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幾句話敷衍了寒山,匆匆忙忙回洞去找柳七。


    “師父師父!”她在酒缸旁邊把迷迷糊糊的柳七拍醒,“我得回一趟峨眉山。”


    柳七揉著眼睛問:“為什麽?”


    嬋九說:“我得去問問銅岩師太紫僵蠶的事兒。”


    “可是銅岩師太不一定知道啊。”柳七說。


    嬋九說:“總是有一線希望吧。這紫僵蠶躺在我肚子裏多少天了,我別說三百年修為,連兩個時辰修為都沒增加,所以肯定有不對的地方。這紫僵蠶是假的還好說,萬一是真的,那我豈不是糟蹋了寶貝?”


    柳七不愧師徒連心,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就是:“你去了寒山也得跟去,到時候怎麽跟他解釋?”


    嬋九撓撓頭:“看著辦唄。”


    ☆、第60章


    “要回峨眉山?”寒山不解地望著眼前這對寶貝師徒。


    這兩個人還真是一會兒一個主意,初開始說要在華山以逸待勞,後來說等寒山長到天劫前的樣子就去找七寶,如今又說要回峨眉山了。


    寒山問:“你們不怕把劍魔引到峨眉山去,連累銅岩師太?”


    柳七說:“連累也沒有辦法,我對七寶知之甚少,雖然知道相生陰陽鏡在玉梨三那兒,卻連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都不清楚,是時候去問問銅岩師太了。”


    寒山覺得這個理由倒也充分,沉吟道:“銅岩師太必定清楚七寶麽?”


    柳七和嬋九都搖頭:“不知道。”


    “如果連銅岩師太也不知道,那我們隻能盲人騎瞎馬,走一步算一步了。”柳七攤手,表示聽天由命。


    “什麽時候回峨眉?”寒山問。


    “事不宜遲,今晚吧!”嬋九對這事兒特別積極,寒山倒是沒料到,先前他一直以為她是不愛挪窩的人,守著一個方圓不足五裏的小縣城吸一個月精氣什麽的。殊不知嬋九真的有特別緊要、特別重大的理由。


    定下了離開的時間,三個人分頭準備。


    寒山沒什麽可準備的,柳七也隻是揣兩瓶老酒身上,嬋九卻忙前忙後,實實在在地打了幾個大包袱,一個人扛都扛不動。


    “這些都是什麽?”寒山驚異地問他。


    嬋九說:“必需品。”


    寒山便拆開一隻包袱看,隻見裏麵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什麽衣服鞋襪毯子,大到一張藤編的椅子,小到綁頭發的發帶,她都要統統帶去。柳七在一邊感慨說:“唉,我徒弟就是好,聰明,節省,善於持家,吸取了我的大部分優點。”


    “……”寒山說,“這些都不許帶。”


    嬋九問:“為什麽?”


    這還用問嗎?!


    寒山冷冷地說:“不許帶就是不許帶,否則我不回峨眉山。”


    嬋九於是撲在包袱上哀嚎:“寒山你這個臭東西,你還不如劍魔對我好呐!”


    她拉住柳七哭訴,柳七為難地說:“乖徒弟,你要知道峨眉山離此地千裏之遙,寒山既然不肯幫你背,那師父這一把老骨頭也背不動啊。”


    嬋九隻好精簡再精簡,最後裏留下了一個大包袱,裏麵裝著最近攢下的家當,有野豬妖的獠牙,長白山吃人霸王虎妖兄的寅艮和骨頭,老鱉妖的殼和肚子裏的寶貝,獨角金鱗獸的角和皮馬甲,還有幾把死劍魔留下的劍……縛仙網、鎖妖環、“萬蟻噬魂”,林林種種一大堆,她說都要拿去給銅岩師太看。


    二更時分,確定了周圍沒有劍魔或妖魔的影子,三人禦劍禦刀,離開思過崖往峨眉山而去。因為寒山更善於負重,所以嬋九被他帶著飛。


    嬋九還沒開始練習法身,依舊是怕冷,寒山便解開衣服,將她裹在懷裏。她有手腳不老實的記錄,寒山刻意提醒:“你不要亂摸。”


    “切!”嬋九表示不屑,“我摸你幹什麽?”


