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裝什麽蒜?!”嬋九吼。


    “裝蒜?”冥靈滿臉的委屈,“在下、在下並未……”


    突然他又咳嗽了起來,一聲急於一聲,聽得讓人心驚。在他咳嗽的同時,宋不謙所站的小島開始變大,寒山見空間足夠,便帶著嬋九落了下去。冥靈緊隨其後,幾乎是一頭栽到了島上,伏地大咳。


    等他再度抬起頭來時,黑臉不見了,換了白臉。


    嬋九扶額說:“瞧著這變來變去的勁兒……他不瘋,我都要瘋了。”


    白臉冥靈抹去嘴邊咳出的血沫,尖利地斥道:“狐妖,你竟敢在本尊的地盤胡言亂語,是不要命了嗎?”


    還不等回答,他雙臂一抖,兩枚小而銳利的東西就從他身後飛出,朝嬋九削來。嬋九下意識地低頭閃避,寒山劍光出鞘,將那兩枚物體遠遠彈開,順手再將嬋九拉到身後。


    冥靈躍起,大袖鼓風,躬下身體又是渾身抖動,頓時無數個發光的小暗器飛出他的衣袖,夾雜著嘯聲直攻寒山。


    嬋九突然看明白了,她叫道:“哎呀!是蛾子翅膀上的鱗片!”


    她見寒山想硬接,匆忙拉著他就跑:“我師父說如果讓蛾子或蝴蝶翅膀上的鱗片迷進眼睛裏,眼睛會瞎的!”


    宋不謙聞言,趕緊捂住眼睛。


    寒山甩開嬋九的手,回身就是一個火熾真訣,把那些鱗片都化作了小火球。“你師父大約是騙你玩,若是讓這五百年老妖蛾的鱗片鑽進眼睛,早已經削掉了半個腦袋死了。”


    宋不謙“撲通”一聲跳回了湖水裏,說你們打,我保頭要緊。


    冥靈不斷進招,寒山見小島上無遮無擋,竟然也一腳把嬋九踹進了水裏,他隨後和冥靈一陣混戰,各用各的法術,你來我往,打得小島上細沙飛揚,嬋九和宋不謙沒被翅膀鱗片迷眼睛,倒被沙子迷了。


    兩人害怕失明,驚慌失措地揉了一陣,抬頭一看,冥靈又在咳嗽了。這次咳得比以往還要凶還要痛苦,嬋九心想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如直接咳死了算了。


    冥靈花了老半天才止住咳嗽,結果又變成了黑臉黑發,真是沒完沒了。


    冥靈說:“抱歉……咳咳,在下……”


    嬋九靠在岸邊央求說:“大爺您還是別說話了,我在南州聽說羅漢果止咳,一會兒給你找兩顆羅漢果來吧。”


    “多謝仙子,”冥靈喘息說,“在下這並非咳嗽,而是內鬥啊。”


    “內鬥?”嬋九沒明白,“和誰?”


    “和在下的孿生兄弟。”冥靈說。


    “他在哪兒?”嬋九愣愣地問。


    冥靈指指自己的胸膛:“也在這一副身體裏。”


    嬋九和宋不謙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嬋九問:“這麽說,剛才我們在那個島上,四周圍黑黑白白一直不停變,難道就是你和你兄弟在爭奪身體嗎?現在你咳嗽,也是爭奪身體?”


    冥靈苦笑著點頭:“三位盡可放心,我已經用了全部克製之術,他足有一個時辰不能再醒來。”


    “所以你才是冥靈?”寒山問。


    “是,在下是冥靈,方才三位所見白麵白發者乃是我的孿生胞弟冥底,峨眉派頑石師太正是將寒月托付給了在下。”冥靈說。


    嬋九撇了撇嘴,心想頑石師太怎麽能把寶貝交給這樣的人,他忽好忽壞,忽善忽惡,誰知道他會拿寒月去做什麽?又有誰知道他是裝的還是真的?


    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冥靈看出來了,他解釋道:“仙子的擔憂合情合理,但二百餘年前,頑石師太將寒月交給在下的時候,在下並不是目下這幅模樣。在下與胞弟冥底的本體乃是一隻雙頭飛蛾,有兩個頭,卻隻有一個身軀,冥底從出生之日起就一直沉睡,十多年前突然覺醒,與在下爭奪身軀。近兩年也不知受了什麽人的教唆,他變得越發凶頑,在下已經無力與他抗衡,一天之內倒有大半時間反受他克製。方才聽他殺害了峨眉派銅岩師太,在下心中實在難過,為此才拚盡全力將他壓製,三位此行到來,是為了峨眉派的寒月嗎?”


