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隻能看著趙安玥的背影歎氣,最終自己去了顧淮景那。


    老夫人坐在床邊,看著顧淮景喝了藥,道:“你可知此事是誰所為?”


    顧淮景昨夜休息的還不錯,因此今日氣色好了許多。他把藥碗遞給顧青,顧青收了碗,彎著腰退下,然後關上了房門。


    “祖母,淮景也不敢確定。”顧淮景頓了頓。


    顧老夫人望著他,手裏摸著一串佛珠:“所以你猜測是誰?”


    顧淮景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唇,藥汁在唇上沾了一些,微苦:“祖母,淮景回京都一年來,素來和朝臣無過多交往,但是前幾日,您也知道,三皇子來過府上。”


    “你懷疑是三皇子?”顧老夫人沉下了臉色。


    “隻是一個懷疑。”顧淮景笑了笑,“最終還是要看刑部和大理寺能不能查出些什麽。”


    顧老夫人兀自沉思,聞言悠悠歎道:“如果真如你猜測,真是三皇子所為,刑部和大理寺定然不會查出什麽,皇上那裏……”她沒繼續往下說,可祖孫兩人都知道什麽意思。


    三皇子最受皇上重視,生母齊貴妃出生貧微,卻能在朝廷上和皇後嫡子六皇子及德妃之子七皇子分庭抗禮,便可見一斑。


    如果真是三皇子所為,皇上定然不會為她孫兒討回公道。身為一個祖母,顧老夫人的臉色盡是烏雲密布之色。


    顧淮景輕聲道:“祖母,您不用太擔心,興許孫兒的猜測有誤。”


    “可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難不成我的孫兒就要白白廢了一隻右手?”顧老夫人神色不愉,手上的佛珠轉的飛快。


    他低下頭,額間碎發微垂,遮住他的眼簾,眼中有些許愧疚,但很快就消弭在那片深黑之中:“祖母,若真是三皇子所為,孫兒定然要為自己討好回道,到時候興許要麻煩祖母進宮一趟。”


    **


    這樣又過去一日,第三日一早,趙安玥早早就坐上馬車,去了京都一處庭院。那庭院是丞相府的,平日也不住人,隻在院中栽滿各種奇花異草,供公子小姐們宴客賞花用。


    那日圍獵時,大家就約好了,今日便在此處庭院相見。


    趙安玥到的時候,丞相府少夫人和薑佩綺都已經在了。


    “玥兒來,坐這。”丞相府少夫人指著旁邊的位置,微笑道。


    趙安玥聞言坐下:“編修夫人還未到嗎?”


    薑佩綺手上拿著本書,聞言翻了一頁:“她家中離這比我們遠些,不過也快到了。”


    果不其然,沒等多久,不遠處便傳來腳步聲,隨之響起的便是編修夫人的聲音:“哎呀,我來晚了,你們等了許久罷?”


    丞相少夫人笑道:“隻等了一會兒,你這是怎麽回事,竟是滿頭大汗的,趕緊坐下歇歇。”


    編修夫人腳步匆忙,微圓的臉上帶著一種恐慌與興奮交雜的神色,她在空著的位置坐下,接過下人遞過來的一盞茶,都沒來得及喝,就道:“你們猜猜我剛剛在來時的路上聽到了什麽!”


    這位編修夫人消息很是靈通,趙安玥偏著頭,很給麵子的問:“什麽?”


    編修夫人咳了咳,幹脆茶也不喝了,把杯子放在桌上,身子前傾,眼神看向趙安玥:“說起來,這事和你夫君顧侯爺關係可大了。我來時經過集市,這會人正多,有位身形粗壯矮小,穿著破爛的男子正站在集市正中間說——”編修夫人頓了頓。


    趙安玥聽到和顧淮景有關,早就豎起耳朵聽著,聞言雙手扒在桌子邊,頭湊了過去,很緊張道:“說了什麽?!”


    編修夫人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說他十幾日前晚上,從賭坊回來,經過三皇子府後門的時候,瞧見了仇盡從三皇子府後門出來!”


