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wal在希伯來語中譯釋為禮物。


    “女士,不久的將來您將會得到這份大地恩澤的禮物。”老者說。


    她問他那是多久。


    “明年這個時候。”老者胸有成竹。


    也就是說兩個月之後,她將會懷孕。


    於是,她和老先生開起玩笑,說要是那樣的話,等我的“禮物”長大了,就把她帶來和您的“河流”相親,說不定禮物和河流會看對眼呢。


    老者笑著離開。


    “他比我還能胡扯。”側過臉去,身邊卻是空蕩蕩的,宋猷烈去了哪裏呢,大聲呼喚。


    那聲“宋猷烈”徜徉於耳畔。


    似是從某個長夏午後睡夢中醒來,躺在柔軟大床上,聞著花園傳來的花香,回味著夢裏的場景,一邊回味一邊追尋:會飛的翅膀哪裏去了?一望無際的花田哪裏去了?前來搭訕的英俊男孩哪裏去了?


    從前的夢大多是天馬行空,剛剛的那個夢則像場景回放,夢裏的場景甚至於比現實更加鮮活,那景,那物,那人,那些沒放在心上的話語。


    這都要怪那拿手杖說起話來神秘兮兮的老先生,老先生是一位部落酋長,這是戈樾琇後來從一個孩子口中得住的。


    孩子還告訴戈樾琇,酋長的媽媽是一名巫師。


    酋長媽媽是巫師,又不是酋長本人,再說了,巫師都是一些故作神秘的家夥。


    此時,戈樾琇就在宋猷烈公寓房間大床上,他們昨晚從塞拉利昂回到約翰內斯堡,回家時已經是淩晨時間。


    過去的兩天一夜,她和宋猷烈一起去了一個當地土著部落,這是一個對遊客半開放的部族,死於武裝分子槍下的sn能源兩名員工就來自於這個部落。


    宋猷烈給這個部落送去大量物資,正趕上部落殺生節,盛情難卻之下他們留下來參加活動。


    就像瑪麗安說的,你這樣的身體素質不行,參加活動不到半小時戈樾琇就中暑了。


    一位女人給她灌了草藥,草藥藥效還算可以,日落時分,她就和宋猷烈被邀請參加部落篝火晚會。


    晚會臨近結束,部落酋長來了,那位還給她算起命來,說她兩個月後會懷孕。


    不久的將來,她將迎來大地恩澤的禮物?土著人胡扯起來也是一套又一套的。


    和宋猷烈一起回到酒店,放在行李箱裏的女仆製服當晚沒有拆封,宋猷烈說了,你得好好休息。“不想看我穿嗎?”問,“當然想,下次,下次我出差再穿。”他回。


    這麽說,他下次出差還會帶上她,這話讓她很是滿意。


    從參加土著人的殺生節活動後她就提不起勁來,雖然,她沒碰到殺生場麵,但不知道為什麽,羔羊一直在腦中叫著,戴在舞者們手腕上的動物化石手鏈老是在眼前晃動著,風裏時不時傳來隱隱約約的血腥味。


    當時,她就應該聽宋猷烈的勸,不和他一起去土著人部落。


    還好,回來了。


    在眼簾沒打開之前,世界還是黑暗的。


    住在心底裏的小惡魔現在很活躍,每一個觸角都清晰可見,小惡魔趴在她耳畔一直和她說悄悄話:戈樾琇,這個世界沒什麽可期待的……


    “不,不對。”反抗的聲音很微弱。


    熟悉的安靜氛圍、柔軟的床單觸感、挨在一起的馬克杯、整整齊齊放著的情侶拖鞋、色彩舒適的窗簾這些都是值得期待的。


    眼眸繼續在黑暗中搜尋著。


    順著色彩舒適的窗簾,是她從之前房間帶回來的粉色小豬鬧鍾,粉色小豬有一張善良又有福氣的麵孔,眼睛總是很溫和看著你,每時每刻都笑眯眯的,她看著心情會變好。


    關於那隻粉色小豬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好幾次醒來時,戈樾琇都發現粉色小豬的臉是對著門外的,明明她臨睡前特意把粉色小豬的臉朝著自己,她問瑪麗安了,瑪麗安說她也不清楚,不是瑪麗安就是宋猷烈了,宋猷烈對於她的問題啼笑皆非,說戈樾琇我沒那麽多時間去注意你那個鬧鍾臉是朝什麽方向的。


    這倒也是。


    難不成是粉色小豬自己掉的頭。


    即使在粉色小豬身上發生這麽離奇的事情,但也不妨礙戈樾琇對它的喜歡。


    第一次從商場把它帶回來時,她就相信它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


    粉色小豬現在也一定是笑眯眯的。


    她也要每天像粉色小豬一樣,笑眯眯醒來。


    嘴角上揚。


    手指輕輕觸摸嘴角,上揚弧度已經來到最高了。


    所以,戈樾琇,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緩緩的,緩緩的,睜開眼睛。


    和夢裏最後一刻一樣,身邊沒有宋猷烈。


    明天宋猷烈就開始休聖誕新年假,他下午兩點才到公司去。


    這個下午,宋猷烈不辦公,和老員工喝完下午茶再到錄音棚錄給sn能源全體職員的新年寄語。


    去年是以三種語言錄製的新年寄語,今年一下子增加至六種,這下,sn能源首席執行官又會惹來大籮筐好感了吧?葡萄園人會自豪和親戚朋友說:“我的boss在用我們的語言和我說新年快樂,聽起來很親切是吧?”


