謝,他日若得不死必有厚報。還請萬望珍重。”


    周曉曉呐呐無言。強迫自己不再看他。扭頭出得洞來。


    下了一日夜的雪,洞外一片冰雪覆蓋的世界,沒有任何人馬出現過的痕跡。


    周曉曉將洞口蓋上鬆枝,用冰雪覆蓋得看不出絲毫端倪。


    一路倒著走,邊走邊清理沿途留下的痕跡,直到走出很遠的路,才踩著一塊簡易木質滑雪板,滑溜著從雪山的另一側下山去了。


    第4章


    滑雪下山的速度很快。


    約莫一個時辰,周曉曉來到山腳下一個叫做李家屯的小鎮,此鎮在山的南麵,離坐落在山東麵的邛城還有二十來裏的距離。周曉曉打算在鎮上住一夜,隔日買個代步的牲口再出發。


    今日鎮上恰逢集市,雖已快散集,熱鬧了一天的泥濘道路上匯集著從周邊村莊前來趕集的鄉民。


    坑窪不平的石板道兩側熙熙攘攘地擠著各類簡易的小攤子,賣些吃食鞋襪等物。


    路上行走的人們也有不少插著根草標,有些抓著兩隻鵝,有些挎著一籃雞蛋,有些擔著一擔柴。


    因靠著大山,交易著各種山貨的獵戶也不少。


    周曉曉此刻戴著一個雙耳狗皮帽子,身著土布棉襖,外罩一件虎皮坎肩,腳下登著雙氈疙瘩,髒兮兮的臉上兩塊明顯的高原紅,一副標準的山間獵戶打扮。混在人群中一點也不起眼。


    周曉曉認真觀察一圈,沒見到顯眼的搜索人員。方才放下心來。也許是此地和林府別院分別在大山的兩個方向,尚且沒有人搜到這裏。


    熱鬧新奇的古代集市並不能讓她感到興奮。


    她隻覺得心中漲漲地難受,煩悶地在人群中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家醫館,掛著一塊牌子寫著:收購各種草藥。


    周曉曉敲了敲很有些年頭的木質櫃台,店裏的夥計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那少年衝她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來。


    “客官是求醫還是抓藥?”


    周曉曉把包裹往上一放:“我這裏有上好的虎骨鹿茸。店家有收嗎?”


    少年轉頭衝裏屋喊道:“阿爹,賣藥草的來了嘞。”


    “收的收的,小哥有什麽山貨且先拿將出來。”裏屋轉出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中醫。


    老者開的價格十分公道。加之周曉曉因有林府順出來的財物防身,也不計較這些。很幹脆的把山貨都脫了手。


    “小哥若是還有些好皮子,也可勻些給老朽,這天寒地凍的,老朽想給這娃子做身皮襖子。”老大夫指指周曉曉身上的虎皮坎肩說道。


    周曉曉想起了放在山洞內的那一堆皮毛,也就隨即想起了那躺在皮草堆中的俞行知。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能不能熬得過去。


    總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大錯事,心裏空落落的難受。離開醫館的時候,周曉曉手上提了一疊的藥物,刀傷藥,燙傷藥,消炎草藥,凍傷膏還有一對正骨夾板。


    我買這些到底是想幹什麽,周曉曉魂不守舍想著。


    她找到鎮上的客棧住了進去。


    食不知味的混飽了肚子,往客棧裏溫暖的大炕上一倒,卻輾轉難眠了。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會夢見俞行知被林秉仁抓住血淋淋的砍成幾段,一會夢見俞行知身死洞中,被野獸啃光了屍骨。


    大汗淋漓地醒來,看到天光大亮。


    她從炕上一蹦而起,找客棧老板租了一艘雪橇車並八條雪橇犬,又買了一卷被褥,就卷著被褥提著草藥跳上雪橇。


    八條雪橇犬一起發力狂奔,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向著山洞狂奔而去了。


    回到小山坡,看著三顆雪鬆周邊和她離開時一般無二,周曉曉覺得心情明媚起來。


    她扒開洞口的積雪和遮蔽物,把雪橇犬趕進洞,雪橇車拖進洞內,正要喚人。


    洞內的情景卻讓她心頭一涼。


    篝火熄滅,石室內暗淡無光,透著洞口照進的微弱光線,隱約可以看見皮毛堆的邊緣一動不動的趴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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