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不見了,再見識一回說話這麽直接的人,感覺甚好。”


    “你說的,算是沒錯。”


    白芙蓉搖頭不知該發表什麽感想,片刻後:“一片雜亂。”


    “我總覺得還是需要有陰國師之類的老臣站出來的。”


    姬萬裏說話早已不再是青年時那般直愣不著心機,她笑了笑,想拍白芙蓉的肩膀,手到了肩頭一頓,改成了摸摸白花花的腦門子,心道這孩子真可愛,機敏不失原則:“人人要是都像你這麽想,那事情就簡單了。”


    “但是無論人妖,總會有私心的嘛。”


    “新帝原來是皇子,也有其他人是啊。”


    白掌櫃心道你直說皇子們沒死絕心思不就行了,繞什麽,不待她說出口,侍者來訪,見禮後,稱武後召見兩位工部尚書。


    白芙蓉挑眉,姬萬裏伸手擋住她,對問:“哪來的兩位工部尚書?”


    “前幾日才見過天後,這就不記得在下的名字了?”


    白芙蓉望她一眼,姬萬裏眨眼。


    侍者麵無表情的樣子像個活木雕,他接著道:“姬尚書不需多言。”


    “天後召見姬萬裏和白芙蓉兩位尚書。”隨後,轉身離去。


    人走遠了,白芙蓉和姬萬裏對視一眼。


    姬萬裏:“她怎麽知道你溜達來了?”


    白芙蓉:“我怎麽知道,我才剛認識她。”


    “還有,什麽叫溜達。”


    姬萬裏:“要不找個借口,避一避。”


    白芙蓉搖頭:“避什麽避,這裏是長安城,我不熟悉的長安城,我躲哪裏去?”


    姬萬裏一怔:“你膽子還挺大。”


    白芙蓉笑起來:“萬裏,別用看孩子的眼光看我,我知道你體諒我,覺得你已經長我小一百歲了。”


    “但是我這人的個性可能進了棺材也不會變。”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沒道理我人活著,一直讓工部白尚書成為一個虛名吧。”


    “再說了,武後知道就是知道了,難道你有辦法讓她重新不知道嗎?”


    姬萬裏對視她片刻,回憶著兩人方才關於皇位的談話,低聲問道:“白花花,你沒有私下聯係天後吧?”


    白芙蓉:“……”


    白芙蓉:“姬萬裏,你想死嗎?”


    姬萬裏:“???”


    白芙蓉嗬嗬噠一笑,狠狠跺了姬萬裏一腳,聽著巨子的慘叫,揚長而去。


    姬萬裏叫喚幾聲,無法,也隻得跟上去。


    第72章 歸順


    陰國師被姬萬裏請來做援兵時, 隻看到宮殿中, 白芙蓉被侍者送出來。


    姬萬裏:“……”


    陰國師:“……”


    陰國師冷笑一聲, 指著白芙蓉提著的大包小包珍寶美食, 道:“姬萬裏,這就是你說的十萬火急之事?”


    “‘國師,您再不來,白掌櫃就入土了?’我看這廝活得很瀟灑隨意啊。”


    姬萬裏被主公臊的臉紅,扯扯嘴角,辯解道:“國師,我明明看見天後侍者火氣十足的來請人呢。”


    “本來我和白芙蓉前後腳來這兒,沒一刻鍾我就被打發走了。”


    “白小花一個凡人, 天後那心肝,滅她分分鍾。”


    未必見得, 陰國師想起了久遠歲月前, 畢方擲火刀, 白芙蓉空手接白刃的場景,心中沉思,見著白芙蓉笑眯眯走近兩人。


    “午安啊, 兩位。”白芙蓉抱著財寶將東西往乾坤代裏裝, 姿勢怪異的行禮。


    陰國師冷著臉不說話,姬萬裏沒忍住一巴掌拍掉白芙蓉手中的珠翠, “你搞什麽!”


    “要死了要死了, 你要在這裏貪財!”


    白芙蓉撿起地上的珠寶, 笑嘻嘻道:“這可是我的正當收入。”


    “天後給的酬金呐。”


    姬萬裏覺得難以置信, “方才山棺前,咱倆聊的你都當放屁了?”


    “九天,白芙蓉,你說不準又是一個九日循環,你想死嗎?”接天後的生意?


    白芙蓉望一眼神情冷漠的陰國師,想拉拉姬萬裏的手臂,低聲道:“地方不合適,我回去再和你講。”


    誰知姬萬裏一甩手,喝道:“你講個屁!”