    寒山略微放心,暗道總算不會在禦劍的時候受騷擾了,畢竟氣息不穩很容易從天上掉下去。


    沒想到嬋九又接了一句:“要摸也是落地之後摸。”


    “不許摸!”寒山忍無可忍地說。


    在前方,一個人逍遙禦刀的柳七已經去得老遠了,寒山帶著嬋九迎頭追上。


    夜間趕路對於凡人來說是一件苦差,對於劍仙和妖也一樣,路不熟、看不清,方向不明,以及嬋九竟然在飛到中途時睡著了(因為寒山懷裏比較舒服),讓他們走走停停,一路上停了足有十多次,等到東邊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他們才略微飛快了些。


    抵達峨眉山時正值清晨,大山薄雪覆蓋,群山巍峨,蒼蒼茫茫,寂寂無聲。


    寒山他們直接下到銅岩師太所在的山洞——玉燭洞。


    玉燭洞有一上一下兩個洞口,上麵的洞口在山腰,約有一丈多高;下麵的洞口就懸在碧綠色的小湖上方,隻有三尺來高,藏在石壁中,絕大多數人都發現不了。


    當初在二十多個劍魔的圍攻下,嬋九還能成功地發動天保靈障,同時保護自己的銅岩師太,也是托了洞口隱蔽難找的福。


    嬋九一進玉燭洞,天保靈障的效用便再次發揮了,上下兩個洞口再次被橫生的藤蔓覆蓋,隻透出幾絲光線。幸虧玉燭洞得名就是因為洞中的燭石能夠自行發光,因此走到哪兒都不會太暗。


    三人一進洞,橫裏就突然飛出一把長刀,直擊柳七太陽穴!


    柳七輕鬆地避過,對方這時也看清楚了,歡快地大叫:“咦?嬋九!你回來啦!”


    嬋九笑道:“哇,宋不謙,你怎麽弄的跟野人一樣!”


    絡腮胡子滿臉滿腮的宋不謙慚愧地撓頭:“沒辦法呀,我這都兩三個月沒刮臉了。”


    宋不謙打量他們三個,發現隻有柳七是生麵孔,但眼前這個美貌的男人長得和嬋九有七分相像,連銀色的頭發都一模一樣,他直覺地感到兩個人關係不一般。


    於是他收回長刀,搡了一下寒山,小小聲問:“這是誰?你嶽父?”然後又對柳七笑:“剛才冒犯了,我給您老人家賠不是啦!”


    嬋九介紹說:“宋不謙,這是我華山上的師父柳七。”


    “哦喲久仰久仰!”宋不謙笑得更甜了,“果然是一表人才,英俊瀟灑,年輕有為,人人敬仰!”


    柳七聽到“年輕有為”這四個字時皺了一下眉頭,因為對妖說“你年輕”並不是稱讚的話,妖是以老為尊的,越是修行年數長的老妖法力越強,稱呼對方“小妖”,那簡直是罵人。不過“人人敬仰”這四個字頗為鼓舞:嗯,他柳七就算不是人人敬仰,至少見過的也都敬仰了。他感覺在宋不謙身上,找到了在寒山那邊從沒有找到的自信。


    宋不謙對待他們三個的態度是明顯的冰火兩重天。對待嬋九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距離猥瑣隻有一線之隔;對待柳七,那是溜須拍馬,無原則吹捧,估計柳七砍他一刀,他都得忘情地誇讚:“砍得好!有準頭!爽死了!”


    對待寒山,他在最初那句問話後就視而不見,仿佛自始至終洞裏就沒出現過這麽一個人。


    銅岩師太對嬋九他們三個的到來表示了由衷的高興,她原本就是個感情豐沛的人,就算在山上寂寞地修行了五百多年,依舊沒有改變。


    她和柳七見過禮後,就拉著嬋九的手,詢問相別這一個多月來的情況,嬋九還像以前那樣,口齒伶俐、事無巨細地報告,等他們兩個差不多說完話,一上午都過去了。


    柳七在宋不謙的引領下參觀玉燭洞,他看著能發光的燭石嘖嘖稱奇,對於收藏仙劍的藏劍室,倒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趣。


    終於,銅岩師太招呼大家過去,有話要說。


    五個大人還一起坐在銅岩師太的石桌上就太擠了,寒山和宋不謙都識趣地站在一旁,嬋九則趴在石桌邊緣,石桌上隻有柳七和銅岩師太對麵而坐。


    銅岩師太微笑道:“柳七師兄,多謝你將徒弟勻一半給我。我這老尼姑行將就木,也終於算是有傳人了。”


    “師太千萬別這麽說。”柳七擺手,“我這徒弟又蠢又懶,還不聽我的話,連神仙都教不會,世上也隻有你能調教了。”


    嬋九托腮,不滿地望著柳七:“喂……”


    銅岩師太又笑:“其實我教她也不多,都是寒山在教。”


    這句是大實話,柳七和寒山同時抬眼望天,歎了一口氣。


    銅岩師太開門見山說:“我知道七寶。”


    柳七、寒山和嬋九均是精神一震:“師太知道?”


