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璉二哥,這些女孩子、嗯,女眷,犯了什麽罪過?”


    程嶽、程泰與賈家二房不熟,看寶玉和程泰差不多的年紀,問出這樣的話,心裏感到非常詫異。


    “寶玉,”賈璉知道寶玉一直被賈政關在內宅,人雖然聰明,也中了秀才的,但心智與幼兒差不多。沒準兒,還不如他家的葳哥兒。


    “牽連進了謀逆,律法是不管男人女人的。對內眷,也是不管老幼。該砍頭的時候,被禍及的九族,一個人也逃不脫的。”


    寶玉被嚇白了臉。


    林旻拉拉賈璉的衣袖,“璉二哥,以後還是把律法加到功課裏吧。”


    林旻自己早已經把家規、律法倒背如流。他自己吃過背律法的苦頭,現在是逮到個機會,就蠱惑別人也背律法。


    賈璉點頭,父親為什麽能順利與二房分家,不就是逮住了二太太放印子錢了。鳳姐兒早就不再動輒就說,我們王家如何、如何,就是謀反也不怕的。雖然有父親把榮國府經營的超過王家的原因了,當然還有這些年在張家,張家表嫂教導的原因。但與林姑父讓鳳姐讀律法,是密不可分的。


    讀了律法,知道什麽不可以做,起碼可以保全自身。


    賈璉決定回去和父親說這個事兒。


    等到太陽偏西了,程嶽帶自家的三弟回家。程泰送林家的三個男孩子回去。賈璉帶著葳哥兒,送寶玉等回府。


    二房現在撐著門楣的是寶玉了。寶玉的秀才試過的順利,秋闈折戟。如今因著祖母和父親的辭世,明年的秋闈,也不能參加了。


    李紈和寶釵,聽說賈璉把寶玉等人送了回來,趕緊讓人留賈璉父子吃飯。二房如今,要靠著大房的賈赦父子,才能在京城好好地活著。


    沒一會兒,去前麵傳話留客的丫鬟回來了。


    “大奶奶,璉二爺把寶玉他們送回來,喝了一杯茶就回去了。說榮國府還有事兒,改天再過來吃飯。還留話說,有什麽事兒,就派人過去了。”


    李紈點點頭,讓丫鬟等蘭哥兒進來後,再擺飯。


    賈政去的突然,什麽話都沒有留下。這十年,二房都是李紈當家。辦完賈政的喪事,賈赦問李紈和寶釵,她們倆是準備分家,還是就這樣在一起過。李紈和寶釵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先分家,等出了賈政的孝期,再分開住。


    李紈帶著賈蘭,得了二房的五成家產。寶玉得了三成,賈環得了二成。


    賈環能得了二成,是因為趙姨娘要了周姨娘做伴,還要了金釧兒。李紈想二房的產業也不多,本該跟著蘭兒過活的周姨娘和金釧兒,趙姨娘肯接了去。賈環多得一點兒,就多一點兒吧。探春嫁給趙翰林的嫡次孫,以後說不得要求人呢。


    趙姨娘要了周姨娘做伴,李紈理解。至於金釧兒被趙姨娘要去了,會過成什麽樣,李紈是根本不願意去想的。金釧兒得勢的時候,她這個管家的、名正言順的大奶奶,都得給金釧兒留麵子,不敢得罪了金釧兒一家,嗬嗬。


    李紈和薛寶釵還心照不宣地,在分各房奴才的時候,把金釧兒的爹娘弟弟妹妹,她們一家子都分給了賈環。


    賈璉帶葳哥兒,進了二房的宅子,還喝了盞茶才走的。為的是給寶玉等,在鄰裏跟前撐腰。別看賈郎中不在了,二房還有榮國侯,聖人眼前一等一的紅人,在親侄子後麵站著呢。


    但賈璉不願在二房吃飯,以前看珠大嫂子挺不錯的一個人,知禮賢惠的節婦,他對李紈是從心裏往外地尊敬。現在二叔一去,二房需要她做主心骨的時候,她居然選分家?!全家隻有寶玉一個有秀才功名,最該是結成一心,抱團取暖的時候呢。


    賈璉還和鳳姐嘀咕她的表妹,寶釵。


    “鳳兒,寶玉是個傻精的,擔不起事情的。你那表妹寶釵,雖嫁了寶玉可惜了,可也是個狠心的。她居然把賈環分出去了。賈環才多大點兒啊。丁點兒的功名沒有,他姨娘還是個事兒精,還把二叔的姨娘和通房都要著。嘖嘖,她和珠大嫂子一樣,都是冷心冷肺的,不顧兄弟的人。”


    “二爺,蘭哥兒學的也不錯,還有外家做依靠,說不得出孝了,就能考得了功名的。”王熙鳳與李紈的關係一般般,她嫁過來沒多久,大房和二房就分家了。她與尤氏的關係,比和李紈好。可惜了尤氏去了,自己想找個說話的,都不容易。


