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明日侄兒打算騎馬回京,二叔呢?”


    “我和你一道騎馬。”


    侄子都騎馬往回趕,自己這做兒子的,怎麽好貪圖舒服、坐馬車回去。可想想這天氣,賈政不由地抖了抖。


    “那二叔先回去休息,侄兒還要去安排鳳姐那邊的事情。”


    賈政點頭,叔侄分手,各自回去忙乎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賈政和賈璉叔侄二人,帶著幾個隨從,頂風冒雪地往京城趕。在北風煙雪裏,連著跑了幾日,不說賈政,從小就沒認真地打熬過一天身體。就是賈璉,年輕力壯的,這十年就沒停了練武。等進了城門,都覺得撐不住了。


    而城門的守兵,見怪不怪了。這些日子,京裏死了好幾個當官的了。家人有跟著去送太上的,都這樣騎馬回來,個個到了城門就癱了。


    榮國府的人,早就侯在城門處呢。見了二老爺和自己世子爺的慘狀,趕緊把人接到車上,往榮國府轉回。


    榮國府裏,有張家兄弟子侄幫襯,還有程家兄弟過來搭手,林之孝和吳新登也都是幹活的人,孝服、靈棚什麽的早都準備的妥妥的。


    賈政跪倒在老太太的靈前就開始嚎哭,沒一會兒,就哭得閉氣,癱軟了下去。嚇得跪在靈前的賈璉、寶玉、賈環等,趕緊招呼人,把他抬去一邊休息的房間。


    太醫很快趕來,說賈政是心懷鬱結、疲勞所致。這在治喪人家,是常遇到的事情。賈政從得了喪信,他跟著賈璉騎馬,一路疾馳回京,就沒好好休息、好好吃飯。


    賈赦這段日子可不好過。今上帶了一部分禦林軍送太上去寢陵,京中軍務,是全交給他了。從太上薨了,他就日夜駐紮在京營,就這樣,還沒防住京營裏忠敬親王的勢力。到底還是被忠敬親王的將領,鼓搗出現了幾次小規模的嘩變。幸好有點賈代善的老班底,加上他這十年在兵部打下的根基,又有繕國公世子幫著,才沒讓嘩變失去控製。沒讓忠敬親王的將領得手,把兵帶出軍營。


    唉,一言難盡的幾個月。單看京營參與嘩變、被梟首的將官,幾十顆頭顱,就那麽血淋淋地掛在軍營的柵欄上,震懾著京營的兵將,就知道賈赦的這幾個月,過的是多麽地提心吊膽、驚心動魄了。


    賈母的去世,令賈赦猝不及防。臘月初,他還請王老太醫來診脈呢,說是一切都好。然後,老太太就不知不覺地,在睡夢中走了。等清晨起床的時候,丫鬟看老太太沒動靜,撩了帳子去叫起床,發現人早已經冰冷了。


    賈母已經過了八十歲,無病無疾的夢中離去。


    賈赦聽到凶信,回來看母親的麵色,是十分地安詳。聽太醫解釋,就是人老了,而不是病。像老太太這樣的善終,是老喜喪,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賈赦在母親床前大哭一場,然後把賈敬請了過來。喪事都委托給賈敬和張家兄弟代勞。然後忍著傷心,還得再回去京營。出點什麽事兒,他就是有八個腦袋,也頂不了罪。


    直到聖人返京了,賈赦才鬆了一口氣。


    林海他們隨著今上回轉京城的時候,賈母的靈柩,已經寄存去了鐵檻寺——分宗以前的家廟。


    林海和程蔭不等回家,就帶著內眷,一起去祭奠榮國公夫人,給賈母上香。然後派人把紀氏和程夫人,各自送了回去。倆人聯袂去榮國府見賈赦。


    第285章 林海148


    賈赦從太上駕崩, 就一直嚴陣以待、繃得緊緊地在京營裏鎮守。今日聖人帶著送靈的文武百官和誥命回鑾, 賈赦進宮見駕, 把聖人離京後的事情都匯報完了, 才得空再回榮國府。


    他見到林海和程蔭,歎口氣說道:“總算是把你們等回來。”然後請二人陪他一邊吃點素齋,一邊把京營的形式, 對二人做了些解釋。


    “那些蠢貨, 就是趁今上不在京, 想搞點什麽事情,也得有個像樣的謀劃吧。就這麽地想把士兵,拉出京營, 當老子是死人哪。”


    “舅兄,你是真有大福氣的人。太上去的突然, 那些想搞事的人, 不是沒有謀劃,而是猝不及防。又因你是個忠於職守的,一直在京營鎮著。不然很難說呢。”


    “恩侯,幸好有你在京營。”程蔭從裏往外冒白毛汗。忠敬親王得手了, 他程家老老少少,不會留下半個活口。“確定是忠敬了?”


