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勉強表現的鎮定,她不曉得梁時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待丫鬟端了花茶上來,便聞梁時的聲音淡淡中帶著些許不善,“都下去!”


    四個小丫鬟膽子很小,她們也才被楚翹買回府不久,聞言後先看了一眼楚翹。


    楚翹自然不會與梁時抗衡,她點了點頭,示意這四人皆退下,阿福亦然。這個時候的楚翹很明顯在防備著梁時,她雖不知道梁時的目的是什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接下來絕對沒有好事發生。


    茶壺中騰起的熱氣帶出了絲絲花香,此刻秋日西斜,滿園梧桐紅葉,精致甚美。梁時卻總是大煞風景的那一個,他沒有給楚翹半分揣測的機會,直接就問道:“蕭王爺因何要娶你?”


    據他這幾日所查,楚翹與蕭湛之間並無半分瓜葛,而唯一的牽扯就是前陣子因著梁雲翼與梁雲奇兄弟兩人打了程家公子,以至於楚翹去找蕭湛幫忙了,還給他治頭疾。


    蕭湛是什麽人,梁時自是清楚,他豈會好端端的娶一個寡婦?


    若說是因為一張絕色容顏,梁時是絕對不會信的,那個人心裏藏著的人是誰,他一清二楚!


    楚翹被震驚到了,連連咽了幾口,以免尷尬,她給二人皆倒了兩杯茶水。


    品茶間,她無視梁時審視的目光,內心快速盤算了起來,她心想,梁時既然已經問出口了,那麽梁時肯定已經知道蕭湛登門求娶過她的事,若是她執意反駁,不亞於搬起千斤大石去砸自己的腳。


    梁時可是吏部侍郎,在勝任吏部官員之前,他曾在大理寺任職,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破過無數神秘離奇的案件。


    楚翹能這個時候胡攪難纏麽?當然是不能的。


    她沒有與狼共舞的本事,搞不好會被惡狼一口吞了。故此,她說了一半,也留了一半,道:“二爺不在府上這兩年,妾身從未行為不檢點,蒙受蕭王爺錯愛,妾身也是誠惶誠恐的,二爺放心,妾身從未答應過蕭王爺,從未有損過您的顏麵。”


    楚翹的這個解釋似乎沒有令梁時滿意,他語氣無溫,就連眼神也是,淡淡道:“還有呢?”


    還有什麽啊?還想讓她說什麽?


    楚翹在內心將梁時圈起來咒罵了一遍,表麵上懵懂一怔,“呃?二爺所指何事?妾身不甚明白?”


    梁時起初以為這小婦人老實溫厚,但這些日子僅僅幾麵下來,他卻不這麽認為了。


    方才在書房的傷心是假的,眼下的裝模作樣又是假的!


    很好,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心機,看來蕭湛想求娶她也並非隻是空穴來風,梁時的視線輕飄飄的落下,一抹不以為然一閃而逝,他端起杯盞,輕抿了一口花茶,“好,我今晚留下。”


    這聲音宛若帶著令人神經一顫的魔力,突然之間將楚翹的幻想攪的支離破碎。


    我今晚留下?


    這話是什麽意思,已經是昭然若揭。


    梁時,不能這樣不講理!哀家也是有脾氣的!


    想歸想,楚翹聲音溫溫的,帶著小姑娘獨有的軟糯,她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和離過的婦人,就像潑出去的水,二爺說這話是不是太唐突了?”


    梁時笑了,這笑意自他薄涼的唇角蕩開,著實苦澀,因長久不曾笑過的緣故,他唇角的形狀有些不甚自然。


    “嗬嗬嗬……”幾聲意味不明的笑意消散之後,他終於抬眸,在對上楚翹一臉懵然的表情時,梁時話鋒一轉,已是明明白白的威脅,“顏如玉,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


    楚翹一僵,她反複思量了一番,想起蕭湛對兩個繼子的在意,好像也跟她沒有多大關係。萬一今晚梁時真的留下,他狼性大發,那……她又要死一回了!


    楚翹最是識時務,這也是父兄一直教她的,有人撐腰就可逞強,可若是無人撐腰,還是先保住小命要緊,她遂將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梁時。坦白從寬的態度甚是良好。


    “二爺,蕭王爺不是看上了妾身,他是想要雲翼和雲奇當兒子,您說奇不奇怪?就連我這般聰慧之人,也是想不明白的。”


    梁時微微垂下眼眸,沒有再看麵前的小婦人一眼,也沒有質疑她的說辭。


    楚翹見他紋絲不動,又恢複了石雕的模樣,俊顏氤氳在騰起的水汽之中,他神色不明。


    楚翹不曉得他這又是幾個意思,問道:“那妾身現在還可以和離麽?”