    “二爺,環哥姨娘的事情,探春會管的。”


    “那你要提醒探春,別等她姨娘弄出事來。要是壞事兒了,也就壞他親兄弟的前程了。”


    “好,好,二爺放心,我省得的。”鳳姐明白,雖與二房分家了,但二房出事,責無旁貸會找到公公頭上。不禁對二老爺倔著要守靈,然後自己輕鬆去了,兒女丟給了大房而不滿。


    賈璉怪責完李紈和寶釵,又怪父親。不過,他隻敢在房裏,沒人的時候,和鳳姐嘀咕。


    “你說父親,啊,為什麽要問分家還是一起過。要是父親不問,說不得還不會分家呢。”


    鳳姐捂著嘴笑,“這話你問父親去。二爺是看父親許久不踹人了,皮癢癢了?”


    賈璉看鳳姐揶揄自己,摔了門簾子,去找那瘦馬了。


    平兒勸鳳姐,“二奶奶,何苦那麽說二爺,惹得二爺摔臉子?”


    “不把你家二爺說得惱了,這國孝、家孝的,趕得走你二爺嗎?”鳳姐自從讀了律例,看了大姑姑放印子錢,把二房拖累的,分家都少了財產的下場;還有她揣摩著公公的話,隱約的姑姑的死,也與倆姑姑早年做的什麽私隱事,有脫不開的關聯。她可不敢在這國孝、家孝的時候,再懷一個。


    “唉,”平兒見勸不轉自己的主子,可二爺這些年的脾氣越來越大,等閑容不得人逆著他說話的,隻好歎息了一聲,接著勸自家的二奶奶。


    “二奶奶總得為葳哥兒幾個想想,若是二爺被那狐狸精勾住了,可怎麽好?”


    “那狐狸精是生不出來孩子的,有什麽好擔心的。這時候,正好隨二爺去。”


    鳳姐底氣足得很,她有三個嫡子和一個親閨女,閨女還定了張家大房的次子。就是看這些孩子,賈璉的脾氣再怎麽漲,也不會怎麽著自己。有公公在,賈璉翻不了天的。


    “不過平兒,你給我把院子裏,府裏的丫鬟都看好了,若哪個,敢在國孝、家孝這功夫,勾搭你二爺,我一碗絕子湯灌下去,再告訴給老爺知道。”


    平兒點頭,榮國府的規矩越來越嚴謹。敢在孝期,勾搭二爺,告到老爺那裏,絕對會敲一頓板子,不死也會脫成皮的。


    因京營的“嘩變”,聖人對朝廷的官員,展開清洗。忠敬和忠孝親王的人,麵上的,都被牽涉了進來。與這些人家,聯絡有親的,也陸續有人家被牽涉進去。牽涉的人越來越多了,官員們彼此嫁女娶媳的,轉幾個彎兒的姻親有被牽連的;還有就是同鄉、同年的轉彎姻親也被牽連的,這麽光大的範圍,讓很多官員都忐忑起來,除了僅僅跟隨當今的程蔭、賈赦、林海,或與他們仨關係親近的,尚能安心度日。別的在京官員,說是人人自危,也不算是太誇大。


    黛玉的長女洗三,林海去找程蔭說話。


    “繁森,這牽涉的人太多了,差不多可以了哦。再多會影響到朝政了。”


    程蔭歎氣。


    “如海,聖人還沒拿到他要的。我這時候去勸,不過是自取其辱。”


    程蔭這樣說,林海也是無話了。


    “如海,你不知道啊,聖人從忠敬他們幾個會跑了,就被他們欺負。這四十年多年,隻有在登基後的這幾年,才能舒暢了一點兒。頭幾年,你進京之後,那一出出的事情,你也是看到了的。”


    林海默然點頭。


    “為今之計,端看刑部等,能不能早點問到當今要的了。”


    唉,林海歎氣,為那些被冤枉牽連進去的官宦人家歎息。


    “如海,你也別被他們感到冤枉啦。被牽連進去的人,都是和參與‘嘩變’的那些將官們,或有姻親,或是同鄉好友,再就是莫逆之交。這些人當初因著這樣的關係,沒少得好處的。現在跟著吃點苦頭,也是該得的。”


    這說法,林海接受。要不是有賈赦在京城撐住了,現在被關進獄中的就該是他們這幾個、還有與他們交好的、追隨當今的這些人家了。


    二人喝著茶,說完了這些話,又說起朝廷空出來的位置。


    程蔭就問林海,“如海,你可有什麽人要安置的?”


    “這批庶吉士會提前散館嗎?”


