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最開始的換子就是一場局,那他對陳老爺子的感激算什麽?這些年自以為的“父子情”又算什麽?


    更不要說,如果吳父死的蹊蹺,也是被這種毒給毒害死的,那他就是認賊作父!就是個畜生。


    與父親的難受鬱鬱不同,陳中雲此時顯得理智的多。


    他現在隻想把來龍去脈弄清楚,再也不想當被蒙在鼓裏的糊塗蟲了。


    見父親情緒穩定下來了,陳中雲親自遞了一杯茶給何甜甜,問道:“何老師,父親他情緒不穩定,這才一時激動,希望您不要跟他計較。”


    “不會,我能理解老爺子的感覺。那個人畢竟是養育他長大成人的父親,而且還一直對他很好。換做是我,如果有個陌生人來跟我說這個話,我也無法接受。”


    何甜甜接過茶,卻沒喝。


    她現在對“在外麵喝水”、尤其是喝別人遞來的水這件事已經有了點陰影,哪怕知道陳中雲不會對她做什麽,但還是不敢。


    畢竟,想一想陳家父子的教訓,多麽慘痛啊。


    陳中雲鬆了口氣,同時對何甜甜的人品也更加信重了。


    換作一個人來,被人這樣發怒的反駁,說不定早就甩臉子走人了,畢竟是跟自家無關的事。


    這樣敦厚的人雖然容易吃虧,卻是有大福氣的人。陳中雲打心眼裏為佳禾感到高興,他有一個熱心又很純善的老師。


    “何老師,能不能請您把您能看到的詳細跟我說說。您放心,您如果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話,出了這個門,絕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這其中有您的參與。”


    要對付陳家,免不了就有危險。


    以後怎樣報答暫且不說,這要看他有沒有鬥贏陳家的運氣。但無論如何,陳中雲都會保密到底,絕不會讓幫他的人遇到危險。


    何甜甜對他的態度很滿意,這位比以前那些人可靠譜多了。


    剛好她來這一趟,也是打著幫陳佳禾到底的主意,眼下從陳述那裏看到了一些東西,自然不會隱瞞,於是便詳細的說給了父子倆聽。


    視頻一共有兩處。


    最開頭一處的場景確實是一處破廟。


    隻不過,除了一個衣著鮮亮些的女人抱著個孩子藏在佛像後外。另外還有一對小夫妻,他們懷裏同樣抱著一個孩子,兩個孩子差不多大小。其中小夫妻中的男人便是陳爺爺。


    兩邊人似乎是認識的。


    光鮮女人眼睛似乎瞎了,而且眼瞎的時間應該不久,她對當時的情況很不適應。可能再加上獨自待在外麵,因此對小夫妻很信任。


    於是光明正大的,小夫妻從光鮮女人那裏順走了許多小件的財物,隻要不與女人有直接接觸,她當時的情況根本難以察覺。


    當然,似乎是在顧忌什麽,兩人也並沒有直接對光鮮女人不利。


    從視頻開始到這裏,如果隻是這樣的話,可能隻是一個把好人當壞人的故事。


    然而何甜甜第一遍看時覺得奇怪的地方是,從開始到最終偷走孩子,陳爺爺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光鮮女人懷裏的繈褓上,炙熱的目光比看財物時還要明亮。


    他試探了很多次,也讓老婆試探了很多次,然而每次輕輕一解繈褓孩子就會哭,女人很快就能察覺,也隻能作罷。


    直到後來,陳爺爺直接把兩個孩子做了交換。小娃娃有奶就是娘,況且光鮮女人奶水不足,一直是陳奶奶在喂,自始至終並沒有再露出什麽異樣。


    何甜甜一開始沒看明白,陳爺爺究竟為什麽非要把孩子換過來,難道僅僅是看光鮮女人家裏富貴?


    那也不至於啊,單單從女人那裏順走的首飾,想要過小富小貴的日子也不算難事,何必這般冒險舍棄孩子呢?


