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臉一白,想到各人當時的位置,抓住林海的手臂抖起來。


    “夫君,夫君,我奶娘不能留了。”


    林海拍著懷裏抽噎的紀氏,“婉容,你是明理之人,素有決斷。這一府的主母和領軍陣前的將軍也沒什麽不同,有令必遵,令出即止,違令即罰,才能使得一府之人,都心甘情願地遵守規矩啊。”


    “是,夫君說得對。”


    紀氏叫丫鬟給自己打水擦臉,收拾整齊了。才讓丫鬟請了林誠和林謙的娘子進來,這倆人是府裏的內院管家。紀氏竭力平靜著自己的聲音,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林海點頭,倆人領命出去了。


    紀氏傷心難耐,萎頓在林海懷裏。


    “婉容,兒子的名字,我選了個晨字,意思是太陽升起,與兒子出生時辰切合。林家的爵位,在父親已經是額外恩賞,到我這一代沒了爵位。願從我們兒子這裏,讓林家回到京中望族之中。婉容,你看這暹字,可好?”


    “好,再沒有的更好的。”


    “婉容認可,我就寫信回族裏,請族長續了庚齒。”


    “夫君,不要等到滿周歲了?”


    “不用。為夫信得著婉容,能將兒子養大的。”


    “夫君放心,妾身會好好養大他的。”


    “夫人再給孩子取個乳名吧。”


    “就叫晨官兒可好?”


    “好。小晨官兒,多多吃,快快長大啊。”林海碰碰孩子鼓鼓的臉頰,小嬰兒呶呶嘴兒,好像轉頭尋找什麽,紀氏忙拉林海。


    “夫君,讓晨官兒好好睡,昨晚哭了小半夜呢。奶娘怎麽也哄不好,最後還要妾身抱在懷裏,才睡安穩了。”


    “這麽小就知道誰是他親娘呢。婉容辛苦了。快躺下來好好歇著,免得以後腰疼。”


    林海扶紀氏躺好,又伸手去紀氏的腰下,用內力給紀氏按摩。紀氏隻覺得腰部暖暖的,一會兒,疏解了疲憊,沉沉睡了過去。


    林海等紀氏睡熟以後,才慢慢抽手,示意奶娘過來守著紀氏母子二人,自己回了前院。


    林誠等在前院書房。


    “老爺,已經派人去莊子了。明天是洗三。”


    “等洗三的客人走了的吧。”


    “是。”


    林海潦草地吃了晚飯,又回去後院看黛玉、看紀氏、看歸荑。


    夜幕降臨,月明星稀,不見半點涼風。暑熱夾雜著滿院子花木曬了一天的燥熱,混合著剛剛被澆水之後的濕氣,裹挾的人滿身滿心,都是難言的煩躁。林海知道自己為劉嬤嬤的事情著相了,沒有死罪的後果,明日卻不得不召集府裏的眾人仗斃了她。


    唉,紀氏難受,他又何嚐痛快了呢!


    劉嬤嬤這樣為紀氏著想,真的能使紀氏得到好嗎?人蠢不怕,就怕蠢,還自以為是地莽撞行事。


    沒隔幾日,賈赦得到江寧的信,鳳姐在七月初七生了一個女兒。賈赦雖然有點遺憾,但還是很高興地來給林海報喜。卻見林海正在檢視要送去江寧的禮盒,為小孩子預備的小銀鎖銀鐲子等物。


    “如海,璉兒他們的信。”賈赦把賈璉寫給林海的信遞給他。


    “恩侯,你幾時派人過去?這些,都是準備給璉兒的。” 林海看過信,把桌子上的東西示意給賈赦看。


    “明天就送走,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可惜不是個孫子。”


    “現開花後結果,急什麽啊。”


