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寧斂了斂眸,“嗯,她長什麽樣兒?”


    “挺漂亮,我也就見過一兩次吧,還是那時他們來上海出差的時候。跟你那個女領導是一個類型。”


    霍禮鳴說的是陳颯,禦姐範兒。


    溫以寧神使鬼差的,又問:“那你覺得,我長得什麽樣?”


    霍禮鳴被這個問題震驚住了,“你,你就長這個樣子啊,不是,你連自己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溫以寧這會才算清醒了幾分,愣了片刻,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垂下頭,笑得心裏泛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個道理,怕是溫以寧一生都很難過去的一個坎了。她對過去心有芥蒂,對未來惶恐無知,她不自信,不確定,不能釋懷。哪怕唐其琛已經跟她解釋了無數遍,但她仍舊心有餘悸,隻能在理性與感性之間自我拉扯,在信與不信之間大動幹戈。


    畢竟,“遇見你以後,我喜歡的每一個人都像你”這句話,看起來纏綿悱惻,但按頭在自己身上,就變得可悲可愴了。


    溫以寧的情緒崩盤得太厲害,忽高忽低,就這麽幾秒鍾,她又自我懷疑無比低落了。


    霍禮鳴混了這麽多年,心裏也跟明鏡似的,他看穿了溫以寧的心思,但又顧全女孩兒的自尊,所以隻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我看得出來,我哥對你是放了心思的。”


    溫以寧眼角有點熱。


    “其實多大點事兒呢?就這麽一個坎,你能想通,就自然而然的跨過去了。再簡單點說,喜歡一個人,是爺們兒就追。我看我哥就追得挺含蓄精致的。你和他某一部分都很像,就是,就是。”霍禮鳴不太懂那麽多文人用詞的婉轉,他的詞匯量不算多,想了半天才勉強形容出來,“就是都挺克製的,哎,反正就這意思吧。按理說,你倆應該是一路人,應該更能體會對方的想法才對啊。”


    溫以寧笑了笑,“還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你能這麽拐彎抹角的套我話?不是一路人,你會對我哥做過的事兒,說過的話這麽念念不忘?”


    霍禮鳴不喝啤酒了,從煙盒裏抖出根煙叼在嘴裏,微微眯縫了眼睛看著她,“聽我的,你要覺得還能接受,就跟他再試一試唄,試了還覺得痿,就分手唄。我哥就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他就是對自己的目標比較有耐心。信不信,隻要你沒結婚,他就能把你搶回來。”


    霍禮鳴說話太直白了,溫以寧皺了皺眉,“霍爺,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


    “是不是唐其琛說什麽,你都無條件擁護他?”


    霍禮鳴特幹脆:“當然。”


    溫以寧歎了口氣,“算了,剛才的天白聊了。”


    “我也是很講道理的好不好。再說了,你跟別人不一樣,你跟我哥是有過舊情的,獨此一份,很特別的存在了。”霍禮鳴說得理所當然,劃燃火柴點亮煙頭,他微微低頭時,就能看到短短寸頭往上立著,發質好得能紮人。


    霍禮鳴對唐其琛就是迷弟一般的情誼,跟喊口號似的來了句:“就好比我們仨坐在一輛車裏,出了車禍,我肯定是護著他,他肯定是護著你。”


    溫以寧都快翻白眼了,呸呸呸了好幾下,“晦氣,有你這麽舉例的嗎。”


    霍禮鳴反應過來,也挺不好意思的拽了把自己的小寸頭,“吃吧,雞腿兒都涼了。”


    紋身這事兒過去了好幾天,剛紋完那會的痛癢症狀逐漸減輕,那隻小狐狸顏色淺淺的,和她白皙的皮膚很相稱,安靜待在手腕處。初夏謝幕,盛夏光臨,氣溫慢慢穩定了,公司的運行也進入一年之中最順滑暢快的時候。


    唐其琛這幾天又出差了,和柯禮跑了一趟江蘇去那邊的子公司例行視察。他周三回來,周一的時候傅西平就特地約了他的局。他們這幫發小之間,相處從不講究那麽多客氣和套路,有空了就聚一聚,絕對不會這麽大費周章的像外人一樣,見個麵還得預約。但這一次不同,因為周三是唐其琛的生日。


    過了年虛歲三十五,周三就滿歲數了。


    傅西平電話裏是這樣說的:“生日過一年少一年,你工作再忙也別不當回事,哥們兒幾個都記著呢,我給你安排好了,你人來就行。”


