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宴會,唐其琛就是出席一下露個臉,後麵是拍賣環節,他交待柯禮坐鎮,自己就先走了。老餘接到他,順口提了句霍禮鳴要紋身的事兒。唐其琛當即就不悅了,吩咐他開車過來。


    等他倆從電梯出來,唐其琛站在車邊透風。見人走近,他眉間輕皺,語氣和眼神都是極不耐的,“一隻手還沒紋夠?你是想紋成斑馬?”


    小霍爺多酷的一個小哥啊,在唐其琛麵前就老老實實了,雙手背在身後,跟沒交作業的小學生似的。


    唐其琛這人是接受過正統教育的,對這種行為可以理解,可以尊重,但自己並不是很喜歡。霍禮鳴跟他的關係也是不言而喻的,那麽多年的恩情,明裏不說,但心裏仍然把他當自己人當弟弟。霍禮鳴二十出頭的時候,就在人魚線的位置紋了把匕首,前兩年,又紮了花臂,每回都是先斬後奏,把唐其琛氣得不輕。


    “你是嫌自己不夠酷,還是嫌自己黃皮膚不夠炫彩?老餘,下次給他紮兩條彩燈,讓他閃亮整條黃浦江。”


    唐其琛生起氣來,用詞也挺不客氣的。心情不妙,是因為紋身也罷,還把溫以寧拖過來。他的下巴對她輕輕抬了抬,話還是對霍禮鳴說的:“別欺負她好說話。她也坐了一天車,讓她回去休息,誰想來看你紮針。”


    霍禮鳴憋著笑,忍得下顎都在微微顫抖。


    “你還笑?”唐其琛起了怒意,“為難人還有理了?”


    “不是,哥。”霍禮鳴終於忍不住了,把溫以寧往前一推,“你自己看。”


    唐其琛微微皺眉,目光順著往下,停在溫以寧的手上。她左邊的衣袖還挽了幾卷,露出手臂內側泛紅的皮膚,靠近手腕的位置,她紋了一隻翹著尾巴的小狐狸。


    溫以寧的笑也繃不住了,別過臉,假裝看別處。


    霍禮鳴大笑出聲,蹲在地上撐著下巴。唐其琛無語至極,看看地上的,又看看站著的,然後走到站著的那隻“小狐狸”身邊,低聲無奈道:“你還笑,我不要麵子的啊。”


    溫以寧側過頭,鮮眉亮眼的望著他,盈盈笑意看得唐其琛心頭一暖,他垂下視線,輕聲問:“疼麽?疼的話帶你去老陳那兒吊水。”


    地上的霍禮鳴一個爆笑,就差沒握著拳頭捅天捶地。


    溫以寧看著唐其琛微窘的模樣,忽然就不忍心了,她也輕聲回:“嗯,不疼。”然後又輕輕把手伸到他麵前,“好看嗎?”


    唐其琛一愣,然後略為僵硬地點了點頭,“好看……


    嗯,特別好看。”


    第38章 春夢繞胡沙(4) [vip]


    春夢繞胡沙(4)


    據霍禮鳴回憶, 當時唐其琛的表情可以說是百年難遇。他也算是他身邊親近的人,這麽多年跟下來, 他就沒見過唐其琛還有這種翻臉比翻書快的時候。


    笑夠了,霍禮鳴從地上站起, 彎著腰, 撐著膝蓋還沒緩過笑意。唐其琛一眼警告,他立刻給麵子的閉緊嘴角。


    大概是方才的氣氛太過愜意放鬆,等溫以寧反應過來後, 才察覺自己大意了。伸在半空的手頓時沒了底氣,顫了顫,逃也似的垂在腿側。手腕向內, 做賊心虛地掩蓋住了那隻小狐狸。


    “哥, 我沒紋。得脫褲子呢,空調還壞了。”霍禮鳴就是實誠, 有什麽說什麽。


    唐其琛又看了看他的花臂,盤根錯雜的線條一根根搭著,看得他頭暈。平心而論,霍禮鳴是個不錯的孩子, 就是興趣愛好有點過。好好紋個身也沒什麽, 但他跟上癮一樣, 一紋還是整隻胳膊整條腿的。唐其琛冷冷剜了霍禮鳴一眼,說:“你再敢多弄, 我明天就送你進馬戲團。”


    完了,好不容易暫停的笑穴, 又要止不住了。霍禮鳴隻得低著頭,憋得肩膀直抖,唐其琛無奈歸無奈,但也不會怎麽樣,他說:“走吧,把你們送回去。”


    賓利就在馬路邊,老餘是個老煙槍,沒人的時候就下車過過煙癮。霍禮鳴丟給他兩包和天下,又對唐其琛說:“我開車來的。你呢,你跟誰走?”