    賈赦點頭。


    第207章 林海70


    洗三的那天, 因不是休沐, 來的就是親近的、得了信的那幾家女眷。


    邢夫人因得了賈赦的吩咐,讓她早點去待客。所以賈赦上朝出門的時候, 她就收拾好了自己。還特意叫了尤氏一起,也是想著有尤氏在, 她多個說話的人。


    尤氏帶了惜春一起。惜春自回了東府,原就是冷淡的性子,現在更沉悶。尤氏對著隻有五歲多的小姑子, 為討好賈珍也罷,可憐這無母的小姑娘也罷, 不停地送些吃的、穿的、用的。雖惜春對她的態度沒好多少, 賈珍看她待惜春好, 沒少在她屋裏歇, 好東西也沒少給她。連帶著府裏的姬妾,見她都老實了不少。而賈蓉婚後帶了媳婦,跟了公公去道觀讀書。所以這一年來,尤氏的日子過的真不錯, 看起來容光煥發的。


    邢氏搬到榮禧堂去住了, 管家權卻沒拿到, 家事被賈赦分給幾個管家。賈璉夫妻不在, 迎春也甚少回去住,賈琮是個三歲的奶娃子, 犯不著她什麽。賈赦喜歡燕舞等人, 但也不拘她白天叫了這幾個姬妾唱曲跳舞。邢氏雖和王善保家的嘀咕一些, 賈赦貪花好色,但對著這些花朵般好年華的姬妾,她明顯感到自己的年老色衰,除了哀歎幾句自己沒有福氣能生個一兒半女,卻也不敢再去克扣姬妾、丫鬟等人月例,生怕招惹了賈赦,再扣她的月例。所以,邢氏的日子,就是她不去找事,也能過的舒服順心。


    賈政因與林海同在禮部,雖然洗三的事情,林海沒發帖子給他,但他認為二十多年來與林海郎舅關係也是融洽的,特意囑咐了王夫人明日帶著李紈一起去。


    “太太,璉兒在妹婿那裏,讀書一年就能中了舉人,以後蘭兒,少不得也得拜托了妹婿,你帶著珠兒媳婦,好好備了禮,去林府洗三。”


    王夫人從妹妹病逝後,跟著大病了一場,然後一直是短了精神,懨懨的,快半年了也沒恢複。聽了賈政的吩咐,隻好應了。命李紈預備了洗三禮,婆媳一起過去了。


    李紈對林海的觀感複雜,國子監實際上也是在禮部的管轄下。父親做了多年祭酒了,想向上挪挪,若是有林姑父出麵幫忙,必是會容易些。可娘家端著架子,對公公獲任四品郎中,也是極其平淡地賀賀。既擺出一幅清高不求人的樣子,又何必把自己嫁到國公府呢?


    李紈算來算去的,自己雖管著家,但家裏的入息就那麽多,後麵幾個小叔子、小姑子也逐漸大了,以後婚嫁都要一大筆的。現在花用多了,以後兒子得的就少。她舍不得動用兒子的將來財產,事情也就那麽冷淡地放過去了。可六月六的女兒節,她帶蘭兒回娘家的時候,娘家人的做派,她想起來就覺得堵,也覺得心寒,於是更把注意力,隻投注在自己兒子身上了。


    林海給程蔭府上派了帖子,報自己得子的喜信。程蔭斟酌著賈赦和林海甚好,看今上的意思,是要林海以後接替禮部尚書,要入閣的,自家也不是就真的孤家寡人了,一個朋友也不交。程蔭把帖子給了自家夫人,囑咐她帶著女兒,去參加林海兒子的洗三禮。


    “夫人,林府明日的洗三,你帶女兒過去看看。我常聽恩侯說他的姑娘和林家姑娘在一起讀書,說林家姑娘是個鍾靈毓秀的,你把咱家的姑娘也帶去,日後也好有個玩伴。”


    程夫人倒是願意出去走走。從嫁了程蔭,基本是窩著,原來是她想出門沒搭理她的。從今上登基,丈夫變成炙手可熱的吏部侍郎了,撲上來的人,她卻不敢理會了。還是在家裏窩著。程夫人在林海娶親的時候見過紀氏,對這位身世坎坷的縣主,能有今日的好生活,也為她高興。聽說還能帶女兒過去,讓女兒日後多個玩伴,甚是高興地準備了洗三禮。