    直到陳爺爺夫妻倆進城,托人把瞎眼的光鮮女人交給另一個男人後,兩人回到家裏,這個秘密才算解開。


    原來兩人眼饞的根本不是孩子,也不是純粹看上吳家富貴、想讓自家孩子去吳家享福,他的目的是在包孩子的小被子上。


    小被子的夾層裏,密密麻麻蓄滿了一層又一層的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看著不像銀票,也不知是什麽。


    兩人拿到這些東西,頓時高興壞了。


    第二處則跟陳中雲那裏看到的一樣了。


    抖手下藥,暴躁……抖手下藥、暴躁……一個不斷的循環。


    “都是紙?”


    陳中雲越聽臉越黑,等聽到最後時,忍不住怔住了。


    紙?是什麽紙?


    能讓陳老爺子連親生兒子都願意交換出去,不顧一切都要拿到的紙,那裏麵到底寫著什麽。


    還有,陳中雲苦笑。


    他們以前得知的所有事情,幾乎都是陳老爺子說的。


    偏偏認親的時候,吳父已經精神錯亂認不清什麽人了,吳家更是破的不像樣子,當然是陳老爺子說什麽便是什麽。


    以至於,陳述一直以為事情像陳老爺子所說的那樣,陳源到吳家是替陳述受苦的,愧疚心裏下一直老實在實驗室裏為陳源效力,可如果這些都是謊言呢?


    如果,吳家隻是後來沒落了。那這一段錯位的人生裏,占便宜的真是陳述嗎?


    何甜甜嗯了一聲,點點頭道:“就是紙。陳先生,你之前不是說,陳源在吳家一直吃苦,所以對你們一家一直有怨恨,可我看到的根本不是這樣。至少最開始的時候,一邊是少奶奶,一邊是上不了台麵的小夫妻,說陳氏夫妻是那個女人的奴仆我都相信,兩邊差距太大了。您祖上到底是做什麽的?”


    陳中雲苦笑一聲,越想,越覺得前半輩子獲得可笑。


    他緩緩搖搖頭,道:“不怕你笑話,我從來沒怎麽了解過吳家。因為從出生起就是在陳家,爺爺又對我很好,我便一直覺得我就該是陳家的孫子,從來沒仔細去想過上一輩的事。”


    是這樣嗎?


    何甜甜遲疑著點點頭。


    繈褓裏的東西不知是誰放的,偏偏吳父那時候已經精神錯亂,就算知道那些東西的重要性,認親時恐怕也想不起來了。


    拿著豈不就成為一樁懸案了?


    就在何甜甜與陳中雲默默無語的時候,旁邊一直呆呆坐著的陳述,突然歎口氣,道:“裏麵的東西不出錯的話,應該就是藥方。陳家用來牟利的藥方!”


    什麽?


    見兩人同時驚異地看向自己,陳述緩緩流下了兩行淚。


    藥方啊藥方!那些藥方!誰能想到呢。


    對外,陳老爺子夫婦都是學過醫的,兩人的藥方是年輕時學醫時從各處搜尋的。


    可現在回想起來,陳述卻覺得不對。


    他自己就是學醫的,雖然學的是西醫,與兩人的中醫不是一個門路。可醫術是相通的,陳述能夠看出倆,兩人確實會些醫術,但基本都是皮毛,稍微複雜一點的病情就看不了了。


    那時候陳述還曾疑惑過,隻是被陳老爺子拿借口胡亂搪塞過去了。當時根本沒細想,現在回想起來,想必他根本就是心虛,根本就是沒經曆、沒理由可說。


    而且,說起吳家是幹什麽的,陳述大概也能猜到。


    回吳家那兩年,吳父瘋瘋癲癲的,嘴裏經常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藥名。陳述那時候對吳父很不耐煩,從來不會去仔細考慮他為什麽會去說這些。如今……


    後悔已經晚了。


    何甜甜和陳中雲聽陳述說了心中的猜測,再想想如今陳家如日中天的製藥生意,心中震撼不可謂不大。


    陳氏企業在行業內可以說是頂尖的,許多藥液都有藥到病除的功效。


    從拿到藥方到開製藥廠,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許多病症隨著時間、環境的改變,都已經發生了很大的不同,可藥效卻依然那麽強勁,讓人很難想象,留下這些藥方的人究竟厲害到什麽程度。


    “所以!如果事情都是真的,他們陳家人是靠謀財害命拿到吳家的藥方,奴役著吳家的人,還能使手段讓咱們父子對陳家感激涕零!陳老爺子!可真是好本事啊!”


