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那是一顆顆白的紅的綠的藥丸,到最後留下的都是苦澀。


    廚房餐廳一片狼藉,但還是欠缺了點什麽,拖著棒球棍戈樾琇找到電閘門,揮起棒球棒,心裏倒數,三、二、一。


    棒球棒狠狠砸向電閘。


    “砰”一聲,火星四濺,一束以垂直角度衝向天空。


    周遭陷入黑暗。


    終於,心安靜下來,不再懊惱不再憤怒。


    她得找個地方慢慢品嚐這樣安靜的時刻。


    借著星光,戈樾琇找到人形樹,背靠在樹上,抬起頭,透過樹葉縫隙,星光璀璨。


    第46章 糖果芒刺


    戈樾琇背靠在樹上,抬起頭,透過樹葉縫隙看頭頂上的星空。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麽密集的星空,一顆星後麵還有一簇簇星星,一簇簇成片,像散布於海平麵上的月光。


    忽然打到樹上的光束讓戈樾琇嚇了一跳。


    眨眼功夫,她所站位置宛如白晝。


    有幾條人影朝她挺近,快速對她形成包圍圈。


    數了一下,差不多一個連的人數,這些人身穿軍人製服,槍,夜視鏡,無線耳麥一應俱全。


    戈樾琇總算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作為一名處於反導雷達區居住者的榮耀感和安全感了。


    那麽,怎麽理解現在四把槍對準她的狀況呢?


    她朝電閘揮出去的那一下觸動了雷達係統,非洲外長峰會開幕在即,當下,不敢有半點馬虎,隨之,精英部隊出動。


    五分鍾後,戈樾琇被帶上車,身邊一左一右兩名全副武裝軍人對她形成虎視眈眈之狀,手腕還戴著手銬,這一點都不好玩,不好玩也不刺激。


    “這房子主人是我男朋友。”她和那些人說,“我們吵架了,我一生氣就幹了蠢事。”


    嘴巴被封上膠卷,宋猷烈的住處越來越遠。


    戈樾琇又闖禍了。


    想想被毀壞的電閘;想想廚房餐廳;想想那倒插在馬桶上的冰球棍,再想想忙了一天的人回到家裏不僅要麵對沒有電源的房子、亂七八糟的餐廳房間,還得跑一趟國防部。


    是的,國防部,精英部隊所有行動一律都有作戰筆記。


    這是一名年輕軍官逮了一個空隙告知她的。


    如果國防部換成警局的話戈樾琇就不會那麽心虛了。


    臨近午夜,戈樾琇被從國防部轉到就近警署,審訊期間一名國防部官員撥通宋猷烈的手機,她以“入室盜竊”罪被送到了治安警署。


    負責把她帶到警署的是之前給她透露消息的年輕軍官,年輕軍官告訴她,不需要擔心,隻是走走形式而已,上頭需要寫報告。


    警署隻有兩名值班人員,女值班人員把戈樾琇帶到拘留所,當這名值班員把便服若幹洗刷用品遞到她麵前時。


    “不用,很快就有人來接我。”她說。


    戈樾琇是當晚住進拘留所的第三個人。


    年紀五十左右的婦女自來熟,一進門就告訴她她運氣不錯,今晚拘留所就她們三個,昨晚這裏住了十八人,有一半人打地鋪。


    拘留所另外一位是年紀約十七、八歲的女孩,梳髒辮,頸部有一處祖魯文紋身,一雙眼直勾勾看著拘留所門。


    這會兒婦女在說她的失眠症,她的失眠症有些奇特,周圍環境越安靜越睡不著,昨晚拘留所很吵她倒是一覺到天亮,說完失眠症,婦女又說起了髒辮女孩。


    她說那女孩已經四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了,不吃不喝原因是她男友還沒來接她,誰勸都沒用。


    婦女還說,女孩頸部紋身就是她男友的名字,女孩每隔一陣子都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關進拘留所,一進拘留所就不吃不喝,直到男友來接她。


    戈樾琇看了女孩一眼,火柴棍身材,瘦得隻剩下一雙眼睛。


    婦女在她身上討了沒趣後回床鋪。


    淩晨一點,毫無動靜。


    得給宋猷烈開車時間,拘留所距離他住的地方起碼得一個小時車程。


    兩點,還是沒任何消息,戈樾琇從端坐在床上改成盤坐,婦女的床位就在她上鋪,那位身材肥胖,每翻一次身就傳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在“嘎吱嘎吱”的聲響中,淩晨三點到來。


    往後挪些許,背部找到牆,整個身體埋進陰影處,透過陰影戈樾琇看著對麵床鋪,髒辮女孩自始至終都維持之前坐姿,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那扇門。


    “你也患有失眠症嗎?”婦女探出頭。


    戈樾琇閉上眼睛。


    淩晨四點,男拘留室傳來吵鬧聲。


    不一會時間,兩名值班人員拖著一名渾身是血的男子從走廊走過,男子臉色比白熾燈還要白上一層。


    女孩依然一動也不動,上鋪婦女打著哈欠。


    “我要睡覺了。”婦女和她說,說完又問她不是說很快就有人來接她嗎?