    “除他就是忠孝了。不過忠孝在京營裏,勢力不大。而忠順在軍營的將領,被王子騰清理的差不多了。哼, 要不是王子騰清理忠順的人, 忠敬的人在京營, 還沒這麽大的權勢呢。”


    賈赦邊說邊吃,他很快吃完,擱下筷子就說: “你們回去休息吧,我還得去京營鎮著。”


    林海和程蔭,見狀隻能叮囑他多保重自己了,然後告辭回府。


    倆人想的都是——既然京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明天的大朝會,有的動蕩呢。


    林海回到自己的府裏,先好好地在書房泡了個熱水澡,換了衣服。把自己收拾的整齊了,才精神抖擻地回去後院。


    程泰和黛玉,帶著林家所有的孩子,都在紀氏的屋子裏等他呢。


    眾人見禮後落座,林海看著黛玉和程泰說:“這些日子辛苦你倆了。”


    程泰站起來回話,“不敢當嶽父說辛苦,弟弟們都挺好的。”


    黛玉臉色紅潤,氣韻平和,衣飾雅致素淨,人也豐腴了許多,雙眸熠熠閃光。全身的氣息,都是在向外散發著幸福。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是一個過的很滋潤、很開心的小婦人。


    “爹爹,我們在家都很好,您辛苦了。”


    林海看黛玉的狀態,知道她過的好,叮囑小夫妻幾句。就笑著打發程泰,扶黛玉回去休息,並讓他們明天早飯後,再回程府。


    林晨和林暮送姐姐和姐夫回黛玉早先的院子。再回來,就見林旻扯著父親一支胳膊在說,妹妹扯著父親另一支胳膊,在淌眼抹淚地委屈。


    紀霖、林曧見倆哥哥回來了,立即興奮起來,掙脫紀氏,隻要哥哥抱著,看四哥和二姐,圍著父親打口舌官司。


    “爹爹,”林曼拉著林海的衣袖告狀,“爹爹,四哥把琮表哥趕出去,嗚嗚嗚……”


    “爹爹,兒子沒有做錯的。禮法就是男女七歲不同席,不能私相授受。妹妹早過七歲了,琮表哥就是和妹妹訂親了,也不許隨便見妹妹的。”


    林旻梗著脖子,板著臉,一句一句不急不緩,胸有成竹,說的振振有詞。


    “爹爹和母親在府裏,琮表哥去妹妹的院子,是爹爹和母親管。爹爹和母親都不在府裏,兒子自然不會允了琮表哥到後宅的。”


    林海聽著這倆一個在左耳邊哭,一個在右耳邊說,一個頭快趕上兩個大。


    “林旻,你的功課完成的怎樣?”


    “爹爹,兒子完成的非常好。先生說,兒子今年可以去參加童生試。兒子也和葳哥兒學彈琴了。葳哥兒的先生說,兒子要是專心練琴,以後會成為大師的。”


    林海點頭,讚賞地看了林旻,“好樣的。”


    “曼曼,你母親交代你對的賬冊,你核對沒有?”


    “爹爹,女兒,女兒……”


    “爹爹,妹妹該做的事情不做,琮表哥給他牽馬,又幫她買顏料,她都玩去了。後來璉二嫂子回來,把琮表哥和葳哥兒他們都接走了,妹妹就開始天天畫畫,也沒有去對賬。那些帳本,是我和三哥幫她對的。嗯,還有二哥也對了一點兒。”


    “林晨?”林海見林晨和林暮回來了,就問林晨。


    “爹爹,兒子認為四弟說的有道理。既往琮表哥到後院來看妹妹,是因母親在府裏。妹妹和琮表哥已訂婚,如果妹妹有事情,非要琮表哥做不可,也不是不能見麵。但得有兒子或三弟、或四弟陪著。兒子不認為四弟錯了。”


    “林暮?”


    “爹爹,兒子認為您和母親都不在府裏,四弟不給琮表哥進後宅見妹妹,是遵守了禮教大防。四弟說的有道理,妹妹大了,琮表哥再陪著妹妹玩,不妥當了。”


    “對賬呢?”


    “妹妹不肯對賬,二哥看著五弟和六弟,兒子隻好和四弟一起,替妹妹先把事情做了。”


    “曼曼,聽明白哥哥們的話沒有?”林海溫和地柔聲問林曼。他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誤。是自己忽略了男女大防的事兒,怪不得賈琮和林曼。長期以來,賈琮常在自家府裏住,他一直把賈琮當自己孩子一樣去對待。他不知道賈赦是怎麽想的,反正他自己對賈琮和曼曼相處方式,是沒去想是不是違背了這時代的禮教,是不是違背了這世界的主流意識。


    “爹爹,爹爹。”林曼梨花帶雨,就一個,哭!


    哭得林海心裏酸疼。但是,既然兒子提出這個事了,林海覺得必須要及時糾正。


    “曼曼,你哥哥們說的對。他們都是為你好。你現在大了,不能和小時候一樣了。”


    “爹爹,母親現在回府了。”


    “是啊,你母親回府了,以後你琮表哥,再要見你,要先得了你母親的允許,再由你哥哥陪著,才可以見。”


    林曼的眼淚,頓時就如山上奔流下來的洪水。


    “曼曼,”紀氏看林海說完了,把林曼攏過去。她心裏歎氣,有些後悔,當初怎麽就挑了春繡,這麵上聰明的傻精呢?!幸好她生的是女兒,再養個五六年就可以嫁出去了。這要是個庶子,是這麽個腦筋,以後還不得自己的兒子們,辛辛苦苦地管他一輩子啊。


    “曼曼,嬤嬤怎麽教你的?”


