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恭喜啊。”賈赦的情緒不大高, 強撐出一幅高興樣。


    林海笑著讓賈赦寬坐, 給賈赦斟茶, 當沒看出賈赦情緒不高。


    “舅兄,不瞞你說,我得了這個兒子, 才多少為你外甥女放了點心。我百年後,黛玉不至於孤零零了。我也好跟林家祖宗說, 沒有斷了林家香火。”


    賈赦一聽, 是哦,可不就是這樣的,林家沒斷了香火,自己妹妹以後也有祭祀, 璉兒再和林海親近,對黛玉來說也是表兄,哪裏及得上親弟弟。遂抬手舉起茶盞,


    “如海, 先用茶賀你喜得貴子了。”賈赦誠意滿滿。“你何時生多一個, 也過繼給我妹妹名下一個?”


    林海……


    “舅兄, 這個……”林海斟酌著用詞,腦筋一轉,“舅兄,我不想過繼到敏兒名下,還是過繼嗣孫吧,也免得你外甥兒,以後沒得香火供奉。”


    賈赦一想是啊,誰會祭拜自己大伯,大伯祖呢。賈赦重重點頭,“如海,擺酒吧,咱倆好好喝一回,慶賀你得了兒子。”


    林海聽了賈赦這話高興,忙喚人整治宴席,與賈赦推杯換盞,二人一會兒喝得熱鬧起來。


    “舅兄有沒有想過再生幾個?”林海禁不住賈赦勸酒,主要是他自己也想喝,沒一會兒,就超量了。


    “以前想過。我又沒比你大幾歲的。”賈赦的酒,喝的也有點多。“可這些年,也就隻有璉兒和迎春,琮兒得的都意外呢。”


    “找人看看唄。”


    賈赦瞪眼,“如海,你是說我不行了?”


    賈赦拿筷子去敲林海的端酒盞的手,林海用筷子擋住。二人你來我往地過了幾招,還是林海先認輸、討饒,賈赦才停了手。


    “舅兄應該沒事兒,不然前兩年哪裏來的琮兒。可這些年,你也沒少了內寵,不該啊。”


    “是啊,不該啊。”賈赦皺眉,是不該。“如海,你有什麽好郎中,推薦推薦。”


    “我府裏的供奉不錯,明兒讓他給你看看。不過,恩侯,你要是真的想再生幾個,那些瘦馬都不成。鶯歌,請太醫和回春堂給看過了,說不能生的。唉,她們這些人都是從小吃了藥的。”


    賈赦晃著腦袋,想想說道:“真的?可是燕舞,我還真喜歡呢。還有薛進送來的那幾個。”


    林海笑,“看恩侯怎麽想了。”又給賈赦滿上一杯。


    賈赦轉著酒盞,低頭思量了一會兒,“我怕璉兒會多心啊。他從小就沒在我跟前,我對他也沒用什麽心。他現在都有子了,我再生……好容易父子消了隔閡了,算了,算了。”


    “隨你啦。” 林海得了兒子,興奮的不得了,喝得也差不多了,啥話都和賈赦說。“恩侯,我和你說啊,等年底,我還能再得一子呢。”


    “是嗎?恭喜如海了。”賈赦放下自己那點小心思,大方地祝賀林海。“不過,紀氏沒這麽快再生吧?”賈赦疑惑地皺眉。


    “恩侯,你喝多了,腦子都糊了。怎麽可能是紀氏了。哈哈,哈哈哈。是以前在書房伺候的歸荑,你見過的,也懷了好幾個月了。”


    “好事,好事,滿飲此盞。”賈赦給林海倒了滿滿一杯,看著林海喝下去。


    “不知道璉兒哪裏怎麽樣了,鳳丫頭也該生了。”賈赦想起兒子,有些惆悵。


    林海給賈赦倒酒,“先祝舅兄抱大胖孫子。”


    這話簡直說道賈赦心坎,美的他立即端起酒杯,仰頭就倒入喉中。然後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


    林海伸手給賈赦拍背,“慢點喝,沒人和你搶。”


    “嘖嘖,好酒。”賈赦發出滿意的讚歎聲。可林海就不願意聽這音。皺著眉頭看賈赦。


    “我和你說啊,那牛郎中,這幾日見我笑得跟上府打秋風的窮親戚。嘁!還讓我問你呢,那酒能不能多供一些。”


    “不能,每天就那麽多,限量供應,才能保住價格。想喝早點去。”


    “這又為何?有錢不想賺嗎?”