    指甲一下一下戳著手掌心,太疼了就停止,等到疼痛過去又繼續,這是戈樾琇能想到麵對時間流逝,而那扇房門自始至終都緊緊關閉的焦躁感。


    是焦躁嗎?也許不是。


    六點,拘留室的工作人員送來了早餐,早餐還不錯,牛奶配麵包,青瓜切片。


    不一會,婦女的早餐盤幹幹淨淨,戈樾琇早餐盤還剩下麵包,女孩的早餐盤完好無缺。


    很快,午餐時間到。


    送午餐的是昨晚帶戈樾琇進拘留室的女值班員,她問她怎麽還沒人來接她。


    原本,戈樾琇以為這位的話會讓她暴跳如雷,把午餐盒狠狠倒在她頭上,但沒有,拿起湯勺把午餐盒裏的玉米胡蘿卜麵條攪拌得看起來很可口的樣子,再一口一口吃光。


    很奇怪,她不生氣,她誰的氣都不生。


    不生話癆婦女的氣;不生看不起她的拘留所工作人員的氣;也不生遲遲沒有來接她的人的氣。


    婦女餐盒空了,戈樾琇的餐盒也空了,髒辮女孩餐盒還是完好無缺,連坐姿也沒換,半個鍾頭前,女孩上洗手間走路時腿是抖的。


    早餐吃了,午餐吃了,晚餐也吃了。


    這期間拘留室一個人也少,一個人也沒增加,婦女告訴她今天是禮拜五,一般禮拜五教會活動多,這間接減少犯罪率。


    晚餐過後不久,拘留室門打開了。


    “傑尼婭。”工作人員在門口喊,一動也不動的女孩瞬間像被激活的機器。


    女孩離開了。


    離開時和她之前動判若兩人,活潑好動,嘴裏重複著“他來接我了”歡天喜地,走到門口時,還不忘回頭朝剩下的兩人送飛吻。


    “不出幾天,她就回來了。”婦女說。


    拘留室門還沒關上三分鍾再次被打開。


    “戈樾琇。”工作人員在門口喊。


    戈樾琇離開拘留室,此時為晚間六點四十五分,帶她離開的工作人員告訴她,她的監護人正在為她辦理相關手續。


    一愣,恍然想起。


    現在,戈樾琇的監護人已不叫戈鴻煊,現在戈樾琇的監護人是宋猷烈。


    這個事實讓她再次有想笑的念頭。


    觸了觸嘴角,嘴角處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工作人員把她安排在服務廳,服務廳空氣不是太好,戈樾琇推開朝北那扇門。


    一推開門,她就看到之前不吃不喝的髒辮女孩,女孩和一名穿著胸前印有某公益組織標誌製服的年輕男子坐在長椅上。


    年輕男子在抽煙,女孩在發呆。


    原來,女孩男友是一名社工。


    社工和老是出入拘留室的女友,可真夠嗆。


    兩人隔著約一個人身位距離坐著,這一個人身位距離大約是年輕男子在表達對女友的不滿故意留下的空隙。


    年輕男子抽煙期間,女孩一點點挪動身位,企圖消滅兩人間的空隙,在兩人肩膀即將挨在一起時,年輕男子猛地站起,女孩身體迅速挪回。


    半截煙往地上一扔,年輕男子大步朝停車場方向,女孩緊追年輕男子腳步。


    出神看著那兩抹身影。


    “他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一個聲音忽然冒出來。


    說話的人是帶她離開拘留室的工作人員。


    這名工作人員告訴她,年輕男子是負責做女孩任務的社工,女孩獨自住在父母親留給她的房子,其父母去了哪裏,是死是活無從得知。


    “這類型的女孩很容易愛上對她好的人,如社工如老師,她們還很擅於欺騙自己,即使這裏的人都知道尤裏是她的社工,她還是對外宣稱,她的男友叫尤裏,是一名社工,”說到這裏,這名工作人員歎了一口氣,“追根究底,都是太過於缺乏愛。”


    工作人員把戈樾琇進拘留所前被扣留的幾樣小物件交到她手裏離開了,而年輕的社工和髒辮女孩也不見了身影。


    看著空空如也的長椅發呆。


    髒辮女孩再次回到她視線中,站在長椅前,環顧四周,彎腰,再直起身體時,手裏多了一截煙頭,煙已經燃燒殆盡。


    拿著煙蒂,女孩坐在長椅上,是那名社工之前所坐位置,把煙蒂夾在手指上,緩緩往唇邊送。


    咬住煙蒂,抬頭看著天空,似乎在目送嫋嫋煙霧。


    女孩把社工的抽煙動作模仿得惟妙惟肖,那名社工叫尤裏。


    煙也是尤裏的。


    女孩和所有人說,她的男友叫尤裏。


    垂下頭,戈樾琇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晶瑩液體,擦了擦眼睛,轉身,關上門,一步一步遠離那個梳髒辮女孩。


    她討厭那個女孩假裝抽煙的樣子;她討厭那個女孩不吃不喝的樣子;她更加討厭那名多管閑事的工作人員告訴她那些話。


    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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