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言,卻也是不怒而威。


    “是陸先生做的?”寧國公突然轉頭問陸覃。


    陸覃扯出一個僵笑,“陸某不太明白您所說何事。”


    李瑤哭著說:“是女兒拜托陸先生做的,不關他的事。”


    陸覃攥緊了拳頭,猜到李瑤怕是全都說了,也不能再隱瞞下去,直言道:“若國公爺想說的是四小姐所托之事,那陸某願意承認。”


    他的脊背挺直,沒有彎曲,也沒有半點認錯的模樣。


    單這樣看,他似乎還有些讀書人的身上的傲氣風骨——如果忽略他藏在眼底的慌亂。


    “四小姐年紀尚小,趙郡王品行不佳,陸某教書育人,自然不願眼睜睜看著學生落入虎口!”


    陸覃說得光明磊落,沒說汙蔑宴卿卿的事,似乎一切都賴趙紊,與他並無多大關係,而李瑤的啜泣聲則是更加大。


    趙紊皺眉:“冠冕堂皇!”


    寧國公氣急,實在想不透他們兩個為什麽要做這種糊塗事!


    “陸先生你!便是再看不過去,你也不該胡亂編造扭曲之事,汙蔑宴家姑娘的清白,當真讓人寒心。”


    陸覃卻是抬頭看著他說:“國公爺此言何意?陸某隻是私下讓人在國公爺麵前說趙郡王與他身邊女子之事,怎麽牽扯到宴家小姐?”


    他這話又是突轉,根本沒認損毀宴卿卿的事,連李瑤的腦子都有幾分懵然。


    她這次卻是反應極快,哭腔的聲音把話說完整了:“女兒真的不願嫁這種人,但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去構陷外人,怕是這戲子心裏想什麽便說什麽。”


    那戲子慌忙道:“陛下明鑒,草民絕無半點對宴小姐不敬之意,是這陸覃在狡辯!”


    “陸某是讀書人,禮義廉恥皆放心中,怎可能讓你陷害宴家忠良?”陸覃瞥了他一眼,“戲子本就多戲,卻沒想到惹禍上身後還能冤枉他人。”


    陸覃的拳頭鬆了鬆,努力呼出口氣,他覺得全身如同繃緊的弦。


    汙蔑宴卿卿的事絕對不能認,尤其還在這麽多人麵前。這裏麵都是官員家的親屬,皇上可以罰她們,但他不可以在她們麵前落個心思不正。


    他必須要把自己摘出去。


    陸覃是個謹慎的人,派小廝丫鬟出去都不穩妥,所以他自己親自去找人交代,幸而給錢的時候沒人看見,而戲子也不認得他。


    雖料到以後事情可能會爆出去,但那時早就找不到是誰傳的謠言,更加不會連累到他。


    他哪算得到皇上突然會跑過來!而李瑤居然還那麽傻的承認了!


    “齷蹉肮髒的小人!”而兩個戲子皆被他激怒,想站起身來和他纏打,又被旁邊的侍衛緊緊按下,動彈不得,隻得罵罵咧咧。


    剛才哭鬧成一片的室內才剛剛安靜,外麵就又亂哄哄吵了起來。


    聞琉突然笑了一聲,聽不出任何感情。他抬手拍了拍掌,說了聲好戲,沒有用力,聲音也不大,卻沒一個人敢再多說。


    陸覃握拳說:“望陛下明鑒。”


    聞琉卻沒回他,對外麵的人說道:“派人回宮中一趟,讓張總管禮個單子……罷了,今年有人去了趟波斯,帶回一點綢緞香料,宮中用不了,全送到宴府吧。”


    在場的人突然有些恐慌。


    從那種地方回來的可不是一件兩件,滿滿裝了十幾車,金銀不可估價,這些昂貴的東西全部賞賜到宴府……皇上到底是多偏愛宴家!