    “別以為老娘還有當年那好脾氣!”


    說完,甩手就走,留下主公陰國師和尷尬的白掌櫃。


    白芙蓉:“……”


    我可沒覺得你當年脾氣和現在有什麽區別。


    陰國師居高臨下審視著白芙蓉,白芙蓉眨巴眼睛,示意陰國師給個機會。


    禦花園。


    時值盛夏,花園花朵爭奇鬥豔,姹紫嫣紅,白掌櫃撿起一朵枯萎芙蓉,讚賞道:“國師真是通天的手段。”


    “皇家花園也能隨意來去。”


    陰國師並不回答這個問題,白日天光下,男人的輪廓卻看起來冷硬無情,帶著遠比百年前更為殘忍冷漠的神情。


    “解釋吧。”國師說。


    “天後請你去,你不掏出點什麽來,不可能出來的。”


    陰國師變化真的很大,白掌櫃心中暗道,麵上點頭,將芙蓉一腳踩碎在腳下,掏出了乾坤袋中的手書:“武後實在是很懂得玩弄人心。”


    “我本以為她召我來,是為了施壓或者探聽別的。”


    比方說,從我這個未來人嘴裏,得知帝後相爭的結果,勝者是誰。


    “然而事實是——”白芙蓉將手書展開,給陰國師看,陰國師也不接過手書,垂眸看了幾眼。


    原來是舊城改造工程。


    怪不得白芙蓉喜笑顏開,陰國師是知道白芙蓉的初心在何處的。


    除了釀酒之好,就是機械流造物。


    白芙蓉這個兩腳怪心中,就隻有這些,舊城改造確實是她的舞台。


    “投其所好。”陰國師道。


    白芙蓉收起手書,覺得心中感想萬千,很難梳理出條理:“我能感覺到,天後是很懂我的。”


    “無論是同一個性別,還是對於一些事情宏觀的看法——”白掌櫃手掌在空中比劃,難得說話顛倒,看的陰國師心中冷笑。


    “於是?認為武後是個有腦子有格局的人物?”


    “白掌櫃當年多麽矜貴的人啊,現在這麽輕而易舉被降伏了?”陰國師語調冷漠,說的話卻充滿火氣。


    白芙蓉抬頭對視陰執明,男人背光站立,黑影遮住眉眼,看起來膚色慘白神情疲憊。


    白掌櫃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陰國師對於李二的感情。


    “我並不是背主,國師。”她低聲解釋道,翠色眼眸充滿真誠,注視著陰國師。


    陰國師盯著她的眼睛,忽然覺得四周安靜。


    這雙眼睛很美麗,陰國師記了一百年,想起的並不頻繁,卻也總是想起。


    他從不知道白芙蓉真的從心底給過李世民忠誠,他總以為她個性自由散漫,愛財無義,卻誰知世事無常,言稱效忠的未必真的效忠,從未開口的卻堅守信任,撐過時空的輪回。


    “這話何義?白掌櫃要是想自證忠誠,不如直接殉葬山棺吧。”


    談起太宗,陰國師多年不見的毒舌神功上線,說起話來狠毒果決。


    白芙蓉心道這會我不和你計較,溫聲解釋道:“忠誠不是看說的,要看做的。”


    “王朝是二公子一生的成果,我自當盡力維護。”


    “你們也是。”她提醒道。


    陰國師不為所動:“效忠與維護王朝並不違背。”


    白芙蓉:“但是內耗過久於社稷不利。”


    陰國師:“你一屆短視商人,談何社稷?”


    短視?商人?白芙蓉哈一聲:“我從不曉得道家的陰國師也會談儒家那一套陳詞。”


    陰國師:“你不知道的多了。”


    談話就此陷入僵局。


    半晌,白芙蓉歎氣,再次心中念叨我不和沉浸悲痛的家夥計較,遂勸說:“不涉及站隊與否,但是機械流舊城改造,絕絕對對是功在長安城。”


    “從殿門口走到花園,這麽短的時間,我大概算了一下,舊城改造如果成功——”


    “——長安城可以擴容十倍。”


    “國師您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對嗎?”


    “到時候,長安城會成為修真界最安全的城池,箭林刀雨,百萬強者,平民安康。”


    “不向往嗎?”


    陰國師沒說話,白芙蓉舔舔嘴唇,接著說:“若以此城池為藍本,推廣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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