    聞言,梁時突然抬眸,硬生生的給了她三個字,“不可以!”


    秋日落下的很快,整個聽雨軒都沉浸在橘色的秋光之中,楚翹怔住了,她眼睜睜看著梁時在她麵前起身,又眼睜睜的看著他大步離開,背影帶風,這人行至月洞門時,對守在那裏的丫鬟吩咐了一聲,“看好你們家主子,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讓她踏出府門半步!”


    小丫鬟們哪裏見過這般氣勢駭人的貴人?登時支支吾吾應下了,“是!二爺!”


    楚翹在一陣微涼的秋風中呆了片刻,她怎麽覺著自個兒有點像偷雞不成蝕把米?誰能告訴她,究竟是什麽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梁雲翼:好樣的,計劃成功!


    梁雲奇:嗬嗬,母親再想離開就難了。


    梁雲玥:若是生個弟弟妹妹,母親更是走不掉了。


    梁溫:花姑娘也是個障礙,要早日鏟除她才成,不過生孩子也是大事!


    老管家:再接再厲,大家做的都很好。


    楚翹:……呃呃?


    第26章 閣老夫人


    楚翹萬萬沒有想到,在短短半日之內,她親身經曆了一下人生的大起大落。


    這一場“變故”都是梁時給她帶來的。


    他果然還是那個令得禦史也束手無措的梁閣老,專會變著法的折磨人。


    楚翹就這麽被禁足了,香料鋪子的生意自然是顧不得了,在沒搞清楚梁時的真正意圖之前,她當真不確定自己能安然活到哪一日。


    所以……蕭湛原本想利用機會娶了她,再將梁雲翼與梁雲奇收做嗣子?而梁時原本也不將她放在眼中,隻因為得知了此前蕭湛求娶一事,他又不打算放妻了?


    這幾樁事情之間究竟有何種聯係?


    有……有聯係麽?


    楚翹百思不得其解,這一天晚上她照常去陪著梁老太太用飯,卻是忘記了抱著牌位一塊去了,梁老太太像極了惡婆婆,衝著她就數落道:“你這是怎的回事?你將你夫君棄之何處了?!”


    楚翹端坐著,索性委屈巴巴的瞥了一眼梁時,喏,這位不就是她夫君麽?


    花木暖是梁時帶回府的客人,梁家的回事處漸漸充沛之後,也給她專門安排了丫鬟婆子伺候著,當真將她視作貴客了。


    晚膳時,她也在席上。


    楚翹看著梁時,花木暖也看著他。


    和離之事一鬧,闔府上下俱知,花木暖自然也是知曉的,她知道楚翹的身份隻是一個被顏家人“賣”給梁府的女子,而梁時這樣的人又怎會看上一個平庸的商戶女?她即便再怎麽好看,也隻是空有皮囊,也難以紅袖添香。


    梁時提出和離,是花木暖意料之中,且十分歡喜之事。


    隻是沒想到,這份歡喜還沒有持續半日就結束了,怎麽的梁時午後寫了休書,不出兩個時辰又反悔了?


    花木暖也是一知半解,甚是糊塗的同時,也隱約開始不耐煩了,她等了兩年之久,並不是為了給梁時當妾的!


    在楚翹與花木暖齊齊看著梁時的節骨眼上,梁溫與三個孩子也望了過來,就連堂屋內伺候的下人也紛紛瞧了過來。


    當初梁時“死”了,夫人抱著牌位還尚可理解。可現如今梁時死而複生,夫人總不能還抱著牌位,這得多寒磣人呐?!


    此刻,梁老太太明顯還在盛怒當中,梁時神色不明,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可言,更是無視了旁人的目光,對老太太道:“母親,您該用飯了。”


    成年男子的嗓音滲透著被陳舊時光渲染的魄力,他此言一出,梁老太太便沒有繼續對楚翹破口大罵,但依舊臉色不佳,囑咐了一句,“如玉,下回切記要帶著你夫君一道過來!”


    楚翹:“……”她已經搞不清梁老太太究竟是糊塗?還是精明了?


    這一天晚上,楚翹命丫鬟點了濃重的安神香,這才得以安穩入睡,至於旁人有沒有睡下,那就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次日一早,隔壁楚家的管事親自送了請帖過來。再有幾日就是楚夫人六十歲生辰。


    楚翹也記得日子,她知道母親每年過生辰,父兄都會給她操辦酒宴。雖說父親如今還在邊陲,但有兩個哥哥在京城,母親的六十大壽肯定會很隆重,她不管以怎樣的身份,都要去給母親賀壽的。