    “沒有證據,不知真假,空憑張嘴,什麽都能說,諸位夫人做得個好榜樣,朕可不敢信。”聞琉淡聲對陸覃說,“這位先生既然承認得如此利落,那朕也不多問別的,唐維,帶人去搜搜他的東西。”


    陸覃的身體一僵,“陸某家離得遠,來回趟浪費時間多,夫人小姐們的身子怕是受不了。”


    “陸先生是在怕什麽?”聞琉說,“不過搜查一番,有什麽好擔心的?連夫人們都沒有怨言呢,不是嗎?”


    誰都不敢說自己有怨言,紛紛搖頭。


    有個侍衛跑上來,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在唐維耳邊說了幾聲。


    唐維對他點頭。


    “陛下,”唐維稟報道,“侍衛方才發現這兩個人收的銀錢裏有女子首飾,覺得奇怪,多觀察了幾眼。標記雖藏得深,但確定是從李府出來的,怕是府中哪位夫人小姐的東西。”


    李瑤整個人都僵成了一塊石頭,她不可置信的望著陸覃。


    她的確把自己的私房錢和首飾給過陸覃。


    “呈上來,讓寧國公瞧瞧。”


    陸覃不相信,下意識地說:“不可能。”


    “寧國公都沒看,陸先生怎麽就未卜先知了?”聞琉看著他,“朕不想無端猜測,陸先生是想說說自己是怎麽知道的嗎?”


    陸覃額上直冒冷汗,他不敢再多言,他不相信李府的東西會出現那群戲子手裏,一定是看錯了。


    跪在地上的小姐夫人們個個都是心驚膽戰,李家的東西怎麽可能出現在外人手裏?這陸覃一個勁地為李瑤著想,莫不是也有什麽貓膩?


    寧國公是個粗人,拿著首飾端詳,還沒看出什麽。


    李夫人突然開始打了李瑤,鬧出的動靜又是讓人嚇了一跳。


    “母親不過是罰了你三個月份例,府中什麽沒有?賣首飾做什麽?!不省心的玩意!”


    李夫人語氣帶著怒氣,手上動作聽著就重。


    “不想嫁人就直說,鬧出那麽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還敢亂信別人的謠言,對得起人家宴小姐嗎?!”


    她疼著李瑤長大的,從小就沒怎麽打過她,打在她身上李夫人也心疼,但現在卻是不得不打得重些。


    照皇上這種不得到最後結果不罷休的樣子,再查下去,那寧國公府的名聲就全沒了!


    李瑤又大聲痛哭了起來,寧國公見自己夫人這般異常,就算什麽都不知道,也猜了個大概。


    而這裏麵的夫人雖個個是人精,卻也不得不震驚於現在的發展,皆是驚愣的望著李夫人,隨後又都把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


    難怪這李瑤不願嫁!


    還說趙郡王與宴小姐,恐怕是在賊喊捉賊。但誰都沒說話,甚至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這種事,說不得,說出去就是得罪人。


    陸覃的心沉入穀底,不管他再怎麽解釋,都不如李夫人現在的異常說明問題。


    “寧國公往常是個衷心的,朕可以不再追究,陸先生的事朕也可以等侍衛回來再問。”聞琉突然鬆了口,他的手指輕敲桌子,“隻是還有個疑惑,望世子夫人先行解答。”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壽宴副本


    下一個:溫泉副本


    每次寫偏愛宴卿卿都會變成偏口口卿卿,比作者汙多了!!


    ps:如果沒事是日更(卡文除外),不過不排除突然有事,到時別罵作者


    第22章


    世子夫人身子一僵,方才她還以為聞琉已經忘了自己,隻能強撐起一個笑說:“陛下請講。”


    聞琉還沒開口,李夫人連忙說:“聘兒和瑤兒愚笨,該教訓,隻是連累諸位夫人,臣婦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懇請陛下饒恕夫人,讓她們先行下去休息。”


    柳穗聘是世子夫人的閨名。


    聞琉冷冷說:“跪這麽會就受不了?那剛才怎麽就不想想戰場將士的辛苦?別人父兄丟了命才換來的今日,結果卻成了某些人口中的輕賤說辭,豈不讓我朝將士心灰意冷?”