    問的是溫以寧,她也不太想上唐其琛的車,於是往霍禮鳴那邊站,“我坐你的車吧。”


    唐其琛也沒說什麽,他還要去南邊辦點事。老餘已經把車開過來了,“唐總,您可能得快一點兒了,陳秘書的電話又打我這兒了。”


    唐其琛上車前,對霍禮鳴說:“開車慢一點,把人送回家。”


    說完,就披著一肩月色離開了。


    霍禮鳴單手抄進褲兜,吹了聲響亮的口哨,“這麽早,你就回去?”


    剛紋身的手腕處還有點疼,溫以寧撩開衣袖吹了吹,說:“你忙嗎?不忙的話我請你吃宵夜。”


    霍禮鳴也是個夜間動物,沒客氣地說:“行,地方我挑。”


    兩人找了家大排檔,這老板跟霍禮鳴熟,一見麵就叫小霍爺,又盯著溫以寧,笑眯眯道:“喲。”


    “喲什麽喲,邊兒去。”霍禮鳴腳尖踹了把對方的小腿,拉過一條木板凳給溫以寧,“別理他們,你坐。”


    “你常來?”溫以寧坐下後,看了看四周。


    “嗯。”霍禮鳴給她倒了水,茶杯滿出來了,灑了幾滴在桌麵上,“你這幾天就別吃辣了,我給你點個粥,琛哥來這兒的時候,每次都點。”


    溫以寧心想,胃不好的人,還情迷夜宵攤,能好才怪。


    說到唐其琛,霍禮鳴又忍不住想笑了,“你知道嗎。我哥真的很少為這種小事兒為難。剛才我就該給他錄下來的,回頭給他刻個碟一生收藏。”


    溫以寧笑了下,挑著花生米吃。


    “不過他這樣也挺好,至少有了點活人味兒。”霍禮鳴還挺感慨的,“我十七歲就跟在他身邊做事了,我哥他什麽都好,就是愛工作,把自己整的跟機器人一樣。他唯一的業餘愛好就是和傅哥他們打牌,而且固定一撥人,外麵人的牌,他從來不玩兒的。”


    溫以寧隨口問:“為什麽?”


    “他就是特別謹慎,也不太容易相信別人。你敢相信麽,這幾年,我就沒見他帶過什麽名正言順的女朋友出來過。”霍禮鳴給自己倒了一紮啤酒,把車鑰匙隔著桌麵丟過來,“待會兒你開車吧。剛說到哪了?啊,女朋友。哦,不對,他也不是沒交過,就去年吧,家裏介紹了一個老師,就在逸夫小學教語文的。我哥還願意去相相親,不過後來也不了了之。就再也沒有過了。”


    溫以寧吃著碟子裏的涼菜,酸蘿卜下去,牙齒都顫了顫。觸碰唐其琛的感情曆史是一件很敏感的事。對她而言也是矛盾的,一邊本能反應的回避,一邊又忍不住的想知道。就這麽一來二去的拉扯拔河,僵持碰撞出火花的一瞬,意識形態又忽然變得清晰了,矛盾糾結全部化成了蠢蠢欲動——


    關於過去的,關於某個人的。


    溫以寧到底沒忍住,就這麽問出了口:“他以前,喜歡過一個人很久。”


    問完,情緒潮起潮落,澎湃洶湧的直往心口撞。也就是這個時刻,溫以寧才發現,自己仍是在意的,介意的。那個活在“聽說”裏,素未謀麵的假想敵,是她的意難平。哪怕塵埃落定,過了這麽多年,溫以寧還是有迫切的,想要了解的欲望與不服。


    幾秒的留白等待,她心裏忐忑不安,也有懊悔之意。她假意平靜的繼續吃花生米,一顆一顆在唇齒留香,吞咽下肚,卻又苦澀不堪。


    終於,霍禮鳴吱聲了,特別平靜自然的提起:“哦,你說晨姐啊。琛哥從國外讀書回來後在一家國企待了幾年,他家的情況當時很複雜,就沒馬上回來接管公司。他是挺喜歡晨姐的,他都三十五歲了,有過幾段感情也很正常對不對?不過晨姐都結婚好多年了,孩子都幾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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