    銅岩師太點頭:“知道一些,我頑石師姐彌留之際,和我說過七寶的事。”


    “師父,你快說!”嬋九興衝衝地催促。


    銅岩師太說:“就怕說出來你們要失望。當時情形實在太緊急,我雖然見了師姐最後一麵,時間卻隻夠說上幾句話。我隻知道峨眉山保存的七寶是絳珠靈芝和寒月,絳珠靈芝是似乎是一株九百九十年的靈芝草,似乎又不是。至於寒月是什麽,頑石師姐最後語音模糊,我實在沒有聽清,隻知道與劍有關。”


    “劍?”柳七微有些失望,劍仙的東西,當然和劍有關。


    “或許……是雷九裏的招式。”銅岩師太微傾著頭想了想,補充道,“當時我師姐元魂已經開始飛散,隻是反複念叨‘震之……威力極大……’這兩句話,要我立誓不能讓劍魔得到這兩件寶貝,沒有來得及告訴我更多。”


    “銅岩師叔,那頑石師叔可曾告訴你絳珠靈芝和寒月在哪兒麽?”寒山問。


    銅岩師太說:“她隻告訴我一個名字,和絳珠靈芝有關,叫農辰。”


    “農辰?”嬋九問,“誰呀?”


    銅岩師太淺笑:“你倒確實應該知道他是誰,他就是替你磨製美人蟒骨環的南州藥仙。”


    嬋九點頭:“原來是他老人家呀,那我可真要去見見。”


    柳七問:“師太,這麽說絳珠靈芝就在這位叫農辰的藥仙那裏?”


    “如果我沒理解錯師姐的意思,是的。”銅岩師太點頭。


    柳七舒了一口氣:“原來七寶之中,至少有兩件還沒有落入劍魔手中。”


    銅岩師太先前已經從嬋九那裏聽說了相生陰陽鏡和玉梨三的事,於是附和說:“是啊,真是萬幸。”


    嬋九這時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呢,那個七寶啊,是三……”


    柳七趕忙打斷他:“兩件!就是兩件!”


    嬋九望著他:“嗯?”


    ☆、第61章


    過會兒大家都散了,寒山和銅岩師太各自練功,宋不謙上山打獵去了,嬋九便拉著柳七躲到前洞洞口,問:“師父,幹嘛又突然不讓說了?我們來峨眉山,不就是為了問銅岩師太關於紫僵蠶的事兒嗎?”


    柳七反問:“你覺得銅岩師太會知道紫僵蠶嗎?”


    嬋九想了想,搖頭:“我覺得她不知道。”


    “所以幹脆別說了。”柳七和他咬耳朵,“免得和寒山解釋,還麻煩。”


    嬋九說:“師父英明。”


    過了一個多時辰,宋不謙回來了,他檢查了前一天在山上布下的陷阱,帶回來一隻誤入歧途的獐子。嬋九和宋不謙本來就臭味相投,這下圍繞獐子怎麽弄比較好吃又討論半天。


    嬋九問:“喂,宋不謙,你到底突破火九第一層了沒有?”


    宋不謙於是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火九第二層,用念力操縱武器的神功——當然他的刀飛出去後離目標偏了十萬八千裏,比嬋九還誇張。


    他還用極其粗俗的語言給嬋九描述突破第一層的感受,“就像是一個屁,本來憋著怎麽都放不出來,攢啊攢啊,突然有一天,屁攢到夠多夠大了,猛地就崩出來了!啊~~~渾身舒爽~~”


    嬋九不在乎他的比喻,反而挺為他高興的,同時也展示了一下自己一個月來的修行成果——砍斷了臨近三根鍾乳石,終於擊中目標的美人蟒骨環必殺技。


    “看,厲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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