    “夏天哪有那麽多喝酒的人,你聽他忽悠呢。八成他是想存酒呢。一個月能多賺好幾千兩,他是為十年以後打算。到時候推出一批窖藏了十年的老酒,嗬嗬……”


    “也是啊。那兔崽子猴精猴精的。如海,不如咱倆也窖藏一點兒,等十年後再賣,如何?”


    “成啊。你回去預備個酒窖,然後每月有餘額,我就打發人送去榮國府。”


    “你這府裏連修個酒窖的地都沒啦?”


    “狡兔還三窟呢。單放我這裏,怎麽行?”


    “好。回頭安排莊子和府裏各修一個酒窖。還有你那玻璃,準備怎麽賣?”


    “這個玻璃啊,我想再看看機會。”林海沉吟一會兒,“舅兄,別說我舍不得啊,我怕今上知道了,要白收了去。去冬大雪,今春澇災,這夏天又和下火了一樣幹旱。他和太上被銀子逼的,都快抄家了。你說他問我要這宗,白給——我舍不得。不給——我敢嗎?”


    “也是的。今上的心眼,嗬嗬,可不能違逆他半點啊。”


    “所以,玻璃的事兒,就先放下,提不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看能不能給我兒子,換個侯爵。”


    “哈哈,哈哈哈,如海好打算。先祝你能得回侯爵。”倆人碰杯。


    “張鈺回信啦?”


    “回了,應了婚事,說明年等張旵中舉了,打發他上京來給我看看。有什麽好看的。你知道我那二舅兄,最是京城不羈的人物,三流九教沒他不結交的,再沒他那麽活泛的人了。但願這孩子能學到他的一星半點,以後仕途也順利些。”賈赦絮絮叨叨。“這張旵的父母去的早,三房隻有他一個了。唉,可憐見的。”


    “張昭、張旭的孩子多嗎?”


    “也不多。他倆還好,都是在京城成親許久了。我那小舅子是太傅出事前才成的親。估計是有過什麽的,這些年就得了他一個。如海,你知道的,他們這些清流,和我們這樣武勳出身的勳貴,不同的地方多著呢。”


    “再如何,有張昭、張旭在前麵扛著呢,他倆可是很像樣子的了。”


    “你可別提了。林誠回來有和你說吧。那張旭,唉,你說丫鬟爬床,你不想收,就一腳踹下去唄。想收就收了,算個什麽事兒啊。可我那大侄子非要說有子不得再納妾。哎呦,納妾怎麽啦?天天對著……嗝,那老大不允,他就不收了。哼。”賈赦恨恨地一拍桌子。


    “後來那丫鬟你怎麽處理地?”林海忙追問,八卦之火燒了幾個月了。


    “攆去莊子了。丟人現眼的。不罰了她,以後免不了有人照著學。”


    “舅兄說的是。這壞了規矩的,就是不能留在府裏的。賈珍那事兒,你和敬大哥說了?”


    “說了,我差點沒挨敬大哥的老拳。不過後來,他還是把那秦氏帶去和蓉兒一起了。如海,你說的及時啊。我那天回去問了問東府的情景,唉,那個難聽啊。我這些年窩在東院,真還沒料到珍兒會那麽混蛋。”


    “他沒混去外麵就好。”


    “他那是沒敢。他也就在寧府混吧,出了寧府大門,朝廷的勳貴、三品將軍以上、有實權的官不知道有多少。寧榮兩府走下坡路了,京城沒那麽多人買賈家的帳。”


    “識時務也好啊,雖是分宗了,若是他來找你求助,你還能不搭理?”