    其他三人紛紛震驚。


    薑佩綺的書都差點掉在了地上:“編修夫人,這話可胡說不得。”


    丞相少夫人很謹慎的四處望了望,並沒有什麽人,在的丫鬟也都是各自的心腹,斷然不會外傳,她稍稍放下了心:“這怎麽可能?”


    “是真的。”編修夫人這會終於覺得有些口渴了,拿了茶喝了一口,“我聽到的時候也很震驚,特地讓馬夫停了下來,在旁邊聽了一會兒。我見這男子說的義正言辭,斷然不會有假。附近的百姓也都信了,現在外邊到處都在傳。我啟程來的時候,刑部、大理寺那些人派了不少人來,想把那男子抓走。可這男子仗著百姓的庇護,硬是沒被抓走,嘴裏說著——‘三皇子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我被抓走定然會對我嚴刑逼供,說我胡說!但我確確實實見到,我雖平日不思進取,整日在賭坊裏,可我也知如果不是顧將軍,蠻族那些人指不定就殺到大祁京都了!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三皇子定然和仇盡私下勾結!’,我當時聽了這話實在害怕,便匆匆趕來了。”


    趙安玥眨了眨眼睛。這位三皇子她圍獵的時候見過幾麵,但她印象不深,隻記得對方長的還可以,像他的母妃。


    他為何要派黑衣人害顧淮景呢?


    她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


    幾個月前,她和顧淮景在房中爭吵之時,顧青曾經在門外稟報了一聲,說是三皇子來了。之後顧淮景便走了,她免去了後麵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難不成是因為那次顧淮景和三皇子未談妥,所以三皇子動了殺心?


    這事涉及到皇子,性質便很嚴重。丞相少夫人想了想,派了下人出去繼續打聽。


    沒過多久,下人跑了回來,神色有些慌張:“少夫人,各位夫人,外邊出大事了。”


    第47章 047(二更)


    集市之上, 百姓眾多。


    那名身形矮小卻粗.壯的男子在百姓的庇護中把想說都說了,而且不止說了一遍。


    但終究, 他還是被抓住了。


    大理寺的人和刑部的人幾乎同時抓住了他, 最後還是刑部的人反應快了一點, 在大理寺手上把人搶了過來。


    一抓到人, 刑部的人立刻馬不停蹄上了馬, 遠遠甩開了人,把人押回了刑部。


    百姓們一路小跑跟了過去,圍在刑部大門口,吵吵嚷嚷的。


    “大人, 這人說的話定然是真的, 你們趕緊將那三皇子召來,好好審一審!”


    “就是,這位可是很重要的證人, 你們可要好好招待,如果屈打成招, 倒打一把,冤枉人家構陷皇族,我們這些人可饒不了你們!”


    “就是就是!好好審!”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


    不知誰帶了頭, 百姓們自發喊起了這句話,氣勢磅礴,聽的刑部中人都不由雙臉發白。而且這人數眾多,法不責眾,他們也不好讓這些人都統統閉上嘴, 或者關押刑部大牢。


    有些不明事理之人對從大理寺上搶了證人的同僚翻了個白眼,心想這燙手山芋應該送給大理寺才對,押回刑部算什麽事兒?


    過了一會,有個五十多的男子佝僂著背走了出來,站在大門口,對著下方百姓壓了壓雙手,咳了一聲,抬高聲音道:“各位!各位!我是刑部員外郎方安!大家冷靜一下,且聽我說。顧侯爺右手受傷一事,刑部奉旨追查,定然會好好審今日發生之事,若情況屬實,自然按照大祁律法行事。隻是也難保會有賊人趁此機會構陷皇族,這樣既無法捉拿真凶,又冤枉了品行高潔的君子,實在是不妥。各位放心,我刑部定然會好好審查今日之事!各位且請回罷!”


    人群安靜了片刻,突然間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一聲。


    “方大人這是何意?是說那位勇士構陷皇族嗎?你們都尚未審理,就說那人構陷皇族,明顯就是有所偏袒!”