    “不會。聖人要先把前麵兩屆春闈的,先安置了。尤其是恩科的。


    林海要安排的,也就是趙麟的兒子,張先生的兒子。還有就是秋闈取的那幾個學生了。他收人的原則是貴精不貴多,過幾年,林旻兄弟們就上來了。自己得把握好梯隊的分寸,別擋了自己兒子的路。


    第287章 林海150


    聖人終於得到了他心心念念要的東西。


    然後那些被牽連入獄的官員, 一部分得以複了原職, 一部分被貶謫, 還有一部分被免官。


    當初有過多得意, 現在就有多失落。


    而那些曾經跟著忠敬親王、忠孝親王、忠順郡王,風光過的官員,砍頭的、流放的居多, 家眷也跟著入罪, 或流放或發賣為官奴。剩下的小蝦米, 也是罷官抄家。


    二個親王、一個郡王,因為謀逆,被今上褫奪了王爵, 貶為庶人。要不是宗室極力相抗,群臣勸諫, 今上是舍得名聲的。


    北靜王也因為與忠敬、忠順平日裏, 都相處的不錯,差點被牽連進去。北靜王斷尾求生。不過經此一事,還清所有的欠銀以後、也就是一個空有世襲名頭、沒有兵權的外姓王了。


    朝堂上換了新鮮人,今上的政令越發地暢通無阻。當秋天, 林旻得了縣試案首的時候,今上開始犒賞兵部的功臣了。


    首當其衝的是賈赦,榮國公的爵位又回到賈家。


    賈璉帶著寶玉等人,回金陵給賈母、賈政落葬。他處理好金陵的祖塋地產等事情後, 還沒等離開金陵, 就聽到王子騰被追繳朝廷欠銀的事情。


    鳳姐的胞兄——王仁, 堵上賈家的老宅。


    “妹夫,這欠銀?你可不能不幫我啊。”


    賈璉感到很無奈。你王家四十萬的欠銀,就是一年還幾萬,也早該還完了啊。可看在三個兒子的份上,唉。先好好說吧。


    “舅兄,你知道,我家裏不是我說了算的。再說,朝廷追討欠銀,追了十二年了,怎麽王家就一點兒也不還呢?”


    “璉二,你這麽說可不夠意思啊。怎麽能說你說了不算呢?你父親就你一個嫡子,二十萬又不是什麽大數,你怎麽就拿不出來?”


    賈璉運氣,“二十萬不是大數,你自己拿啊。我沒有。”


    王仁見在賈璉這裏蒙,是行不通的,就換上一幅可憐相。


    “璉二,如今你不幫我,還有誰能幫我了?”


    “舅兄,你王家沒這幾十萬兩?怎麽稱金陵王?”


    “唉,一言難盡。也不知道我叔叔把銀子都弄哪裏去了。你知道,這些年,我家一直都是叔叔把持著。”王仁的臉,愁得快像苦瓜了。


    “給忠敬了吧?”


    “你,你,你別胡說。”王仁立即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舅兄,你二叔把銀子給了忠敬,你可別說你一點兒,都不知道啊。年初那事兒,要是成了,你王家就有從龍之功。現在忠敬敗了,被貶成庶人了,你要我賈家替你還欠銀?你當聖人不知道王家給忠敬銀子啊。”


    賈璉越說越氣,賈家現在敢給王家銀子脫罪,聖人一定會記賈家一個大疙瘩。


    王仁在賈璉這裏沒借到銀子,和賈璉不歡而散,氣咻咻地走了。


    賈璉尚在回京的途中,就從邸報上,看到王子騰因挪用海疆軍費,被奪官賜死,王家被抄家,清算家產,填補軍費的虧空和朝廷的欠銀。


    寶玉有些忐忑,“璉二哥,二舅舅犯了什麽罪了?為什麽聖人要賜死舅舅?”


    “謀逆。你二舅舅跟隨忠敬親王多年,想謀從龍之功。年初的事兒,他也有份。”


    “那鳳姐姐?”


    “罪不及出嫁女。你風姐姐沒事兒的。”


    聽說鳳姐沒事兒,寶玉略放些心。


    “璉二哥,那我二舅母和表姐呢?”


    “謀逆啊,家眷最輕也是流放了。不過你表姐們,早出嫁了。若是她們的丈夫沒參與,就沒事吧。”


    寶玉和賈蘭與王家其他人,都不怎麽熟悉,也就放下了此事。


    賈璉到京,讓人把寶玉幾人送回賈府。自己才進了府,林之孝就湊上來說話。


    “二爺回來了。二奶奶最近病了。”


    賈璉橫了林之孝一眼,“老爺沒事吧?”


    “老爺好著呢。自從老爺有得回了榮國公的爵位,走路都帶風。”


    賈璉問了府裏沒別的事情,賈赦也不在府裏。他到邢夫人哪裏,虛點了卯,就回東院看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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