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沒有戀戰的本錢,他還有個拖油瓶!他暗罵自己一時隻顧著追灰衣劍魔,竟然把樹林裏的嬋九給忘了!剛才纏鬥,已經跑出來好遠,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


    他想嘯叫不是嬋九發出的,因為她沒有內丹,一定是另有其人!那會是誰?那頭狼嗎?


    高手過招,最忌諱的就是分心。寒山一分心,讓灰衣劍魔多逃出去十多丈,已經是要駕劍逃跑了。


    寒山正在考慮是追上去好,還是殺回樹林好,突然嬋九從樹林裏衝了出來,細眉倒豎,指著灰衣劍魔大聲說:“殺死他!”


    看到嬋九,寒山在心中猛地舒了一口氣,召回身後四把劍,七劍合一,向灰衣劍魔追去。


    灰衣劍魔已經跳到了一塊大石頭上,突然從石頭後麵撈出一件白白的東西,朝寒山扔過來。


    由於天黑,加上速度太快,寒山初開始並沒有看清是什麽。


    嬋九是狐狸,在夜晚視力極佳,她臉色大變,頓足尖叫說:“這個不要砍啊!”


    寒山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東西,而是他們花了一整天功夫護送回來的新媳婦!她隻穿著一身內衣褲,估計是從被窩裏讓灰衣劍魔擄出來的。


    寒山猛然收了劍。


    新媳婦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雙手反綁,兩眼緊閉,早就暈過去了。


    嬋九極快地跑過去,對寒山喊:“我來照顧他!你去追那老小子!”


    寒山吩咐:“你要小心。”


    “我沒事兒,你快去!”嬋九說。


    寒山“嗯”了一聲,劍光護身,往灰衣劍魔逃走的方向追去。


    嬋九“啪啪”打著新媳婦的臉,但她毫無反應,鼻息雖然微弱但還算均勻,應該是被什麽迷藥或者法術迷昏過去了。滴水成冰的三九天,新媳婦上身隻穿了一件小肚兜,下身一條薄褲子,赤著腳,凍得臉白如紙。


    嬋九跺了跺腳,罵了灰衣劍魔幾句,脫下棉袍裹在她身上。


    “要是別人我才不管呢!”她氣咻咻地說,“你要是凍死了,我就白把你從惡婆婆家帶出來了!”


    見寒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俯身背起新媳婦,要把她送回家去。


    灰衣劍魔也真是齷蹉,想阻擋寒山攻勢的話擄誰不好,偏偏擄一個女人家。


    嬋九猜測此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或許從寒山和自己相遇那天起,他就沒有放鬆過窺視。