    “搭理?我拿什麽搭理?我自己在兵部都跌跌撞撞的,要沒有牛家的幫著,一言難盡啊。”


    “或許你能勸得敬大哥回府,有了約束,就不敢了。今上都不追究你了,他謀個起複會很容易的。”


    賈赦搖頭,心裏記得自己和今上、程蔭的過往不能說。端起酒盞,說道:“敬大哥的想法和我還不同的,勸不轉他。喝酒,管他東府如何,和我再沒關係了。”


    林海和賈赦喝的高興,晚上自覺酒氣熏人,也就沒回後院看紀氏。


    不想紀氏在忐忑中抱著兒子,坐了快一夜。


    小嬰兒是真的被嚇著了,兩個奶娘輪流抱著哄,都沒什麽用。最後還是紀氏自己抱著,大概是母子連心,孩子感到母親的心跳,才慢慢安穩去睡了。


    紀氏抱著兒子,反複想著下午的事兒,有些後悔自己把奶娘送走,做的太蠢!這和闖完禍,就躲起來的孩子,有什麽不同?或許該讓奶娘主動去找林海請罪,說不得還能留一條命在。可萬一林海不給她這個麵子呢?紀氏越想越愁。自己不打罰了奶娘,怕是以後沒法用道理製約林海了,也更沒法和林府的下人談規矩了。


    怎麽辦啊?揮淚斬馬謖!卻叫自己怎麽舍得啊。


    第206章 林海69


    第二日一早,紀氏就派丫鬟去看歸荑, 知道歸荑沒出事兒, 才放下心來。又為昨夜哭了幾起的兒子發起愁來。


    林海晨起上朝前, 匆匆過來看兒子, 見孩子在紀氏身邊睡的尚好,紀氏也睡著。兩個奶娘守在床邊,沒多想、也沒多問。待他晚上回到府裏, 林誠見他回來, 匆匆說了幾句昨天劉嬤嬤推人的事,趙老先生就打發人來請,原來是歸荑有些不好。


    得知兒子的奶娘, 因林誠娘子的及時出手拉住,才避免了壓在歸荑身上的悲劇。嚇得他趕緊先過去看歸荑。


    林海一邊往後院走, 一邊對林誠說:“林誠啊, 看來有一點點異心的人,都不能讓她們靠近了孕婦和孩子的。昨日虧得你娘子出手及時,不然那才出生半天的孩子, 哪裏禁得住, 大人壓那麽一下啊。”


    林誠聽自己娘子說劉嬤嬤的瘋狂, 當時也是嚇了一大跳。讓娘子守了歸荑一夜, 歸荑開始是尾椎傷到了, 隻顧著疼了。後來心靜下來, 哪裏想不明白, 在紀氏那裏的危險的因由。所以, 後半夜,歸荑怕的開始哭,林誠的娘子怎麽也哄不好。到中午的時候,就有些見紅了。


    “老爺,太太昨天即刻把劉嬤嬤送回莊子了。您看?”


    怎麽辦?自己把劉嬤嬤接回來,是想讓紀氏月子裏,有劉嬤嬤陪著,人能高興點。現在這樣子,送走就當事情沒發生了?以後府裏誰還把規矩當回事兒!府裏以後還會有孕婦、小孩子呢。唉!林海發愁了。依照這時空的慣例,劉嬤嬤這樣的行為,最合適的處罰是立刻召集全府的人,一起來看她被仗斃的慘象,然後發賣全家去遭罪的礦山、鹽場什麽的。