    林曼有些怕紀氏。她早知道自己不是紀氏生的,是記名的嫡女。見紀氏問話,立即止住眼淚,乖乖地回答:“母親,是女兒錯了。以後不經母親和哥哥同意,不會再見琮表哥的。”


    這乖巧的……不得了!


    林海馬上明白了,小女兒在自己這裏,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嗬嗬,親爹跟前,撒嬌做癡地哭,一到嫡母那,嗬嗬……


    不傻啊!不傻就好!林海放下心來,任由紀氏攬了林曼過去。


    紀氏教導林曼,林海開始問林晨、林暮的功課。二人學習也都很用心,先生教的,也都學的紮實。但二人也明白,他們比不了林旻。先生開導過他們,林旻這樣的孩子,萬裏難見一個。先生說過,他倆要等二、三年,再去應童子試比較好。


    林海安慰林晨和林暮,“再過二、三年,去應童子試也偏早。十五六歲的時候去應試,最恰當。二十歲之前中秀才就可以,先把根基打牢固了。”


    林晨和林暮站起來應諾。


    林海再問林旻,“旻兒,今年想去應試嗎?”


    林旻躍躍欲試。“爹爹,兒子想去試試。”


    林海點頭,“那就去試試。回頭爹爹讓管家給你辦好寄考,你要好好準備。”


    “是,爹爹放心。兒子一定考個案首回來。”


    林海笑笑,“盡力去考,能考過就行,是不是案首都可以。”


    等把四個大的孩子都問過了,倆小的也記起父親了。紀霖扭著不要林晨抱了,一定要坐到爹爹懷裏,林曧也不肯相讓。林海一手抱了一個,掂掂,重了許多。


    果然是父母不在家,得有能依賴的長子啊。


    林海問了紀霖和林曧很多話,倆小家夥口齒伶俐,巴巴地把二哥和三哥怎麽帶他們玩,怎麽吃飯、睡覺都說了一遍。等到了時辰,奶娘來領他們回去睡覺了,立即拋棄了父親,扒著林晨和林暮,嚷著還跟哥哥睡。


    林海看這倆小的和哥哥親,點頭允了。他和紀氏都挺疲憊的,林晨和林暮見狀,立即抱起紀霖和林曧,和父母親告辭,帶弟弟回去睡覺。林曼和林旻也跟著,和父母親告辭。


    林海聽著林旻在院子裏和林曼說話,“曼曼,四哥是為你好,你得聽四哥的……”


    漸漸遠去了。


    明天是大朝會,林海得早早起來。他看紀氏一直是在強撐著陪著,兒女都散了回去休息。他就對紀氏說:“婉容,你早點安歇,我回書房去睡,明早你也不用早起來。”


    紀氏點頭,起身送林海出門。


    第二日的大朝會,留京鎮守的榮國侯、兵部侍郎賈赦,先把京營嘩變的事情奏報上去。那些昨晚回來、不知道這消息的人,都嚇得變了臉色,惴惴不安。榮國侯說的好聽,嘩變!哪裏是嘩變?那些“嘩變”的將領們,是想領兵造反吧?!


    當今立即準了榮國侯的奏章,把京營嘩變的事情,交給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共審。


    參加大朝會的都是五品以上官員,去送靈的,是滿身疲憊、滿臉倦容。因病在家修養的,不管真假,也都裝作一幅勉強支撐的模樣。聖人把京營的事情安排妥當後,就草草結束了大朝會,放所有人和他自己、回去休養生息。


    第286章 林海149


    隨著刑部等對京營“嘩變”之案的深入審查,常常會看到往日裏怒馬鮮衣、趾高氣揚的官宦子弟, 甚至是朝廷官員, 一串串的、一群群的, 披枷帶鎖地被趕著走。而那些從不在大街上拋頭露麵的、官宦人家的女眷, 也攙著踉踉蹌蹌的老的,抱著嗷嗷啼哭的小的,被衙役嗬斥著、驅趕著, 押去大牢。


    賈璉和程家的兄弟倆, 帶了林家的林晨、林暮、林旻,程家的三小子程巒,還有賈琮, 賈崴,寶玉, 賈環和賈蘭, 站在刑部大牢前的長街,已經看了大半天了。


    這事兒,是林海要求的。


    為什麽還帶著寶玉, 賈環, 賈蘭呢?


    賈政從騎馬奔回榮國府, 哭得昏厥在賈母的靈前, 就病倒了。偏偏他不肯聽勸阻, 每天一定要給賈母守靈。等賈母出殯, 他跟到鐵檻寺, 然後趴下了, 就再沒有起來。賈璉帶著二房這幾個,才給賈政辦完喪事。想等著天氣再暖暖,帶他們仨一起扶靈回祖塋。


    寶玉看著隊列裏的女子,釵環淩亂,步履蹣跚,有些心疼地問賈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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