    洗三禮是李老夫人和邢夫人主持迎客,安南縣主在李家住過多年的事兒,大家也都知道。而賈赦和林海關係莫逆,來的人也都清楚。見了她們二位做主家,都紛紛上來恭喜。令李老夫人吃驚的是,禮部陳尚書的夫人帶著三個兒媳婦和五六個孫女過來了。


    李老夫人和陳尚書的夫人甚是熟略,倆人親親熱熱地挽手去看了看紀氏,就退了出來。臨近時辰了,禮部左侍郎楊維綱的夫人也帶著兒媳婦過來。最令人吃驚的是繕國公世子夫人,帶著兩個十五六已經及笄的女孩,也來了。


    迎春領著黛玉,表姐妹一起招待來客。牛家的兩姐妹對迎春和黛玉甚是和悅,與陳家的孫女、程家的女兒也能溫和相處。迎春和惜春快一年沒有見麵,惜春見了迎春,就貼在迎春身邊。迎春進隻好拉著惜春,招待幾個大一點的女孩子,黛玉則招待陳尚書的小孫女和程侍郎的女兒。


    李老夫人招呼大家一道,給林海的次子林晨行了洗三禮。林晨被水一激,哇哇大哭。他的哭聲裏,是觀禮的各家夫人的稱讚聲,都讚這孩子長得好,身子壯實。隻有黛玉心疼得不行,眼淚含眼圈地看著弟弟哭。


    吃了洗三麵,諸人想到林家沒待客的人,就陸續和李老夫人、邢夫人告辭。


    牛世子夫人留到最後,拉了邢夫人悄悄說:“你看我那倆個小姑子如何?都是世子的庶妹。世子想送她們侍奉榮國侯和林大人的。”牛世子夫人饒是經多了,這話也說得慚愧、磕巴。


    邢夫人很吃驚,賈赦反正不到自己屋裏來的,多一個少一個沒什麽所謂。但是公府的庶女做妾?她有點害怕。


    “這麽漂亮的姑娘,選個好夫家,容易的很哪。”


    牛世子夫人因世子和賈赦、林海合作,這幾個月酒樓進賬頗多,十年下來,隻從酒樓這裏,也有望還了大部分的欠銀。府裏現在隻有他們這一房,省著點,每年也會有萬兩左右餘下來,原想著把幾個庶出的小姑子和庶女都“嫁”了的主意,世子夫妻二人現在有了別的打算。


    “唉,我家裏欠銀的事兒,你也知道的。不瞞你說,她倆啊,要是你家侯爺和林大人不收,也就是‘嫁’去鹽商和晉商處的命了。”


    邢夫人點頭,心裏明白,說是嫁,不如說是賣。而且牛世子的兵部侍郎沒了的事兒,賈赦念叨過。牛家現在沒太多實權,“嫁”過去,差不多也是賣了,搞不好可能還是做妾的。


    “你放心,事成了,我定會好好謝謝夫人的。我這小倆姑子,哪個都是性情柔順的人,定會好好侍奉夫人的。”牛夫人趕緊遞話。


    “那我回去和侯爺說說,成不成的,可不敢說。”邢夫人不敢允諾什麽,自家納妾的事兒,她做不了賈赦的主,林家的事兒,讓賈赦去說好了。


    繕國公世子夫人就是要邢夫人遞話罷了,事情成了,帶著妹妹們走了。


    客人都走了以後,周先生把迎春和黛玉叫到身邊,讓她倆講講來坐席的人。迎春這一年變化許多,但看人方麵,還是黛玉剔透。周先生心裏歎氣,賈瑛這孩子就不是大家宗婦、甚至掌家主婦的材料,適合的隻能是不管事兒的幼子媳婦。要不是看在她親爹是兵部侍郎等等關係、她還是附學的份上,這樣資質的孩子,連試學都不會給的。


