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哪裏也去不了,時間又很無聊,幹脆找點事情做吧。


    用橡皮圈把頭發紮起來,穿上圍裙,收拾廚房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比起做飯,收拾廚房容易多了。


    個把鍾頭過去,戈樾琇托著下巴把廚房裏裏外外看了個遍,好像還可以,越看越有成就感。


    看了一眼天色,時間還早著呢。


    戈樾琇從垃圾箱裏撿回那本《瑪麗阿安指南》,按照提示檢查廚房餐廳,把缺的日常用品寫在紙上,再打電話讓他們送貨。


    超市送貨員送來大米雞蛋麵粉,水果店的小夥子送來今早剛到的水果,把那些物品按照瑪麗安指示的放在正確的位置。


    蔬菜放進蔬菜櫃,冰箱蘋果橙子檸檬雞蛋排列整齊。


    餐廳到廚房來來回回走著,似乎缺點什麽。


    廚房後門銜接著花園,從窗戶看出去,玫瑰依米花懸鈴花歐石楠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爭相鬥豔。


    戈樾琇拿了一把剪刀來到花園。


    不一會時間,餐桌上多了一個花瓶,花瓶插滿鮮花。


    戈樾琇想,她要是房子主人的話,推開門看到這一切,心情應該會不錯吧。


    忽然間,心裏一處角落有了小小的期待,期待著……房子主人能快一點回來,回來看到這一切。


    隻是,時間過得有點慢呢。


    一顆心輕飄飄的,腳步也是輕飄飄的,一個腳步一個腳步踩在樓梯上,沿著樓梯停在那扇深色房間門前。


    看著關閉的房門發呆,一邊發呆一邊想著,這是宋猷烈的房間,她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上次是因為喝酒才站在他房門外發呆的。


    那是深夜,也不知道發呆多久,那扇門忽然就開了,從門裏伸出一隻手,那隻手把她拉進房間裏,她也沒反抗,她總是很熟悉他的氣息。


    聽到關門聲時她問他怎麽把門關掉了,他一句話也不說,她說宋猷烈你怎麽不說話了?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說,然後她和他說宋猷烈我今晚在你這裏睡,說完那句後她才想起為什麽深夜來到宋猷烈的房門外,因為她住的房間蚊蟲太多,她是屬於敏感皮膚體質,一會兒,身上就被叮了好幾個包。


    他拿來聞著有青草味的藥水,給她被蚊子叮到地方擦藥,藥水塗抹在皮膚上又清涼又舒服,隻是,分明她的胸部沒被蚊子叮到,被蚊子叮到的是手,好幾次她想開口提醒,可不知怎麽得就是抿著嘴,也許是她喝了酒記不清,但,胸部那裏沒有清涼的感覺,而且伴隨他的摩擦力道又熱又脹,那種感覺就像被更大的蚊子叮到後,又癢又刺又難受,而落在上麵的手則像是在傳播這種難受,又像在緩解這種難受,酒勁一上來,身體歪歪斜斜往床墊靠。


    迷迷糊糊中聞到刺鼻的煙味,然後她就看到宋猷烈坐在床上的另一頭抽煙,火氣上來了,一把搶過,然後……然後,她就把他家的窗簾弄壞了,這個晚上像在摩爾曼斯克的那個雪夜,他把她的衣服弄壞了。


    次日,趁著他不在,她偷走他一件外套。


    離開時,她和自己說了,戈樾琇,都是啤酒的錯。


    因為是啤酒的錯,她可以把這段記憶抹掉。


    如果不是回到這裏,過一陣子就應該忘掉了吧,看著那扇房間門,戈樾琇想。


    關門聲和那個晚上如出一轍,戈樾琇心裏嘮叨著,她怎麽進入宋猷烈的房間了。


    她在收拾廚房餐廳時心裏很快活來著,那股快活感可以被稱之為愉悅。


    也許,她是來給宋猷烈收拾房間的,說不定給宋猷烈收拾房間也會給她帶來愉悅感。


    小時候,戈樾琇從書裏從人們的口中知道,糖果是一種會給人帶來甜蜜的食品,但戈樾琇從來就沒有在品嚐糖果過程中得到過甜蜜的滋味。


    甚至於,它嚼起來味道乏味可陳。


    戈樾琇觀察過同齡人吃糖果時的表情。


    從那些人的表情中,戈樾琇猜也許糖果真的可以締造出甜蜜感,隻是她為什麽沒能在糖果中品到甜蜜滋味呢?這是戈樾琇至今沒想明白的事情。


    怎麽形容給宋猷烈收拾房子所帶來的愉悅感呢?


    戈樾琇站在鏡子麵前,映在鏡子裏的那張臉很像人們在品嚐糖果時的表情,糖果很甜,甜得讓一張臉的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唇笑不了因為要嚼糖果。


    她現在算不算也嚐到糖果的甜蜜滋味了?