    “就是!那人我們都認識,雖然好賭不假,但從不說假話!這顧將軍受傷之事定然是三皇子在背後指使!”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顧將軍是護衛我大祁的勇士,如若這般,以後天下人還有誰敢帶兵打戰,報效朝廷?!”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


    方安腦袋都大了:“各位百姓,且聽我細說!顧侯爺受傷一事,方某也痛在心口,恨不得將那幕後凶手立刻緝拿歸案,繩之以法!可如今隻有一位證人,我們也無法確保此人所說的便是真的啊!”


    人群裏,一直有兩個人沒有開口說話,他們隻是靜靜的看著,藏在眾人之間。


    那兩人隔得不近不遠,一人長的人高馬大,一人有些瘦小,臉上都沒有肉,十分神似猴子。


    高個子朝猴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猴子咬著唇,點了點,仗著自己瘦小,身姿靈活,從人群中一路擠到了最前邊。


    前邊是拿刀擋著的侍衛。


    猴子眼神堅毅,朝著方安道:“方大人!依您剛剛所言,您是覺得證人太少,一人之詞不能輕信,是也不是?”


    方安點點頭。


    猴子站了出來:“方大人,小人是三皇子府中負責采買食材的下人,我……我也在三皇子府中遇見過仇盡!三皇子身邊的小廝,親自將仇盡送出了大門!我親眼所見!”


    百姓一片嘩然。


    方安心裏一跳,心想,完了。


    朝廷勢必有所動蕩了。


    **


    禦書房中。


    皇帝摔了好幾盞茶,大理寺卿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身體戰戰兢兢。


    “你實在太過無用!朕是怎麽吩咐你的?要把此案主動權抓在大理寺!結果兩名證人都被刑部搶走!你們大理寺是幹什麽吃的!朕白白養著你們嗎?!”


    大理寺卿咽下了口水:“臣……臣無能,大理寺確實晚了刑部一步,還請皇上責罰!”


    皇帝沒忍住,伸手拿起硯台就往大理寺卿腦袋上砸去。


    大理寺卿連躲都不敢躲,下一刻,他額間一痛,有血從上流下,滴在地麵。


    他望著自己的血,唇哆嗦著:“皇…皇上,刑部尚書想必也不敢憑借兩人所言便對三皇子做些什麽,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太陽穴一個勁的跳動著,他用手死死按在那裏,雙手抵在桌上:“簡直愚蠢至極!愚蠢至極!都是廢物!刑部尚書是德妃娘娘的親兄長,七皇子的親舅舅!”


    而德妃和皇後又是表妹,兩人的母親都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因此六皇子七皇子向來站在一起,平日在朝堂上就和三皇子形成水火不相容之勢。


    如今三皇子有把柄被刑部抓在手心,那刑部尚書肯輕輕放過是不可能的!


    大理寺卿是他的人,他自然可以私底下吩咐對顧淮景受傷一事能拖就拖,最好拖成一樁懸案。但他不能對刑部尚書這樣吩咐。


    按照他之前推測,三皇子做事一向謹慎圓滑,定然不會留下尾巴,因此他很放心。沒想到,居然出現了兩個證人!何況,這證人時機出現的如此之好,說不定還是六皇子七皇子安排的!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往日他們之間相互鬥來鬥去也就罷了,可顧淮景之事,怎麽能拿來鬥?


    皇帝氣的有話說不出,惡狠狠嗬斥了大理寺卿幾句,最後讓人退下了。


    他兀自在禦書房坐了半晌,去了德妃那。


    三皇子是他最喜愛的皇子,況且此事是受他之托。故而他隻能去找德妃,讓她們不要太過分。


    顧淮景的事情,他們這些皇子應當沆瀣一氣,怎麽反而內鬥?


    **


    “父皇未免太過偏心。”七皇子冷笑道,“六哥你可知,父皇居然去找了我母妃,明裏暗裏盡是要求我舅舅將那兩位證人滅口,放三皇子一馬。”


    六皇子正坐在坑上,手中執一棋。他的長相偏柔,聞言笑道:“你我不是早日就猜到了嗎?”


    “那依照六哥的意思是,此次便放楊恒禹一馬?”七皇子挑眉,臉上盡是不鬱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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