    第39章 039


    陳中雲再也忍不住,開始破口痛罵陳家。


    哪怕對何甜甜的話仍持有保留態度,但有父親的佐證,剛才何甜甜所描述的畫麵,陳中雲基本相信了個十成十。


    如果陳家隻是換子,隻是奪藥方,陳中雲哪怕惱怒他們不義,但不會痛恨到這種程度,畢竟吳家人隻存在於對話當中,離他們實在太遠了。


    可陳家人太過手黑,給他們父子倆不知不覺中下的那些藥才是致命的。


    身體衰敗、脾氣變壞也就不提了。


    兩家人這些年過得都是什麽日子!


    家暴……持續不斷地家暴,母親、妻子,他自己、他兒子佳禾,日複一日所受的折磨與痛苦。


    夫妻離心、父子離心……如果不是何甜甜發現了異樣,可能這種痛苦還會繼續下去,一代代往下傳。


    就為了折磨他們?控製他們嗎?


    陳中雲忍不住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陳述雖不像陳中雲那樣反應巨大,整個人卻也是失魂落魄,想來他這個跟陳老爺子接觸多年的人,應該受打擊更大。


    何甜甜把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哪怕不能感同身受,也能想象到這對父子有多麽生氣。


    但該說的她都說完了,這時候她也不好繼續留下來了,便站起來道:“我能看到的就是這些了,你們好好整理一下心情,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我先回學校了。”


    至於接下來父子倆和陳家是攤牌和解還是針鋒相對,這就不是何甜甜該管的了。她對這些豪門恩怨雖好奇,卻也知道不能聽太多,這件事就打算到此為止了。


    陳中雲抹抹臉,站起來道:“何老師等等,我送你回去吧。”


    何甜甜想了想,也沒有拒絕,剛好她有一些話想對陳中雲說。


    等兩人坐上車的時候,陳中雲情緒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何甜甜見了,這才開口道:“陳先生,你們家的家事我是幫不了什麽忙了。不過我這幾回見你主要是為了佳禾的事,你現在恢複過來了,我也看出如果不是中毒,你應該不是那種暴虐成性的人。不過,佳禾被家暴了這麽多年,心裏陰影已經形成了,有時間的話,我希望你能跟他好好談談。父子兩個隔閡了這麽多年,有些話還是說開了比較好,對佳禾以後應該也有幫助。”


    知道是中毒,她現在不擔心陳佳禾以後會像父親爺爺那樣家暴成性了。


    可陳佳禾性格裏的懦弱、自卑與膽怯還是很明顯的,況且他現在已經是高一,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正是性格慢慢定型的時候,如果不加以好好引導的話,以後可能就會是這樣了。


    性格不強大,到了社會上估計也很難與他人相處融洽。


    陳中雲麵上立刻浮現出愧疚。


    事實上,從昨天回到海市開始,陳中雲就已經想過很多次,想跟兒子見麵談談,為以前的事向他道歉。


    可他不敢。


    一見到佳禾,他就能想起來以前是怎麽對他的。


    拳頭一次次揮向妻子、兒子,打的不僅僅是他們的身體,也是他們的心,單純的道歉算什麽?一句道歉能解決什麽。


    在想出來怎麽麵對妻兒之前,陳中雲暫時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相處,因此這一天他都是在逃避中度過的。此時聽何甜甜提起,他搖頭道:“我心裏也不是沒有悔意,隻是想到以前的事,我就……我就沒法見他們,哎……”


    “我理解,慢慢來。”


    何甜甜道:“說句不中聽的話,家暴的傷害實在太深了。在知道陳先生中毒之前,我看到佳禾身上的那些傷,都恨不得撲上去把陳先生撕碎。更何況是陳太太和佳禾了,他們愛你這個丈夫和父親,所以之前才默默忍讓,這種忍讓,也不一定就是敢怒不敢言,要離開一個人的辦法有很多,可他們還是留了下來。我隻是希望陳先生以後對妻兒能多點耐心和愛護,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再冷的心,好好嗬護總會有重新回暖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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