    唐其琛是不太愛過生日的,他的精力在年輕時都勻給了事業,就這幾年似乎都是在飛機上度過,忙了一天精疲力盡回到酒店,那都什麽點了。柯禮還是有心的,應酬局上喝得跟孫子似的,還是沒忘給唐其琛扒來一個小蛋糕,兩個大男人就在異鄉異地,把這隻可憐巴巴的蛋糕給吃了,順便緩解一下滿肚酒水的不適。


    這些年,也多虧了這些知冷知熱,說一不二的人。


    下午的飛機到上海,手頭工作暫告一段落,唐其琛直接去了霍西平訂的地方。來的人已經很齊了,這個私人飯宴也沒外人,不需要奉承應酬,兩句招呼就都各玩各的還蠻有氣氛。傅西平說:“好久沒見你了,你是不是又瘦了點?”


    柯禮有點熱,站在冷風出口納涼,提起這個也是憂心忡忡,“能不瘦嗎,胃病複發了兩次,回回吊水消炎才好。你是知道的,病一次,身體也得要時間恢複。”


    傅西平嘖了聲,“你可別有錢掙沒命花啊。”


    唐其琛睨他一眼,“今天我生日。”


    傅西平笑了笑,“生日才更長記性。對了,安安還沒下飛機,趕不過來吃飯了,待會兒唱歌的時候來。”


    唐其琛記得,“她是在國外拍電影。”


    “就那個什麽懸疑片,徐導要求高,戲都很難磨,還封閉訓練呢,走了兩個月了吧,我昨兒聽她經紀人說殺青了。”傅西平左顧言它,說完靜了靜,看著唐其琛欲言又止了幾次,估計這話也不太好意思說出來,糾結了一通,隻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那個,你和念念。”


    唐其琛眼皮都沒掀,“在追。”


    傅西平倒吸一口氣,“怎麽了這是,唐哥哥,這不是你風格啊。這麽久沒追上,您還有耐心呢?”


    這話有點往他痛處刺,唐其琛不太樂意了,平鋪直敘的反駁:“跟我比耐心?”


    傅西平反應過來,趕緊偃旗息鼓,“是我說錯話。不過待會兒安安來了,你,你。”


    唐其琛起身,整了整壓得微褶的褲腿,顯然不太想繼續跟他扯談,徑直往別處去了。


    生日宴也沒什麽特別,熟的不能再熟的哥們一起吃個飯,天南地北的聊,氣氛是輕鬆愜意的。唐其琛坐主位,他是不喝酒的人,柯禮能喝一點,回回敬酒,都由他代為回敬。飯吃到後半程,就陸陸續續開始上禮物了。隻不過唐其琛的興趣喜好實在貧瘠,別的他也都不缺,哥們幾個商量了一通,早半年前就找工匠定製,給他用金箔打了一副真金白銀的撲克牌。一副牌55張,就是五十五張黃金片。


    唐其琛放手裏掂了掂,然後壓在桌上,把自己的打火機蓋在上頭,他沒什麽過於熱情的回應,但表情溫和帶笑,心情是極好的。傅西平直接丟了把車鑰匙給他,“拿去開吧。”


    唐其琛看了眼標誌,輕輕笑了起來。


    飯吃完是兩個小時後,熱了身,酒也暖了胃,夜場生活開始得就很沸騰了。最大的包廂裏一切準備就緒,歌也都點好在那兒了。一進去,哪個角落都玩嗨了。唐其琛坐上牌桌,翹著腿,偶爾笑,偶爾低罵,神采飛揚,人是真的好看。


    安藍進來的時候,嗓音清清亮亮在門口就傳來了,“誰唱的那麽難聽啊。我就知道是小七,一猜一個準。”


    大家吆喝聲漸起,“喲,咱們的大明星回來啦。”


    “邊兒去,我來給這屋裏最帥的那個送禮物的。”安藍款款而來,一身休閑打扮,白t恤短熱褲,腿筆直勻稱,走來就把戴著的鴨舌帽往唐其琛頭上輕輕一放,兩手搭在他肩膀上,探過頭笑意盈盈,“其琛哥哥生日快樂!”


    唐其琛笑了笑,摘下那頂鴨舌帽放在桌麵,“謝謝。”


    安藍問:“我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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