    林晏呢,聰彗、敏捷,但看人好壞,劃分的太直接。希望年齡還小,還有改造的餘地。前天的事情,林大人特意委托周先生給她們倆詳細講了,一個想的是:沒事兒太好了——太懦弱了點。另一個就衝動得想去打人。


    周先生隻能慢慢地、把事情細細分析給倆人,讓她們認識到,像奶娘這樣的身邊近人,要是懷了不好的心思,是多麽的可怕。


    黛玉卻說:“先生,學生知道,劉嬤嬤一定是怕歸荑姨娘肚子裏的弟弟,分薄了母親生的弟弟的家產。”


    周先生點頭,“林晏,你說的對。”周先生很吃驚,想不到這孩子直指劉嬤嬤的目的。


    “林晏,你為什麽會這樣想呢?”


    黛玉低了頭,一顆接一顆的大大的淚珠兒,無聲地砸到地磚,潤了開去。


    周先生看著林晏低頭垂淚,這個學生對多數的事情,常是憑直覺判斷好壞。可這事兒呢,卻直指核心。她心疼地把黛玉摟到懷裏,這孩子都經曆了什麽啊!看來得和林大人說說了。


    “先生,我爹爹會處置劉嬤嬤嗎?”


    “會的。你母親已經下令了。”


    “先生,應該怎樣處置她呢?”


    “賈瑛,你先說說看。”


    “打板子吧,然後再攆出去?”迎春看著先生的臉,揣測著說。


    “這樣處置,府裏的人會害怕嗎?” 這孩子,唉。


    迎春搖頭。


    “先生,是要打死她嗎?”黛玉紅著眼,顫聲問。


    “是。一定要打殺了的。要殺一儆百。”


    迎春和黛玉都有點怕。


    周先生攬著二人道:“這是她沒得手,不然,二個孩子,一個才出生,一個還在娘肚子裏,怕都保不住。你們以後管家,第一要做的就是讓府裏的人,都得有個敬畏,知道有些事兒,做了會丟命,然後才能震懾住人。管好人了,家事就管好了大半。”


    倆人恭恭敬敬領了教誨,把周先生的教導,好好地記在本子上,記在腦子裏,備著先生以後抽查。


    林誠等客人都走了,把府裏的下人都召集去前院,說了太太對劉嬤嬤的懲罰,堵了劉嬤嬤的嘴,仗斃了她。


    一府的下人,在心裏對紀氏都敬畏起來。那是奶娘啊,陪了縣主那麽些年,而今做了糊塗事兒,都按照規矩處罰了。


    那麽,換自己身上呢?


    人人都謹慎起來。


    第208章 林海71


    因今年無秋闈等事,禮部派官員到各地都監學政, 檢查各地官學。作為四品郎中的賈政, 就被選派了去江南道。


    賈政得了指派, 就過來見林海。


    “妹婿, 這學政的差事?”林海是賈政的頂頭上司,賈政來向林海討主意。


    “禮部和翰林院的人都會輪到的。二哥此去記得“秉公而為”幾字,就不會有錯。不然查起來, 抄家、流放、殺頭, 是沒人能救得了。”


    賈政參加了春闈試卷的複核,複核之嚴謹、處罰之嚴厲,賈政自然記在心頭, 連連向林海保證,自己定當秉公而為, 才謝了林海回去了。


    賈政回去安排家事, 他要出門做都監學政了。這些年下來,他終於可以有實權,做實事, 非常高興。


    王夫人上午去林府參加洗三, 回來就躺著歇乏, 賈政進門前, 才掙紮著起來。聽了這消息, 真為他高興。


    “老爺, 您這一去要大半年的光景, 是帶周姨娘還是趙姨娘去服侍呢?”


    周姨娘木訥, 趙姨娘豔麗,賈政猶豫道:“夫人以為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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