    寒山點頭:“剛才冥底說,寒月被他吃了。”


    “不是被他,是被在下。”冥靈說,“得到寒月之後在下寢食難安,生怕有負頑石師太的重托,於是將寒月吞入腹中,從此寶在妖在,寶失妖亡。胞弟一直以為吞下寒月之後便能增長三百年修為,因此倒也護寶心切。”


    他說著便回過身去,不一會兒轉過來,毛茸茸的手掌心裏托著一塊瑩潤的玉牌。他將玉牌放在嬋九麵前(她和宋不謙還趴在岸邊沒敢上來呢),恭敬地說:“既然峨眉派銅岩師太是仙子的師尊,那在下將寒月還給仙子,也算物歸原主。”


    嬋九一把抓住玉牌,左看右看,又交給寒山和宋不謙看,都沒看出個名堂來。“這就是寒月?上麵連刻花都沒有,根本不特別啊。”她說。


    寒山生怕她把寒月掉水裏,接過玉牌說:“這世間寶物有萬千種,自然有的璀璨奪目,有的平平無奇。”


    ☆、第91章


    隻聽到冥靈喉嚨裏哢哢幾聲,再站起身來時顯然已經變成了冥底。寒山眼疾手快,還不等他站直,就使出了神劍火熾真訣,大火瞬間將冥底裹挾在內,逼得他慘叫不止。


    以冥底這樣的五百年老妖,本不應該過於懼怕火熾真訣,或者至少能夠抵擋一陣。可惜他與冥靈在內耗中損失了太多妖力,以至於寒山的法術襲來了,他卻抽出不出空抵擋,隻得一邊尖聲怪叫,一邊紮入湖水中,期望水能滅火。


    羅刹海是鹹水湖,水的浮力比內陸河流大許多,偏偏冥底的原形又是一隻輕巧的蛾子,因此他雖然紮進了水裏,卻很快浮了上來,這下火熾真訣可真要把他燒成焦炭了。


    他慌慌張張催動咒語,想用法身抵抗火熾真訣,正在他手忙腳亂的時候,一旁的宋不謙欺身而上,舉刀就劈,竟然被他劈下冥底的一條胳膊來!


    “他的法身破了!”嬋九叫道,“去砍他的頭,不要砍他的身子!他的頭是冥底,身子還是冥靈!”


    宋不謙再想舉刀已經晚了,冥底單手一揮將他掃出十多丈,先飛到空中再重重砸向水麵,當時就暈了過去。


    “哎呀!宋不謙!”嬋九不會遊水,要不是這羅刹海水浮力大她一早就爬上岸了,她隻能遠遠望著宋不謙落水的方向幹著急。


    寒山縱身而起,先從水中撈出宋不謙扔回小島,接著劍光縈繞直取冥底。冥底已經被燒禿了頭上和背後的毛發,怒不可遏正要發動鱗片陣來擋,突然又咳嗽起來。接著他就這麽半浮在水麵上,在很短的時間內不斷變幻樣貌,一會兒黑臉,一會兒白臉,不管是黑臉還是白臉的表情都十分痛苦猙獰,根本無暇顧及寒山他們三個。


    寒山念了個凝冰訣,滅了他身上的火焰。


    “多……多謝上仙……”冥靈的黑色麵孔一閃而過,冥底瞬間取代了他,但他並沒有放棄,一陣歇斯底裏的折騰、嗥叫、咒罵、咳嗽,甚至嘔吐之後,冥靈又回來了。


    “上……上仙,請趕緊毀去在下胸前氣門,此乃我和冥底練功的根基,”冥靈著急地央求,“在下……命、命脈已斷,此身軀即刻將歸冥底所有,留著他後患無窮,求上仙速速動手!”


    “那關於寒月……”寒山說。


    “上仙快動手!”冥靈驟然打斷他,“冥底來了!”


    寒山劍光飛出,在冥靈的胸腹部穿了一個大洞,何止氣門,連帶所有的內髒都無影無蹤。他的屍體在湖水中沉浮數次後,變回了原形,果然是一隻單身雙頭蛾子,足有一丈八仙桌大小,黑白灰相間,翅膀上有醒目的眼睛圖案。


    嬋九從水裏爬出來,心有餘悸。


    寒山歎了口氣,把寒月玉牌放在她手心,說:“不幸中的萬幸是此物還沒有被劍魔奪走,我們走吧。”


    “去哪兒?”嬋九望著冥靈和冥底的屍身,愣愣地問。


    “先回你師父身邊吧,此地不可久留。”寒山四麵環顧,說,“許多年前我曾聽師尊玉清真人提起過羅刹海,說此湖叫‘羅刹’,是由於地處西羅刹國境內,而不是湖中真有羅刹。師尊說此湖位於沙漠戈壁的中央,湖水清澈蔚藍好似一塊寶石,雖然水鹹不能滋養遊魚,但大湖周邊卻水草豐沛,並且散落著三個淡水泉眼。過去凡人的商隊途徑黃沙戈壁,必定會在羅刹海停留休憩,所以此湖在西羅刹國也叫做‘珍寶藍湖’。”


    “可惜現在成了臭水溝啦!”嬋九界麵,“都怪冥底這個臭蟲,要是當初他們倆一出娘胎冥靈就把他掐死多好。”


    她翻來覆去地觀察寒月玉牌,又看看寒山,心念一動,說:“寒山,這玉牌是不是假的呀?”