    李夫人頭冒冷汗,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來辯駁聞琉的言辭。


    趙紊沉著臉,插了一句說:“李四小姐既然不想嫁本郡王,本郡王也不強求,此場婚事作罷,四小姐就去嫁你這位先生吧。”


    李夫人臉色微變,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隨後說道:“還請趙郡王慎言!瑤兒與陸先生清清白白。”


    趙紊說:“不過是句玩笑話,李夫人也這麽當真,難道李瑤還真跟她先生有一腿?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知是誰先勾引,真是惡心。”


    李瑤哭得大聲,回嘴道:“我才沒有勾引先生,你休得胡言!”


    而趙紊嗤笑一聲,說了句誰知道呢。


    “吵什麽?”聞琉皺眉。


    李瑤反駁的話隻能憋在喉嚨裏。


    “世子夫人方才說義姐和先太子有過去事?”聞琉看著世子夫人淡淡問,“朕不過是想問問是什麽事,朕自小在皇宮長大,怎麽什麽都沒聽說?難道還不如你了?”


    世子夫人沒敢說別的,她磕頭道:“並非如此,我隻是想說宴小姐在皇宮長大,得先皇後寵愛,所以太子也把她當妹妹,平日關係也好些,絕無半分冒犯意。”


    皇上的態度很明確,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就是來為宴卿卿討個公道的。


    這時候頂撞違逆是最笨的方法。


    諸位夫人都理虧在先,所以半句話都不說,隻期盼聞琉別記住自己的身份,影響家中人的前途。


    世子夫人自然也看得明白。


    她以前是先皇後心中太子妃人選之一,聰慧有佳,那時與她家世相當,品行相似的還有另一人。


    先皇後起初猶豫不決,最後看出她不喜宴卿卿後,就直接舍她挑了另一個。


    她是心高氣傲的,別人生生被她高出一個頭,她自然是氣的。雖然太子與太子妃在叛亂中死了,但世子夫人悶在心中的那口氣卻一直沒散。


    本想今日說兩句模棱兩可的話,讓宴卿卿也受下那背後遭人議論的白眼,沒想到皇上竟然突然出現了!


    陸覃與李瑤是真是假她自己心裏有數,李夫人懷疑他們也不是一天兩天。


    但他們的做法倒不得不讓人說聲蠢笨!就算不承認,也不當如此動作。


    他們麵前的可不是什麽審訊官員。


    以為自己拚命否認就可推翻罪責,容後再議?皇上明顯沒有放過他們的想法。


    再狡辯不過是無形的觸怒,一次次的查證也隻是徒增對他們自己的不利。


    聞琉眸色淺淡,倒是含了抹諷刺的笑意,深不見底。


    “世子夫人剛才想說的,似乎不像是這個。朕隻是想知道到底有什麽事,你若真看見了什麽,說出來也無妨。”


    “望陛下明鑒,我想說確實隻有上麵那些。”世子夫人鼻尖有汗,“宴小姐沒有任何不良之處,她的品行是一等一的好,大家皆知,何況我才入宮幾次,哪會看見奇怪的東西?”


    她沒說宴卿卿的壞話,甚至還誇了宴卿卿幾句。


    聞琉沒說她,點了點頭,似乎是相信了。


    “這樣看來,也就是那陸先生私下委托人在寧國公麵前說三道四,沒料到有兩個戲子膽大妄為,胡亂言說。


    李小少爺聽信謠言,跑來老夫人壽宴這裏來鬧。而李四小姐本不想嫁,聽了李小少爺的話後十分心動,順勢假裝自己為受害一方,哭鬧許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義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鏡裏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鏡裏片並收藏義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