    寒山那邊已經勝利在望,他追擊灰衣劍魔到了河邊,始終沒讓他有機會人劍合一逃跑。


    灰衣劍魔又中了兩劍,渾身上下血紅一片,喘著粗氣,眼看就要伏誅受死了,忽然旁邊又是一聲尖利嘯叫,一粒暗器朝著寒山飛過來。


    寒山用餘光看見是顆霹靂珠,凡人的下等伎倆,因此並不在意,揮劍砍成兩半。霹靂珠“砰”地炸了,碎裂落在雪地上,冒出一縷青煙。


    霹靂珠接二連三地打來,寒山揮劍統統斬碎。


    放暗器的人就躲在樹後,隻露出半個腦袋,寒山看見他亂蓬蓬、毛茬茬的青色連毛胡子,知道他果然是上次那個從他手底下逃走的狼妖。


    狼妖身後還有一個人,長相酷似,隻是胡子顏色偏紅,估計也同類,也正不停扔出暗器:霹靂珠,金彈子,毒蒺藜,毒鐵砂,亂七八糟,稀奇古怪,層出不窮。


    這樣的小妖怪還不能入寒山的眼,寒山分出三柄劍,想把他們倆連樹帶人一起絞斷了。


    這時狼妖又扔出了一粒暗器,而且是相當大的一粒,寒山並沒有多想,揮劍斬斷。


    而這次卻斬錯了。


    那並不是霹靂珠或別的什麽,而是一大顆毒丹砂。


    毒丹砂“撲”地散開,頓時漫天漫地血紅色煙,寒山立刻掩住口鼻後退,但還是吸進去了一點,覺得鼻腔裏立刻火燒火燎地痛起來。


    毒丹砂不是凡人造的,而是來自某些居心叵測的丹仙。毒砂裏加持了符咒,因此對於仙、魔、妖都頗有殺傷力。


    毒丹砂原本是沾者即死,幸虧寒山有些法力,這才能夠勉強支撐。


    可是狼妖們的花樣還沒使完,正當寒山因為劇痛而視線微有模糊,劍勢也放緩的時候,一張網朝著他鋪天蓋地地罩下來。


    寒山放劍去斬,卻像是斬到了棉花上。


    那網猛地收緊,將寒山整個人包在裏麵,寒山越是掙紮,便被捆得越緊。


    縛仙網!刹那間,寒山腦中閃過這個詞。


    縛仙網用法力灌注的千年妖蛛絲織成,專門用來對付劍仙,劍砍不斷,法力施展不出,而且越掙越緊。


    可是縛仙網自從仙魔大戰後就被昆侖派得到,一直鎖在玉虛宮的藏寶閣裏,由專人看守,它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地,而且用在自己身上呢?


    玉虛宮裏……難道出事了?


    寒山沒空多想了,他已經被纏得幾乎氣都喘不上來。他不再掙紮,而是直挺挺地倒下,他的劍因為失去了控製又無法回歸主人,當啷一聲從空中掉落,化作原形,一把四尺一寸的長劍,劍身瑩白,劍柄純黑,好似寒山積雪。


    “啊哦……”灰衣劍魔低嚎一聲,捂著腿上的傷口,向後倒跌坐在地上。


    兩個狼妖心有餘悸地從樹後鑽了出來。


    那幾棵原本就不粗壯的樹早已經被寒山的劍陣斬得七零八落。狼妖小心翼翼地靠近,觀察了半天,互相望了一眼確認:“抓住了!”


    “師伯!抓住了!”青胡子狼妖對劍魔說。


    灰衣劍魔桀桀怪笑:“嗬,嘿嘿嘿,多虧二位了。”


    青胡子狼妖謙虛說:“我們兄弟隻是幫個小忙,您老人家拚著一己之力,擒住了昆侖派大弟子寒山,那才是奇功一件呢。”


    灰衣劍魔說:“哪裏,如果不是你二位扔出縛仙網,我怕是已經死在這賊劍仙手上。”


    “您不用再誇了。”紅胡子狼妖說,“我倆法力低微,靠近了怕被寒山發現,來早了又怕事情未成就被他一劍殺了,拖到最後才有出手的機會,倒讓您老人家受苦了。”


    “縛仙網果然名不虛傳,隻可惜沒能用在玉清那老賊身上。”灰衣劍魔喘了一口氣,說,“待我找地方養上幾日的傷,便回山將你們二位的功績稟告主人,主人高興,必定會好好獎賞你們一番。”


    青胡子狼妖哈腰行禮說:“那我先謝謝師伯的美言。”


    ……師伯?


    雖然受到毒霧侵擾,寒山的神智還算清醒,暗忖兩隻妖怪管一個劍魔叫“師伯”,也真是怪事。片刻之後,毒質上行,他用力咬住下唇以防暈厥,但還是無法抵擋,失去意識之前,他腦中隻是在想:不知道嬋九怎麽樣了,但願她……她不要傻傻地追……追過來……


    灰衣劍魔失血過多,也是強弩之末,他支撐身體站起來,看著地上的寒山冷笑說:“這昆侖派的弟子本領雖高,終究還是太輕敵啦。”


    他撿起寒山劍,雙手握住,猛然一使力,想把它生生地拗斷。可惜那仙劍已經經過數百年的淬煉,堅韌無比,加上他手上隻剩了兩三分力氣,這麽一拗,劍竟然絲毫不動。


    灰衣劍魔大怒,飛起一腳,將劍踢進了不遠處的河裏。


    青胡子狼妖問他:“您老人家想要怎麽處置寒山?”


    灰衣劍魔不耐煩地說:“主人吩咐先不要殺,那就不要殺,你們找個地方把他關起來,等到事成之後,再殺也不遲!”


    他說完,駕起飛劍走破空而去,由於去勢太猛,把幾滴血甩在了青胡子狼妖臉上。


    ☆、第24章


    紅胡子說:“虧你還對他那麽客氣,師伯長,師伯短的,他算哪門子師伯?”