    楚家不缺名貴之物,她知道母親也不在乎那些,隻可恨她如今這副模樣,根本不能讓母親知道她還活在世上。


    是以,楚翹親手配製了幾隻香包,自從自己“死”後,母親便開始了吃齋念佛的日子,久而久之,身子骨多多少少會熬出毛病來。楚翹這兩年時常尋著借口去隔壁楚家看望母親,也會送些香料之類的小東西給她。


    五日後,阿福笑眯眯的撩了簾子入屋,瞧見悶悶不樂的楚翹,便道:“夫人,您可別再憋屈著了,二爺方才命人過來傳了話,讓您稍作準備,一會跟著二爺一道去隔壁楚家祝賀去。”


    見楚翹依舊盯著她小算盤,有氣無力的撥弄著,阿福又道:“夫人,您今兒可以外出了,怎的還不高興?二爺也是在意您呢,奴婢可聽說了,今晨花姑娘給二爺送去的荷葉粥,二爺一口都沒嚐,以奴婢看,二爺當真是舍不得您走。”


    楚翹生的嬌媚,她雖是骨架細弱,但稍稍圓潤起來之後,便更顯得稚氣未脫,她抬了抬眼,長而密的睫毛如黑色蝶翅撲閃了幾下,眼神無奈的瞅了阿福一眼,“他哪裏是舍不下我……”這是要和蕭湛鬥氣,故意拘著她啊。


    否則,楚翹實在尋思不出其他理由了。


    這兩年楚翹一直穿的很素淨,今個兒是母親的六十大壽,她肯定要稍微捯飭一番,遂讓阿福從箱籠裏挑一套她最是喜歡的碧色衣裳出來。


    發髻上則隻插了一隻流蘇素銀的簪子,一對碧玉耳垂通透水靈,襯的她的肌膚近乎完美到了毫無瑕疵。


    楚翹不緊不慢的從小院出來,又慢條斯理的一路走到前院,她是故意讓梁時等著她的。


    誰讓梁時這般出爾反爾,是打算拘禁她一輩子不成?


    此刻,梁時就站在院中一棵梧桐樹下負手而立,背影高大挺拔,他是背對著楚翹站著的。


    即便沒有看到他的正臉,楚翹也感覺到了來自梁時身上的威壓。她真真是同情花姑娘了,將來與梁時此人共度一生,好端端的花姑娘得多折壽啊。


    老管家見楚翹過來,笑道:“夫人,您來了啊,二爺等你多時了。”


    楚翹對老管家點了點頭,而梁時卻突然神色不善的看了老管家一眼,這讓老管家登時僵住了,他知道二爺不喜歡旁人多事,可如今這情形,他不撮合一下,二爺和夫人何時才能像真正的夫妻?


    梁時徹底轉過身來,當他眼眸之中映出楚翹的臉時,有種冷冽,驚訝,疑惑,甚至是厭惡的眼神一閃而逝。


    不得不說,眼前這小婦人的確是上乘的容色,梁時的視線從她蒼黛般的眉目離開,很快落在了她小巧可人的粉唇上,但旋即又重新往上,最終落在了楚翹的如黑色綢緞的墨發上,他冷聲道:“跟我走!”


    梁時一貫陰鬱,楚翹沒有放在心上,至於他為何不正眼瞧她,楚翹更不打算細究。換言之,他何曾正眼瞧過誰?


    恒順胡同一片熱鬧隆重,今日楚家世子爺-楚坤也在府上。楚坤早年娶了周氏為妻,已育有一雙兒女,是個成熟俊朗的男子。


    楚翹重生成顏如玉之後,很少有機會再看見她大哥,幼時她大哥也很是疼她,長嫂亦然。


    到了楚家大門外時,楚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正在招待賓客的楚坤,心中五味雜陳,大哥和長嫂還會想起她麽?


    楚翹的出神引起了梁時的留意,他的人自是已經查出這兩年來楚遠如何“對待”這小婦人的。


    此刻再看她盯著楚家世子爺的癡癡眼神,梁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哼,我原以為此婦慣會弄虛作假,虛情假意,看來還得多加一條:拈花惹草!


    這個念頭在梁時腦中一閃而過,他兀自進了楚府,也不管楚翹是否跟在他身後,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擔心楚翹會走丟了。


    楚翹的到來引來無數貴婦們的豔羨眼饞,眾人原以為她是天底下最為苦命的女子,誰曉得這風水一轉,年紀輕輕就成個閣老夫人了?


    這瞧著也才十來歲的光景,卻已是三品大員的夫人,她上輩子莫不是救苦救難了?!


    在場不少婦人都已兒孫滿堂了,此刻看見楚翹,還得微微頷首,恭敬的向她打招呼,客客氣氣的喊一聲“梁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梁時:胡攪難纏,謊話連篇,裝模作樣,還沾花惹草!!!我為什麽不休了她?


    眾人:……是啊?為什麽呢?


    老管家:目測大人很快就要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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