    殺一儆百。


    可紀氏才生產,劉嬤嬤又陪她多年,自己下令處罰,就是紀氏明理,拋開夫妻間會不會有芥蒂不管,不能避免的——紀氏作為主母的威望會受損。


    “林誠啊,這事兒你先別管。”林海翻出記憶裏處置類似事情的法子,“等會兒,我去看看她,讓紀氏考慮考慮,怎麽處置她的奶娘,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林誠點頭,“是,老爺放心,小的明白了。”林誠明白,現在這事兒,成了對紀氏的考驗。紀氏過關了,以後就是林府說了算的主母。不能過關,以後他和林謙,隻能像對先太太賈敏一樣,按林家規矩做事就好。


    林誠躬身給林海施禮,“老爺,小的先忙別的去了。”


    “你娘子那裏,按例加厚賞了。”


    “是。謝老爺。”


    林海趕去歸荑的房間,歸荑仍在憂心忡忡地流淚。她怕自己會和先太太那時候的後院姬妾一樣,被太太身邊的婆子揉搓了。見了林海過來看自己,也不管丫鬟婆子都在屋裏,抱著林海嚎啕大哭。


    “老爺,奴怕,奴怕活不到,能生出兒子給老爺了。”


    “莫怕,莫怕。老爺我給你做主。”林海隻能抱著歸荑哄。慢慢哄得歸荑安靜下來了,再柔聲勸慰,“昨天的事兒是意外。歸荑,可不能再這麽哭了,不然怕要保不住孩子了。”


    “老爺,我就是怕啊。”歸荑在林海懷裏抽噎。


    林海接了丫鬟遞來的巾帕,給歸荑擦臉,“再不會的。老爺我給你保證。乖啊,歸荑,好好喝藥,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林海好好安慰了歸荑一番,又拜托守在歸荑院子裏的趙老大夫費心。想想,還是過去紀氏屋裏看看吧,估計紀氏也該為歸荑的胎兒不穩,在擔心著呢。


    林海猜的很對,歸荑有事,趙老先生和林誠娘子都沒敢瞞當家主母。紀氏知道後,一顆心就沒放下過。紀氏現在是萬分後悔讓劉嬤嬤見到懷孕的歸荑。林海與紀氏不過一天沒見,紀氏就憔悴了不少。林海吃驚之餘,隻能安慰紀氏放寬心。


    “夫君,妾身真沒想到奶娘會這樣。”


    “為夫明白,這事兒和你無關。不然,婉容怎麽會早早提議送她走的。”


    “夫君,能不能……”留奶娘一命的話,紀氏怎麽也說不出來。


    林海看著紀氏,等她把話說出來。


    紀氏費力地咽了咽,要說的話,卻沒法吐出一個字。她昨晚送走奶娘,然後就是後悔。自己在將門長大,最是明白違令不遵、不懲不罰的後果。她是當家主母,劉嬤嬤的作為,她自己看到了,管家林誠娘子看到了,還有在房間裏的丫鬟,一定也有人看到的。她要想以後能以主母的身份,在大管家麵前、在府裏的仆婦麵前,理直氣壯地發號施令,能贗服了眾人,她自己的奶娘必須她下令懲罰。


    可是她怎麽舍得——奶娘陪著她渡過最絕望、最無助的歲月,是她對父母、對曾經有過的十四年人生,唯一的見證了。


    奶娘,也是她唯一的、提起過去、能說了話的人了。


    “夫君,”紀氏淚雨滂沱。


    “莫哭,莫哭。你昨日才生產,月子裏哭,太傷身、傷眼了。”林海摟著紀氏,一邊拿帕子給她拭淚,一麵柔聲安慰。


    “道理,婉容都曉得。怎麽做,婉容自己拿主意。我都應你。”


    “夫君,妾身真是舍不得奶娘啊。”


    “舍不得是對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啊。為夫聽管家說了就後怕的心慌,要是林誠娘子沒拉住奶娘,不知道咱們這才出生大半天的兒子,能不能在中間扛得住擠壓?一個不好我們就是失去兩個兒子了。”林海心裏打怵,這林家莫非就是這一代要斷絕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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