    “呸!他媽的!”青胡子罵,“你小子不是也客氣得很?”


    兩人開始商量怎麽處置寒山,紅胡子問:“師哥,真找地方把他關起來?”


    青胡子說:“那是作死呢,他認得我倆。這毒丹砂頂多能製住他十二個時辰,等他醒過來,又想法子解開了縛仙網,一看是我們守著他,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我們兄弟倆還不是隻有挨刀的份!”


    “不是說劍仙解不開縛仙網嗎?”紅胡子問。


    “那是劍魔嘴裏說出來的話,你也信啊?”


    “不信。”紅胡子搖頭。


    青胡子說:“不信就趕緊走啊!這次我們奉了師父的命才來淌這趟混水,師父說過,差不多就行啦,可千萬不能淌深了。劍仙、劍魔都不是好東西,我們好不容易才修煉成人,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


    “可是,那寶貝縛仙網怎麽辦?就丟了?”


    “不丟?”青胡子沒好氣地說,“就靠著縛仙網才能克製住他,網一撤走,他萬一跳起來把我們砍了怎麽辦?”


    兩人一麵說,一麵丟下寒山徑自走了。走出十多步,青胡子突然說:“等等,我要賣個麵子。”


    “麵子?”紅胡子問。


    兩人便往河邊跑,矮身趴在河岸上,青胡子狼妖仰頭,發出一聲淒厲綿長的嘯叫。


    叫聲剛落,借著星光,就看見極遠處嬋九猛地冒了頭,然後飛快地往這邊跑。


    青胡子對紅胡子打了個手勢,兩人爬起來,沿著河岸悄悄退去,隱入了黑夜。


    兩個狼妖剛剛退走,嬋九已經衝到了河邊,速度之快倒也對得起“妖”這個名號。


    她的棉襖棉褲全都蓋在了新媳婦身上,鞋子也給她穿了,身上隻剩下一件薄衫,雖然冷,但行動方便。


    “寒山!”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寒山,臉色頓時慘白,慌忙撲過來。


    對待不省人事的人,嬋九向來隻有一種手法,那就是抽耳刮子。


    寒山被她打得不輕,可惜還是毒丹砂厲害些,人醒雖然醒了,但卻迷迷糊糊睜不開眼睛。


    見抽打沒有用,嬋九隻好停手,這才注意到寒山身上的縛仙網。


    “這是什麽玩意兒?”她趕緊伸手去解。


    縛仙網說神也神,說不神也不神,由於是千年妖蛛織出來的,因此對妖毫無用處,隻能對付劍仙。


    嬋九沒費多大工夫就解開了縛仙網,點著寒山的額頭罵道:“你不是本事大得很嘛?搶我的內丹時倒厲害得要命,現在怎麽被這麽一張小破漁網纏住了?”


    提到內丹,她撲在寒山身上摸了起來:“內丹呢?我的內丹沒丟吧?”


    要知道她的內丹也就蚌殼裏還沒長成的小珍珠那麽大,一時哪裏摸得到,寒山終於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眼皮上,睜開了。


    “……腰……”他說。


    “什麽?”嬋九湊上前。


    “在我……腰帶……中,”寒山說,“……不要……扯……衣……衣服……”


    “哦,沒丟就好。”她給寒山整理衣服,把他剛才被自己拽得大大敞開的領口掩好。


    內丹其實被誓約固定在寒山身上,即使嬋九找到了,誓約完成之前也無法拿回來。


    “你是不是中毒了?”嬋九問,“中的是什麽毒啊?”


    寒山卻再也沒有力氣回答了,閉上眼睛,又暈了過去。


    “哎,別暈呀!”嬋九拍著他的臉,見他毫無反應,隻好席地坐在他身邊。


    “唉……叫你不要拿我內丹。現在好了,你中毒了,跟死人一樣,我麽跟凡人一樣,寒冬臘月,半夜三更,荒郊野外,讓我帶你到哪兒解毒去?”她凍得連打幾個噴嚏,托著腮,發愁地喃喃自語。


    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樹林子裏安全些,於是俯下身子,吃力地背起寒山,慢慢朝樹林方向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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