    雖然,她是一名精神病患,但她的追求和一名正常人沒什麽兩樣,別人有的她也得有。


    現在,戈樾琇也和一名正常人一樣,知道糖果的甜蜜滋味了。


    這個想法讓她心裏美滋滋的。


    但是……


    讓戈樾琇沮喪地是,宋猷烈房間每樣物件都井然有序,衣服必須放在衣帽間裏,書櫃除了書不會有別的物件,房間若幹裝飾品也符合視覺要求。


    更有——


    從小,她的甜莓就很愛幹淨,把臭襪子往床底塞此類事情從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著,眼睛沒漏掉任何一處角落。


    終於,戈樾琇發現這個房間需要糾正的了,問題就出在書櫃上,房間主人平日裏忙,查完資料隨手把資料書放到文學類書籍去了,而文學類書籍又被放在競技類書籍去了。


    搬來架梯,戈樾琇把被弄亂順序的書一一還原歸類。


    這可不是輕鬆活,書櫃就占據了這個房間至少十分之二空間。


    整理完畢!活動著腰部。


    在她收拾書櫃這會,平原日光變成暖色係,太陽很快就下山了,這個訊息在傳達著,很快,房子主人就回來了。


    可是……


    房子主人今晚還要參加宴會,不會那麽快回來,這個想法讓戈樾琇心裏覺得無趣。


    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背往一個方向倒。


    柔軟的床墊接住她。


    周遭安靜極了,是戈樾琇打從心裏討厭的那種安靜,仿佛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要是這個時候……要是這個時候……有人和她說說話就好了。


    這個人得和宋猷烈有著一模一樣的聲音。


    目光從天花板移到窗外,大片落日把整個平原染成紅彤彤的。


    眨了幾次眼睛,落日光芒變得暗淡了,是那種讓人昏昏欲睡的色調。


    迷迷糊糊中,開門聲響起,輕柔的腳步似是踩在她的耳畔,那縷氣息近到都要溜近她的毛孔了,在她鬢角處來來回回著。


    癢……她低低溢出,手腳有些些的虛弱。


    那縷氣息並沒有因為她抗議遠離,和那些時候一樣,一直不說話,動作也一樣,帶著幾分努莽幾分憤怒,縮了縮肩膀,那縷氣息滑落到頸部,心裏回味著糖果滋味,順著那甜,昂起頸部,他扯到她頭發,低聲說輕點,他還是不說話,想起什麽,和他說我今天收拾廚房了,我還到花園剪了花,我連你房間也收拾了。


    怎麽……怎麽就一直不說話呢,是不是還沒看到?


    “沒看到?”她問他。


    他還是不說話。


    廚房沒看到,房間應該看到了吧,他們現在就在他房間裏。


    對了,所謂整理房間其實整理的是書櫃。


    “我搬那些書都搬得手都麻了。”她又說。


    他還是不說話。


    “我手疼,那些書很重。”說著,心裏想還不快誇誇我,你知不知道讓戈樾琇給你收拾房間是多麽難得的事情。


    依舊是沉寂一片。


    真是受夠了,也隻不過讓誇一句而已,雙手握拳,大聲喊著:“誰讓你親我的?!”


    “誰讓你親我的?!”這話在天花板上回響著。


    形成拳頭狀的手往前一送,滿掌的空氣。


    睜開眼睛,周遭一片漆黑。


    等眼睛習慣黑暗,木然轉過頭去,整個房間就隻有她一個人,打開燈,整個房間真得就隻有她一個人。


    那麽,剛剛她說的話、那落在她鬢角頸部處的氣息是不是來自於一名精神病患的幻像?


    戈樾琇,你還真是一個瘋子,都幻想出些什麽了?


    近階段,她好不容易感覺到自己和一個正常人沒什麽差異,一見到宋猷烈,又原形畢露了,不僅原形畢露還變本加厲。


    不行,她得離開這裏。


    戈樾琇心裏很清楚,正在竄升的憤怒源頭就來自於那個可笑的幻想。


    她心裏想聽他誇她的話,假如他誇她了,想必她會嚐試去做晚餐,然後再把自己打扮一番,就像昨天那件石榴紅襯衫。


    這是瘋子的思維。


    找到宋猷烈的私人電話號。


    連續三通都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嗯,很好,現在大權在握,都不把她放在眼裏了,這會兒,戈樾琇想起原先的計劃——


    把宋猷烈的家毀得稀巴爛。


    想讓她給他打掃房間,真可笑!


    站在衣帽間前,把宋猷烈的襯衫全部拉出來,一件一件鋪在地板上,質地真柔軟,那她就多踩幾腳。


    關上衣帽間門,手一掃,排列整齊的裝飾品嘩啦啦一片掉落。


    這個時候怎麽少得了她的甜莓熱愛的冰球裝備呢?挑幾隻他最喜歡的冰球棍,看也不看打開馬桶蓋,離開浴室時順便把牙刷牙膏剃須刀一一丟到垃圾桶去。


    遺憾地是,戈樾琇沒在浴室找到避孕套,要有的話她會把它們當成氣球吹,再掛成一排以表對主人的尊敬。


    隻是,為什麽沒有避孕套呢?按照宋猷烈這個年紀正是需求旺盛的時期,還是……她的甜莓不喜歡戴套做?


    好了,主人房間完畢。


    慢悠悠下樓梯。


    手上的刀具在走廊牆上滑著,來到餐廳,餐桌擺放的花瓶讓戈樾琇此時此刻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


    沒事,沒事,毀掉不久得了。


    那些讓她有那個愚蠢想法的,她都要統統毀掉。


    找來棒球棍,棒球棍狠狠砸向花瓶。


    真是太蠢了,蠢且丟臉。


    去你的糖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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