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很滿,置於木盤正中央。顧青端的時候,顯得很輕鬆,而且一滴都未曾灑出。


    可是在趙安玥手上,碗中藥液隨著她走路,晃啊晃,晃啊晃,不一會兒就灑的到處都是。


    等她到了顧淮景房間門口時,藥已經隻剩下一半了。


    顧青跟在後邊,心驚肉跳的看著。心想,等會還得讓劉大夫再煎半碗才是。


    **


    昨日晨間受傷,直到現在,顧淮景都沒放下防備好好休息過。


    在圍場之時,終究是在外邊,他哪怕閉目養神,也是處於戒備之中,防止出現意外。


    到了晚間更是,雖然考慮到他手受傷,皇上特地讓人送來臥榻,讓趙安玥睡於上方,沒有和他同床共眠。


    但是整個晚上,右手傷口都在作痛,他根本就睡不著。而趙安玥卻睡得很香甜,有時候人總是很奇怪,別人睡的愈發香甜,自己卻會更加清醒。


    所以,回到府中後,顧淮景才真正得以好好休息。


    他睡了近兩個時辰,在聽到趙安玥的聲音後,睜開了眼睛。


    換了身衣裙,隨意梳了個發髻的小公主正站在床邊喚他:“該喝藥了。”


    顧淮景頓了頓,用未受傷的左手撐於床邊,然後坐了起來,靠在床上。


    趙安玥把那剩了半碗的藥拿在手中,很自然的在床邊坐下,勺子在藥中晃了晃,舀了一勺,直接喂向顧淮景的嘴。


    本打算伸起左手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的顧淮景手一頓。


    他睡得有些迷糊,腦還有些暈,不如往日清明,竟鬼使神差的收了左手。


    可真要他張開嘴唇,去接這一口藥,他也是斷然做不出的。


    故而兩個人僵持住了,趙安玥拿著一勺藥,藥在他唇邊,他卻不拒絕,也不張嘴。


    趙安玥沒覺得自己這般喂藥有何不對。父皇生病的時候,母後是這樣為父皇喂藥的。母後生病的時候,父皇也是這般為母後喂藥的。她生病的時候,父皇和母後也是這樣喂的。


    所以趙安玥覺得,喂藥就應該這樣喂。


    隻是顧淮景不接,難道是覺得太苦?


    趙安玥沒想到堂堂一個大男人也如此怕苦,她歎氣,哄道:“不苦的,喝了就能好了。”


    顧淮景:“……”


    趙安玥無奈,手再往前遞一分,勺子遞在了顧淮景唇邊,他一皺眉,下意識喝了一口。


    “嘶。”顧淮景側開了頭,“燙。”


    趙安玥啊了一聲,明明藥碗在手心,卻不燙人,怎麽會燙呢?


    而且她剛剛吹過了啊。


    “真的很燙嗎?”趙安玥疑惑的反問。


    顧淮景眼瞳深深:“真的。”


    趙安玥不相信,總覺得顧淮景現在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她鬼使神差,舀了一勺,放在唇邊,探出舌尖,嚐了一點。


    溫度剛好,不冷不熱,但是——


    實在太太太太太太太苦了啊!!!


    從小到大,趙安玥最怕苦,她仿佛被燙到腳的貓,反應猛烈的從床上跳了起來,手裏拿著的半碗藥也沒拿穩,統統摔在了地上,藥汁濺了趙安玥自己一身。


    門外的顧青聽了,心裏無奈想到,估計要再重新煎一碗了。


    趙安玥也不顧那摔在地上的藥,衝到桌邊,拿起桌子上的水一飲而盡。


    床上,顧淮景沒忍住,笑了出來。


    口中苦味被衝淡,趙安玥終於緩了過來。


    她聽到顧淮景的笑聲,快步走到床邊,指著顧淮景,很生氣道:“你騙我!”


    顧淮景小心翼翼的用左手抬了抬自己的右手,語氣中還帶著未散的笑意:“我可沒有騙你,我隻是比普通人怕燙罷了。”他隻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小公主自己傻乎乎的,他隻是一說,她還真的自己去嚐一口試冷熱。


    趙安玥狠狠的剁了剁腳:“我好心喂你藥,結果你卻……”


    話還沒說完,因為她的動作過大,懷中藏著的書忍不住就要往外掉。


    趙安玥連忙想都不想,雙手立馬抱住自己。


    顧淮景立馬看了過去,反應很快:“你懷中有什麽?”


