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緩慢推移,燈盞上的火苗開始逐漸變得微弱,待到火苗徹底熄滅,陽世和幽冥之間的通道就會重新關閉,顯而易見,留給魏明曦的時間也已經所剩不多了。


    要想搶在鬼王和聖童融合之前打斷儀式,她必須爭分奪秒。


    如此思索著,女生剛剛邁出步伐,就聽到身後的人在喊她的名字。


    “小曦。”


    女生停了下來,“怎麽了?”


    霍遇塵隻是看著她,“……另一邊不同於陽世,沒有時間、沒有空間,那你要怎麽回來?”


    魏明曦望了一眼魂燈所在的方向,忽然出聲問道:“阿遇,我之前送給你的護身符你有戴在身上嗎?”


    霍遇塵點了點頭。


    “你在此等我,記著,如果那個護身符的鈴鐺響了,你就——”


    女生貼近到男人的麵前,說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


    她微微踮著腳尖,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


    她湊到男人的耳邊,接著說道:“喚我的名字。”


    ……


    黑暗、無邊的黑暗。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籠罩在了一層濃黑的霧氣之中,令人看不真切。


    漆黑的空間裏,陡然響起了一陣涉水而過的水聲。


    祁連走到一方近似於圓形的陸地上停了下來。


    嘩嘩的水聲仍舊響著。


    緊跟著祁連的腳步,又有另外一個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人眉眼俊秀,神情淺淡,漆黑的瞳仁深處仿佛永遠帶著一絲消解不去的愁鬱——竟是魏明曦之前曾有過幾麵之緣的祁封凜。


    不過此時的男人看上去卻又與之前有了些許不同。


    他的眼神原本就淡漠,如今更顯空洞,遠遠的看上去就好似一具製作精美的傀儡木偶一般。


    完美,但卻缺少靈魂。


    祁封凜一言不發的跟著祁連走上陸地,後者則是帶著滿目希冀、顫抖著手摸了摸他的臉龐。


    “封凜,你將會成為祁家的榮光……”祁連獨自感慨著,絲毫不介意男人的毫無反應,“去吧、去吧,去接受屬於你的榮耀。”


    祁連的話音剛剛落下,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祁封凜隨即就有了動作。


    他緩慢的走到陸地中央,閉上雙眼,開始無師自通的默念起一串咒語。


    漸漸的,原本仿若凝滯了一般的空間裏竟然無端的起風了。


    那風流圍繞在祁封凜的周身,初時輕柔而緩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回旋著的風變得愈加淩厲了起來。


    祁連默默的站立在祁封凜的對麵,滿心滿眼都是難以自抑的激動,仿佛他即將見證一個奇跡的降臨。


    忽的,男人的臉色一變,緊接著便有一道金色的風刀朝著他所在的位置襲來!


    祁連連忙反手擋住魏明曦的攻擊,沉下臉色說道:“你是誰,怎麽能追到這裏來?!”


    魏明曦卻是懶得回答他的問題,掌間靈氣化為璀璨金箭,盡數向祁連飛襲而去。


    祁連一個躲閃不慎被其中一隻金箭擊中,頓時悶哼一聲,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了下去,他道:“等這一天我等了二十七年,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妨礙我!”


    魏明曦瞥了瞥在祁連身後的祁封凜,冷寒的聲音仿佛淬了冰,“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簡直是喪心病狂!”


    在來的路上,魏明曦曾經猜測過聖童的身份,然而她卻萬萬沒有想到,這聖童竟然不是旁人,正是身為祁連親生兒子的祁封凜。


    祁連說他等了二十七年,祁封凜今年也是不多不少恰恰二十七歲。


    也就是說,在他的這個兒子呱呱墜地的那一天起,祁連就已經做好了將他獻祭給鬼王的打算。


    她可以看見如今祁封凜的魂魄正被困鎖於命宮之中不得而出,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是自願奉獻,而是被祁連生生鎖住了原本的魂魄,奉為了鬼王在現世的容器!


