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嶺,萼國曆史的象征。白皚皚的冰天雪地中,空中兩個小點劃過。秦晚與三女乘玉床在前,何百忌與洛非花乘著一架樸素的玉舟在後,正緊貼著山勢,沿大澤與山脈交界處疾速飛行。


    狂風夾著雪霰撲麵而來,但飛行靈器上眾人身姿挺拔。秦晚回頭朝路玄真笑道:“這裏有點像白風嶺。”白風嶺冰風犼洞窟是他二人結下情誼的地方,那次與妖獸的死鬥完,路玄真除了五個中階靈石和冰心丹外,額外將整個妖軀賞給了秦晚,說是他修行中第一桶金也不為過。


    為了報答路玄真,秦晚將自己刻的冰風犼小像很唐突地作為回禮。當時路玄真隻覺得這人大大咧咧中帶點傻氣,不好打擊他便勉強收下,未料現在小像原創者,已是自己生死相依,不可或缺的心靈伴侶。


    她轉望向沈若男。若男和她在秘境初識,從敵對到互助,最後也是在那個洞窟中真正結交。秦晚沉睡的時候,兩個人聊了很多,彼此締結了緣份。若男正直、淳樸,無私重情,她偶爾也免不了會想,自己是不是足夠優秀,在秦晚心中有不亞於若男的分量呢。


    翻過帝巒,就是京城所在,而送別青鸞後,自己回宗,就要與秦晚分別了。雖然秦晚之前很認真地問她婆婆好不好相處,潛台詞是要去提親。但路玄真知道,在宗門麵臨傾覆,婆婆獨木難支的時候,兒女之情要讓位於大義,婆婆不可能讓秦晚留下。


    她還有擔子要擔。


    平安回到宗門,婆婆應會立刻讓她閉關,她必須成長為結丹境強者,才能保護所重視的東西。結丹境還不夠,相比歸雲宗、金剛門,雪梵庵實力仍弱,她還須衝擊更高的境界,同時將同門帶起來。


    “晚兒、若男、鸞兒,對不起。”她知道這個其樂融融的小隊很快就要分開,各自去做必須做的事情。想到要離開這個朝夕相處的朋友,特別是這個時而堅強時而脆弱的男人,路玄真柔腸百轉,便想將時間緊緊捏住不放它流走。


    突然一種異樣的感覺觸發了路玄真注意。“等等!”她叫住秦晚,何百忌與洛非花趕緊湊過來,“怎麽了?”洛非花問道。“這裏有冰寒靈力。”身下山脈冰封雪飄,但以路玄真的冰蓮道術,仍感覺到天地之寒以外的溫度變化。


    不等秦晚將玉床降落,她直接招出冰蓮踏足而上,向著下方山穀某處飛去。眾人緊緊跟上,冰蓮落下,路玄真站定,怔怔望向身前。在她的身前,一條極細極細的冰帶蜿蜒而過,眼望過去沒有盡頭,不知延伸到了哪裏。


    望向麵露疑惑的眾人,路玄真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聲音微顫地說:“這是我師尊留下的。”眾人相顧,都露出震驚之色,如果路玄真所說沒錯,這條冰帶是她師尊雪婆婆手筆,毫無疑問這就是老太太給愛徒留下的一條生路。


    冰帶藏在山中,若無冰蓮道術修為,任誰看到也隻當是被結凍的泉流而已,隻有雪梵庵有足夠修為的人,才能察覺其中本門的靈力脈動,以及那絲微難以分辨的溫度差異。但老人家是如何確定路玄真北上時一定能發現她留下的信號呢?難道說......


    秦晚跳上玉床,沿著冰帶延伸方向疾馳,半刻後他回來了,眼中滿是欽佩之色。“玄真,雪婆婆她,可能在整個千重山嶺拉了一條線,這條冰帶我沒有見到斷過。”


    路玄真在冰雪中盈盈跪倒,她朝宗門方向指天發誓:“師尊的心意,玄真收到了,有生一世,雪梵庵絕不容人輕侮。”她知道,即使以師尊結丹強者之能,為了不讓自己錯過,不惜動用珍貴修為,跨越萬裏凝結出這條冰帶,這得耗去多少老人家的精力!


    “老太太拚了命在救她”,秦晚滿懷感激。雪婆婆雖然不敢遠離宗門,但還是偷偷潛入了帝巒,不知花費了多少時間劃出這條冰帶。不用說,冰帶沿途是老人家勘測過的安全路線,再不用藏頭露尾兜兜繞繞了。


    六人沿著身下冰帶折向東方,沒多久冰帶方向改變,開始往北深入。寂寞冬雪紛飛中,千重山嶺一座座被拋在身後,越往北,冰帶越細,隨後開始出現斷點,沒多遠細細冰帶再度頑強出現。


    這是場無聲戰鬥。孤獨的強者,全力賡續宗門血脈的傳承。在強敵環伺下,雪婆婆以極大勇氣和智慧,悄然不覺間將萬裏崇山當作信紙,這封留給她心目中繼承者的信,告訴路玄真什麽叫擔當與堅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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