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算是徹底把兩人之間避而不談的裂口給撕了個底朝天。唐其琛問:“你寧肯相信在門口沒聽全的那幾句玩笑話,也不願意聽我的解釋。我當年是對你不好?還是騙你身體騙你上床了?你信一句話,也不信我。那你這又算什麽?以為我有錢,就一定是個玩弄感情的?以為我對你好,全是裝模作樣演出來的?以為我成天沒事兒幹,接你哄你陪著你全是虛情假意?你說走就走,一個招呼都不打,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就這麽給我蓋棺定論?你這樣就合適?嗯?”


    唐其琛的聲音跟撞鍾一樣,清晰的一聲之後,餘音不消,撞在溫以寧的耳膜、心口、甚至整個四肢百骸。他有不平,有不解,也有不甘和不願。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當時縱有千千結,但時過境遷,人還是應該向前看。可說完這些話後,唐其琛自己也怔了怔,他以為的那些過去,竟然從沒有過去。


    沉默裏,前方信號燈變成了綠色。溫以寧遲遲沒有發車,後麵排隊車輛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唐其琛看她一眼,說:“你要不想開,我來開。”


    溫以寧不發一語地解開了安全帶,竟然推門下了車。


    汽笛鳴叫的更為尖銳,唐其琛寡著一張臉,也從副駕下來,鑽進駕駛位,一把方向往右,直接壓線並去了路邊。車速太快,輪胎擦地的聲音刺耳,唐其琛一個急刹,三百多萬的路虎差點車頭撞向了欄杆。車停靠後,他從車裏出來,連車門都沒關,幾步追上溫以寧。


    唐其琛扯住她的胳膊,溫以寧臉朝前,倔強地不轉過來。


    他銅牆鐵壁,手腕的勁兒那麽大,哪還有半點胃病複發的病人樣。“回車裏。”語氣是強硬的。


    溫以寧被他拉著,抵抗不了,這才把頭轉了過來。她望向他,眼裏濕意一片,分明是哭過。


    唐其琛望著這雙眼睛,忽然也安靜下來,但仍沒鬆她的手,而是把人拉回了車邊。溫以寧的骨骼小,握在手裏軟軟一截,唐其琛感受不到她皮膚的半點暖意。


    車門拉開,他把人給推上了駕駛座,然後彎腰,半邊身子探進去,扯著安全帶從左到右,“哢噠”一聲,把她係在了位置上。


    “車你開回去,明早上班的時候開去公司,鑰匙你給柯禮。”唐其琛聲音低沉,聽得出的疲倦。這句話之後,他身子往外退,手心已經抵在車門要關上。


    溫以寧發寒的身體回了溫,她忽然開口,把那個爛在心底,介懷好多年的問題終於問出了口。“唐其琛,你當年對我好,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你喜歡的女人。”


    明明是鬧市街頭,卻生生聽出了曠野之中傳來的風,山回路轉哀戚陣陣。唐其琛表情平靜得可怕,手心按在車門邊沿,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後虛弱地滑下去,蔫蔫地垂在身體一側。他反問:“還重要嗎?”


    溫以寧沒吭聲。


    “我說不是,你信嗎?”


    仍是沉默以對。


    唐其琛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眼角勾出了一個細小的弧,他說:“念念,我有想過跟你好好開始,你當年給柯禮的車票信息是假的,其實我去過高鐵站。如果你能夠回頭看一看我,你會看到答案的。”


    唐其琛反手關上車門,轉身踏進車流湧動的夜色裏,沒再回頭。


    ——


    周末,唐其琛回芳甸路的住處吃飯。


    景安陽早兩天就給他打過電話,再三交代今日務必回家。她不說唐其琛也記得,今天是景安陽的生日。景安陽不是上海本地人,娘家在南京,唐其琛的外公早年在軍區任職,這些年退下來後,三個兒子仍在政界身居要職,就待履曆完善後,政途無量。景安陽是最小的女兒,人生也是順風順水,既不從商也不從政,嫁給唐其琛父親後,一直操持家事,明裏暗裏沒少為唐其琛打點。