    祁連不為所動的勾了勾嘴角,他厲聲嗬斥道:“你懂什麽,封凜他是在為祁家的未來奉獻,這對於沒能繼承到靈脈的他來說,就是對家族最大的貢獻。”


    “你就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祁連詭異的笑了起來,他開口說道:“身為祁家的子孫,自然就要背負振興歸齊道的使命,這是祁家所有人都要背負著的責任,不僅僅是祖父、我、還是封凜,亦或者是楚彤……”


    祁連亢奮的說出了一連串的名字,說到忘情處,魏明曦竟然從男人的嘴裏聽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名字。


    “祁楚彤?”魏明曦下意識的說道。


    祁連略顯吃力的躲開魏明曦密集如同雨點般的攻擊,然後快速的和後者拉開了距離。


    對方手上的符咒就像不要錢一樣往他身上砸,他在之前打開幽冥通道的時候已經消耗了不少靈力,如今一番惡戰過去,明顯是有些力有不逮,然而對方卻似乎是仍舊還有餘力,照此下來,若不能拖到鬼王與祁封凜的身體徹底融合,他怕是不是魏明曦的敵手。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鬼王與祁封凜的融合過程格外的漫長,似乎原本屬於祁封凜的意識對此十分的抗拒。


    而且祁連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剛剛提到祁楚彤的名字的時候,男人的眼珠忽然動了動。


    “對,楚彤,”陡然提到自己早逝的女兒的名字,祁連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懷念的神色,“她可是個不可多見的好苗子,可惜……若不是為了魂燈奉祭,她如今也該是一名出色的天師了吧……”


    魏明曦的眼皮猛地跳動了一下,她眼神狠厲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咬著牙根發出聲音,“他們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竟然可以狠決至此,簡直豬狗不如!”


    祁連捂著傷口,依然是一幅不緊不慢的口吻,“這算什麽,我看你身上的符紙,你應該是霍家的天師,我不知道你們是用什麽法子從齊慶錫手裏救下的霍臨寒,我索性告訴你,這回是你們走運,但和你們霍家同在夏城的方家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方家曾和霍家一樣是夏城的玄門世家,可惜當年受到了鬼王的血脈詛咒,後來家中唯一的天師方乾又意外身亡,致使方家靈脈斷絕,這才在玄門中走向衰落。


    方乾當年的死頗為古怪,如今從祁連的話中聽來,竟然也是祁家的手筆!


    魏明曦和方齊昀之間也有著不淺的交情,如今從祁連嘴裏得知方齊昀父親身死的真相,哪裏還能無動於衷,她已經不想再和對方在此糾纏,心念之間便已經催動了周身靈氣盡數灌輸到了手中的黃符之上,黃符登時便化作如同柳葉一般纖薄的刀刃朝祁連的命門攻去。


    然而在黃符觸碰到祁連身體的前一瞬,男人卻忽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一股腥氣鋪天蓋地的朝鼻尖襲來,魏明曦下意識的往旁邊躲去,待到空氣中的血霧散開,呈現在女生麵前的場景卻讓她大吃一驚。


    隻見一隻沾滿了鮮血的手直勾勾的穿透了祁連的胸口,毫不留情的掏出了他仍舊怦怦跳動著的心髒!


    祁連僵硬著脖頸、不可置信的扭頭朝身後望去,站在他身後的,正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走近的祁封凜。


    男人渾身上下都遊走著幾乎能夠凝實的厚重鬼氣,一雙眼眸已經變成了漆黑一片,他定定的注視著祁連,然後緩慢的吐出了幾個字音,“是你,害、害死了,楚、楚彤……”


    祁連哼哧哼哧的喘著氣,實在是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緊緊的拽著祁封凜的衣角,大張著嘴似乎試圖想要說些什麽,然而他畢竟隻是普通的天師,被人生生掏出了心髒,也隻有斷氣的命了。


    祁封凜陡然眨了眨眼,雙眼一時之間又重新恢複了清明。


    他隻覺得腦海裏好似有人在撞鍾一般嗡嗡作響、疼痛欲裂,整個身體似乎都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似得。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曆曆在目,他親耳聽見自己的父親承認殺了楚彤,也親眼看見自己把手臂插到了父親的胸膛之中,可是這一切卻恍如夢境一般讓祁封凜毫無真實感,就好像他的身體在由另外一個靈魂操縱一樣。


    “祁封凜,清醒一點!”


    女生清脆的呼喊如當頭棒喝,令男人的靈台忽而清明。


    他扭頭愣愣的朝魏明曦所在的位置望去。


    女生翻身一躍,輕輕巧巧的落到了祁封凜的麵前,她伸手扣住男人的脈門,登時一股磅礴的靈光洶湧著朝著祁封凜的體內奔騰而去。


    緊接著空氣中響起了一陣如同通紅的烙鐵落入冷水中時所發出的滋啦滋啦的嘈雜聲響,祁封凜的雙眸霎時又變成一片深沉的黑暗,他反手向魏明曦打出來一道黑色霧刃,然後縱身往後一躍,與魏明曦拉開了距離。


    “沒用的,區區人類,如何戰勝本王!”