    趙安玥心裏一個咯噔:“沒什麽,我隻是突然間覺得有些冷,可能藥灑到衣服上,我先回去……”


    顧淮景雖然傷了右手,當左手毫發無損,那身功夫也還在。


    再加上趙安玥離他很近,他探出身體,左手抓住她的一隻手,一用力,就將她扯到了床上。


    趙安玥的背摔在了他的兩條腿上,雙手還牢牢抱住懷中的書,自己的長腿則在空中用力撲騰著,以仰麵的方式掙紮著要站起來。


    顧淮景怎麽可能讓她輕易逃脫?他右手不動,左手伸出去,就往她懷中探去。


    趙安玥一邊躲,一邊用力護著。


    按照往日,趙安玥定然很快就會被製服,隻是今日的顧淮景隻有一隻手。


    趙安玥雖然沒能站起來,但雙手死死抱著自己,用盡全力確保懷中兵書的安全。


    如果讓顧淮景發現,她就慘了。


    顧淮景雖然隻有左手,但也不可小覷。


    所以兩個人你來我往,僵持了很久。


    掙紮之中,趙安玥的發髻散了,衣服亂了。


    顧淮景的左手,本想取出她懷中所藏的東西,可不經意間卻觸到……


    兩個人皆是一愣。


    顧淮景看向她的臉,秀發在她身後飛揚,她明眸皓齒,眼裏水光瀲灩,媚中帶羞,整張臉通紅,仿佛塗了上好的胭脂,讓他心中不由一跳。


    仿佛有貓爪在輕輕撓動一般。


    他的手下意識動了動。


    趙安玥沒忍住,口中無意間溢出一句,聲音又輕又帶著點什麽。


    她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想起自己看的那些雜書中的某些片段,臉又是一紅。


    她趁著顧淮景還未來得及有其他動作的時候,趕緊滾了一圈,滾到他腳邊,然後飛快爬了起來,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跑出了房門,還留下了一句惡狠狠的:“流.氓!”


    第46章 046(一更)


    指尖觸感尤在, 上頭仿佛還帶著趙安玥身上的清香。


    顧淮景眼前想起剛剛趙安玥仰麵躺著,雙臉通紅, 水光瀲灩的模樣。


    他的心不受控製的跳了一下, 心口似乎有什麽東西散發開來, 一圈圈地, 在顧淮景如同枯井般的心裏蕩開一個又一個的漣漪。


    有點癢, 有點熱。想做些什麽。


    顧淮景對男女之間那點事向來沒那麽熱衷,所以成婚至今,從夏到秋,他隻碰過趙安玥一次。說起來, 第一次, 也隻是單純的走完成婚需要的所有步驟,以防萬一。


    他要從一開始,便讓趙安玥成為自己的夫人, 不管是名分上,還是實際上。


    這一點, 非常重要。


    守在門外的顧青見趙安玥跑了出去後,便走了進來。他看到灑了一地的藥,彎下腰一邊撿起碎了的藥碗, 一邊道:“侯爺,我再讓人煎一碗來?”


    顧淮景回過神,淡淡嗯了一聲。


    **


    趙安玥一路跑回了景魚院,在院中翹首以盼,等她回來的四個丫鬟見到她的模樣都不由地一驚。


    她依舊保持這雙手環胸的姿勢, 吩咐讓她們不用伺候後,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趙安玥跑的很熱,她幾步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桌上的水溫熱,她仰起頭咕嚕咕嚕的灌下,似乎是要用這水壓住心裏的什麽東西。


    喝完水後,她感覺好受了一些,心跳沒那麽快了,臉也沒那麽紅了。


    趙安玥把兵書、刀、黏膠依次掏了出來,放在桌上。


    隻是在掏書的時候,想到剛剛在顧淮景床上發生的事情,和他的手,趙安玥臉又是一紅,惡狠狠的小聲罵了幾句。


    那處似乎還停留著被人觸碰過後留下的酥麻。


    趙安玥連忙用力甩了甩頭,把那些旖旎的想法甩到腦後。


    她把兵書放在自己麵前,拿起雜書的封麵,小心翼翼把雜書黏在了光禿禿的兵書後邊。


    然後她又拿了個小箱子,這個箱子是趙安玥從大宴帶過來的,裏麵暗含玄機,有暗層。


    趙安玥搗騰了一下,打開箱子暗層,把兵書放了進去,然後她把暗層關好,取了之前在街上買的一些大祁特色小物件,一一擺放在箱子的明層。


    做完這一切,她把箱子關上。


    然後來到書桌前,拿了張白紙,執筆寫了一封信。


    信中的內容無非是說大祁的小東西很有趣,所以特地給父皇母後寄來瞧瞧。


    對於暗層的兵書,趙安玥隻字未提。可是她相信,父皇和母後會發現的。因為這個箱子的秘密,父皇母後也知道。


    趙安玥放下筆,抬高音量喚道:“桃魚。”


    桃魚連忙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夫人,您有何吩咐?”


    趙安玥把信遞了過去:“桃魚,這個月的家信,你明日便寄給父皇母後罷,還有桌子上箱子也一起。”


    “是,夫人,桃魚明日一早便讓侯府管家寄出。”桃魚接過信,然後抱起箱子,退了出去。


    **


    自從昨日發生了那件事情後,第二日,趙安玥並未去正軒院看望顧淮景。她確認東西已經寄出,並且沒有人發現異常後就放下了心,去找了顧老夫人用膳。


    顧老夫人對顧淮景的傷很是掛念,用了午膳,就欲帶著趙安玥一起去看顧淮景。


    趙安玥連忙說自己頭有些暈,不太舒服,趕緊溜回了自己的景魚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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