    唐其琛到家的時候,安藍正坐沙發與景安陽有說有笑。見他回來,景安陽心情愉悅,拍了拍安藍的手說:“安安太有心了,檔期那麽緊,還抽空回來陪我過生日。”


    安藍叫人:“其琛哥。”然後笑著說:“沒事兒,我拍戲的地方離上海近,跟陳導請了兩小時假,戲份趕得及。”


    唐其琛摘了手套,輕輕搭在沙發靠椅的邊沿,把手裏的禮物放在桌上,“媽,生日快樂。”


    景安陽生日從不大操大辦,她不喜人多口雜,一頓家宴也是其樂融融。安藍和唐其琛坐在一起,相談甚歡的卻是安藍與他母親。飯後,景安陽留心讓兩人單獨待一會兒。自己去廚房親自做起了甜品。


    唐其琛盯著父親的那一缸生態魚觀賞,時不時地往裏麵撒幾顆魚食。其中幾條的尾巴五彩斑斕,拖得長長像綢帶,有一個很喜氣的名字叫做不朽金身,是他父親的摯愛。


    安藍走過來,也從他手裏捏了些魚食丟到裏麵,“你還為上次那事兒生氣呢?”


    唐其琛說:“不會。”


    安藍看向他,“你明明就是不高興啊。”


    “沒有。”唐其琛把魚食擱在桌上,指間撚了撚,把碎食兒給抖落,然後返身往沙發邊走,“最近拍戲還順利?”


    “就那樣吧。”安藍跟他一起坐下,說:“帶兩個新人磨戲呢,古裝,就是化妝麻煩。”


    唐其琛嗯了聲,沒再說什麽。


    安藍抿了抿唇,綻開一個笑臉,“下周有時間麽?”


    “嗯?”


    “下周我的戲份就殺青了,我們去瑞士滑雪吧。”安藍一直看著他,表情是期待的。


    唐其琛想了想,說:“你好好玩兒,下周我走不開。”


    安藍的臉色垮下去,“你沒勁。”


    “幾個項目要上董事會,忙。”唐其琛說:“你要實在想人陪,找傅西平。”


    安藍興致缺缺,“再說吧。上回我生日你也提前走了,哪有那麽多事兒呢。”


    唐其琛聞言一笑,“我走了你就不過生日了?小孩兒脾氣。”


    安藍嘟囔道:“明年你不許走。”


    唐其琛低下頭,表情是溫和的,但始終沒有回答。未知不定的東西,他從不輕易許諾。安藍拿捏著分寸,也不再繼續這茬話題。她說:“對了,上次給你開新聞會的,是陳颯的手下?”


    唐其琛抬起眼,“有事?”


    “沒,問問。”安藍今天是精致裝扮過的,淡妝提氣質,也是長輩喜歡的那一類,她挑了挑眉,忍不住打聽:“她姓溫,很特別的姓啊。負責什麽的?”


    唐其琛說:“跟陳颯學業務。”


    安藍揚了揚下巴,“挺厲害的啊,她還說不認識我。”


    那場新聞會上,是有個記者提問唐其琛和安藍的關係,試圖從溫以寧口中套出些什麽蛛絲馬跡,捕風捉影就又能曝個八卦出來。但溫以寧很幹脆地回答,說自己不看電影,隻認識鞏俐不認識這位安影後,引得眾人發笑。


    聽安藍這語氣,大約是不痛快了。


    唐其琛看了她兩秒,左腿疊在右腿上,人往沙發靠背上一仰,眼角的笑意恰恰好,這一看,眉梢倒是有風流公子哥的韻味。他說:“不愛看電影的人那麽多,不認識你很正常,這你也要計較?”


    安藍忽然就不樂意了,“你還幫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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