    是那些人口中親切boss,也是她的甜莓。


    她的甜莓,心裏進來了一點點陽光。


    現在是上午十點,這個時間點宋猷烈應該在家裏,也許在書房,也許在健身房,要麽就是在花房喂魚。


    找遍整個房子,戈樾琇沒找到宋猷烈,他也沒留下紙條交代去哪裏,廚房放著留給她的早餐,打他手機,結果發現他的手機在沙發上呆著。


    也許是臨時有事出去了,她梳洗完他就回來了。


    慢吞吞刷牙慢吞吞洗臉。


    出了洗手間門,整個房子還是隻有她一個人。


    站在客廳上,放眼望去,空間大得就像要把整個世界吞噬。


    他給她做了早餐呢。


    早餐吃了兩口,忽然間失去了胃口。


    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她整整等了宋猷烈一個鍾頭。


    腳步漫無目兜著,來到了花房,熱帶魚們在她麵前遊來遊去,她問熱帶魚宋猷烈都去哪裏了?


    熱帶魚們沒有回答她。


    這讓戈樾琇氣壞了,一邊放著亮晶晶的鵝卵石。


    手裏的鵝卵石朝著魚缸砸去時,戈樾琇看到自己的臉清清楚楚映在魚缸上。


    為什麽宋猷烈要一個勁兒誇獎那張臉漂亮呢?她沒覺得那張臉漂亮啊,相反,她剛剛被自己的那張臉嚇了一跳。


    它太蒼白了。


    “那是因為你這兩天狀態不好。”一個聲音和她說。


    是嗎?是那樣嗎?


    放下鵝卵石,挪動腳步,她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新年越來越近,從十九歲過後每當新年來到時,她的狀態總是很不好,因為……在她十九歲時的那個新年她做了一件壞事,那一年,加州一直不下雨。


    聖誕過完,很快就是新年了。


    十九歲過後,每當新年臨近時,總是會有一個有著漆黑眼眸的女孩來找她,什麽都不說話,就隻用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看著她。


    之前,她覺得無所謂,她的命誰喜歡了就拿去,反正活著也沒意思。


    可是……可是。


    最近,戈樾琇覺得活著變得非常有意思了起來,不是有宋猷烈嗎?那是她的甜莓。


    她的甜莓可討她喜歡了,喜歡到想和他一起做很多有趣的事情,還有……忽然地,她想要……想要禮物。


    不是從商場買回來的禮物,而是另外一種“禮物。”


    這個“禮物”有眼睛有鼻子,會說話會哭會笑會長大。


    是不是……她的貪心惹惱了那個有著黑漆漆眼眸的女孩,女孩憤怒了,所以……女孩讓她想起她名字來了。


    之前,戈樾琇一直想不起那女孩名字,隻記得那是像一縷抹茶色的女孩,可這個早上,她忽然想起那女孩的名字了,毫無征兆的,把女孩名字想起了。


    現在,那個名字一直牢牢映在戈樾琇的腦海裏。


    而且……那女孩比往年提前來看她了,在遠遠的地方,時有時無的。


    那個角落看起來很安全,那是光源最盛的所在,那女孩要是想靠近她,也許會被光嚇跑的。


    他們說……他們說亡者最怕光了。


    安靜卷縮在角落處,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有一抹修長身影逆光而來,怕是嚇到誰似的,腳步輕得很。


    抬起頭,瞅著他。


    有很柔軟的力道在觸摸她額前頭發。


    她問你去哪裏了?


    他說生態園打來了電話,他領養的鴕鳥生病好幾天了。


    “它現在好點了嗎?”


    “嗯。”


    那就好,那就好。


    站起,她想回房間了,也許再睡一覺會好點。


    腳很麻來著,不,應該說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剛剛和小惡魔搏鬥讓她已經精疲力盡,好不容易把小惡魔打發走了,有著黑漆漆眼眸的女孩卻來了。


    往前跨一步,腳就承受不住,身體軟軟往一個方向。


    不出意料,她跌倒於他懷裏。


    一觸及,她就氣壞了。


    戈樾琇在憤怒時力氣非常大,拳頭狠狠砸在他肩膀上:“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的,為什麽就不留下一張紙條告訴我,你領養的鴕鳥生病了?”


    都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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