    祁封凜冷哼著,揮手間便見得遮天蔽日的無數陰森鬼物朝著魏明曦席卷而來。


    魏明曦捏手成訣,腕間血念珠上的紅芒大盛,化作漫天血霧將四麵八方的鬼物盡數絞殺殆盡。


    這些鬼物雖不甚強大,卻勝在數量眾多,大有殺之不盡之勢。


    魏明曦悄悄掐指,心中頓時一沉。


    時間不夠了,仔細算來,那五盞魂燈,怕是已經所剩無幾。


    如今鬼王不主動和她交手而是放出小鬼拖住她,無非是因為他還沒有成功的占據祁封凜的身體,幽冥之地位於陽世和陰間的縫隙,此處的空間十分奇特,**凡胎無法在此長久停留,但魂魄靈體卻無法離開,這就是為什麽鬼王一定要奪取祁封凜身體的原因。


    所以反而言之,隻要魏明曦能夠將鬼王從祁封凜體內驅趕出去,那他便隻能繼續困頓於此。


    思及此處,魏明曦頓時心下一橫,她用力割破自己的掌心,將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念珠纏繞到了手掌之上,鮮血汩汩不斷的往外湧著,很快就浸透了被她握在手心裏的血色念珠。


    沾染了女生的鮮血,整顆念珠變得愈加鮮豔欲滴了起來,它變得越來越紅、越來越熱,就好像一團永不熄滅的業火。


    魏明曦的掌心裏陡然迸發出了一陣璀璨的血色流光,血芒所至之處,陰邪蕩然無存!


    這下現場的鬼哭狼嚎變成了真正的鬼哭狼嚎。


    “這、這怎麽可能!”鬼王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顯然十分的吃驚。


    一個普通的天師,哪怕靈力再雄厚,又怎麽能夠做到如此地步!


    還不等鬼王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魏明曦就一把扯斷了手上的念珠繩線,將那顆散發著耀耀紅光的血念珠打到了鬼王的麵前,緊接著她闔目凝神,從掌心的傷口處擠出了一滴血珠。


    與之前汩汩的鮮血不同,如今的這滴血珠竟然已經變幻成了熠熠的金色。


    魏明曦虛虛的托著那顆金色的血珠,用靈力裹挾著它朝懸浮在半空中的血念珠急速飛去。


    那滴金色的血珠一經接觸血念珠,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迅速的融入了念珠之中,與此同時,黑暗的空間裏陡然爆發出了一陣耀目的金光,那顆小小的念珠懸浮在半空之中,竟好似烈日一樣奪目!


    祁封凜的身體被那金光盡數籠罩,頓時滋啦滋啦的逸散出了絲絲縷縷的鬼氣,那些鬼氣重新在空間裏幻化成了一個虛幻的黑影,張牙舞爪的想要重新往祁封凜的體內鑽去。


    魏明曦見狀,她立時指尖微彈,將自己的一顆血珠滴入祁封凜的命宮之中,而原本已經接觸到祁封凜身體的鬼王,竟然直接被彈了回去!


    “這不可能,”鬼王目眥欲裂,“除非、除非你是那個相克之人!”


    該死,祁連不是說他們已經將此人除掉了嗎,這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


    與氣急敗壞的鬼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魏明曦臉上愈來愈明顯的笑容。


    果然,她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在從祁潔雲的口中知道當年其實是祁慶國要對付自己、後來又知道了祁家一直以來的真正目的之後,她就在想,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能讓祁慶國寧願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向當年還是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的自己動手。


    不論是當年的歸齊道還是現在的祁家,一直以來,他們似乎都隻有一個關心的重點。


    那就是鬼王。


    魏明曦決定賭一把。


    現在看來,她似乎是賭對了。


    事不宜遲,魏明曦連忙撈起倒在自己身邊昏迷不醒的祁封凜,半托半扛的帶著他飛速的離去。


    “別得意的太早,”哪怕身上洶湧的鬼氣在無處可躲的金光下消弭了大半,縈繞在鬼王四周的那駭人邪力仍舊不由小覷,“既然我走不了,那你們就留下來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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