    寒山問:“假的?”


    嬋九說:“這上麵連一個字、一幅畫都沒有,怎麽證明它就是七寶之一的寒月?”


    “嗯……”寒山接過玉牌來看,這塊羊脂白玉半個巴掌大小,溫潤微透光,別說是刻字刻畫,連一絲瑕疵都沒有。


    嬋九湊上來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鑒別它是不是假的,玉梨三教我的。”


    她要是講“師父教我的”,寒山就不理了,因為柳七那張狗嘴裏根本吐不出象牙來,偏偏她說“玉梨三教我的”。玉梨三是千年鳳凰妖,按凡人說法是“位列仙班”了,搞不好那人還真有點兒名堂。


    “怎麽鑒別?”寒山問。


    “你把劍抽出來。”嬋九說。


    寒山把劍從體內分出,化為實體,拿在手中。


    嬋九示意他將劍平舉,然後把寒月玉牌放在他的劍身中段:“你念一個火熾真訣還是離火訣還是明字訣,總之燒它一下。”


    “燒?”寒山問,“不會燒毀了麽?”


    嬋九說:“這是玉,是石頭,怎麽燒得毀?再說燒毀了那就是假的呀。”


    寒山狐疑地看著她,然後口念明字訣,因為明字訣是冷火,即使用它去燒紙也燒不了。結果明字訣的白色火焰剛觸及到寒月玉牌,玉牌就化作了一縷輕煙。


    “……”寒山問,“這就是說……假的?”


    嬋九說:“真的,你現在有九百一十年修為了——你自己的五百年,我的一百一十年,寒月的三百年。”


    “哎?!”寒山心想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生米做成熟飯了,你後悔也晚了。”嬋九奸笑一聲,扭頭就走。


    寒山追著她問:“嬋九,什麽九百一十年修為?”


    嬋九說:“大劍仙!你怎麽傻了?剛才那個寒月是真的,那玩意兒裏有三百年修為,隻要把它和自己的武器放在一起用火淬煉,就能把三百年拿過來。我今天和你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為什麽到現在還沒問你要精氣,是因為我不需要,我歪打正著把相生陰陽鏡淬煉了,現在也是三百年修為的大妖怪啦!”


    “相生陰陽鏡?”寒山問,“玉梨三手中的那個麽?他怎麽會給你?”


    “因為他把我的紫僵蠶和護寶食人蠱內丹都搶走了。”嬋九說。


    寒山決定往後再問她“護寶食人蠱內丹”是什麽東西,板著臉道:“可是我並不需要再多三百年修為,你不該騙我。寒月是峨眉派……”


    嬋九立刻打斷:“與其日後被劍魔們把七寶搶去,還不如現在就用掉!我就是峨眉派,峨眉派就是我,我最大,說寒月給誰用就給誰用!”


    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插進來說:“喂,好像我也是峨眉派啊……”


    嬋九轉頭一看,見宋不謙醒了,連忙跑過去拍著他的肩說:“放心,師姐不會忘記你的。”


    “你早入門個三天也算師姐?”宋不謙沒好氣地說,“你把我們峨眉派的寶貝送給昆侖派了,說什麽也得賺個昆侖派的回來吧?”


    嬋九說:“我賺了寒山了呀。”


    宋不謙怒道:“誰讓你賺小白臉兒?本派不缺小白臉兒,我是讓你賺寶貝!”


    “放心。”嬋九自信滿滿地說,“我師父一定能夠打敗玉梨三,把昆侖派的紫僵蠶給你奪回來!”


    另一邊,天山鳴凰洞前,她師父正在被逼著聊天。


    玉梨三微笑道:“良人,咱們聊什麽呢?你喜歡吃什麽呀?”


    “不要叫我良人。”柳七簡潔地說,“酒。”


    玉梨三說:“柳柳,隻要你跟本王在一起,你想要多少好酒就有多少好酒。因為本王是鳳凰,我是神鳥、瑞獸,我一聲令下,哪有敢不從的?那些無知無覺的凡人啊,比百鳥還要怕我呐。”


    “不要叫我柳柳。”柳七說,“滾。”


    玉梨三說:“七七,你喜歡花嗎?本王變朵花給你看呀?”


    “不要叫我七七。”柳七說,“不喜歡花。”


    玉梨三問:“那到底叫你什麽?”


    “不要叫我。”柳七說。


    玉梨三說:“你幹嘛討厭我啊?我多愛你啊!本王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好不好?”


    柳七扶額:“不討厭。大王,咱們過一會兒再聊天行麽?我在想事情。”


    “好噠~”玉梨三乖巧地說。


    柳七想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說:“就算玉清真人再世也沒有這樣的法力,施法之人一定在附近。”他說著便拔刀在手,躍上山崖。


    玉梨三抻著腦袋喊:“哎!柳兒,七兒,你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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