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會讓櫻魚在房中點著櫻梅香,她的衣裙也都會特意熏上這種香味。


    顧淮景這段日子一直和她同處一室,同睡一床,雖然兩人之間沒有發生什麽,但每日醒來趙安玥總會發現自己在顧淮景懷裏。


    因著這些緣故,顧淮景身上也沾染了一些。隻不過趙安玥身上香味較濃,抱在懷裏細聞能聞到恰到好處的香甜,仿佛是一顆沾了梅花香氣的櫻桃,讓顧淮景偶爾會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顧淮景身上則淡了很多,帶著梅花的清冷,聞上去帶著幾分寒和孤傲。


    趙安玥對這香味很是熟悉,他探過身來的時候,那若有若無的香提醒著趙安玥他在接近。


    她修長的十指悄悄握成拳,心裏頭在咚咚的打鼓,想躲又控製自己不能躲,並時刻提醒自己已經‘睡著了’,他不會拿她怎麽樣的。


    顧淮景的手摸到了趙安玥枕頭邊放著的那本《永安地形圖》。這書剛剛被趙安玥拿在手裏,微暖,仿佛還帶著她的體溫。


    他手指動了動,抬起眼皮朝拱起一小團的被窩看了一眼,他離得很近,能看到被窩微微的抖動。


    顧淮景的手在書上輕輕敲了三下,趙安玥耳朵跟著微微的動了三下。


    他隻是想把書拿走嗎?趙安玥咬著唇想,這書他藏的那麽好,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雖然她沒看出來有多重要。


    但那不是關鍵,關鍵的是她很喜歡這本書。


    《永安地形圖》裏的地形圖,每一處線條、筆鋒都讓趙安玥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仿佛在哪裏見過,但她又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隻不過,她很確定一件事情,她很喜歡裏麵的每一副。


    顧淮景要收走的話,她想再找出來估計就難了吧?


    顧淮景看著她被窩下細微的不易讓人察覺的小動作,微微勾了勾唇角,手慢斯條理的覆上書,把書拿了起來。


    趙安玥躺不住了,刷的一下扯開了被窩,對上了顧淮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他把書收起,慢慢站直,雙手負於身後,唇角笑意深了幾分:“你不是睡了嗎?”


    趙安玥咬牙,她爬了起來,看了看空了的枕頭邊,然後望向顧淮景,露出一個祈求的眼神,語氣也很識時務的軟了幾分:“顧淮景,這本書我還沒看完呢,你不能拿走。”


    顧淮景掀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你不問自取,還好意思和我說沒看完,不讓我拿走?”


    趙安玥眨了眨眼睛,眼睛很亮,裏麵閃著幾分狡黠的微光,語氣卻顯得天真散漫:“祖母說的,正軒院是你的院子也是我的院子,房間是你的房間也是我的房間,我們是夫妻,不分彼此,那書房是你的也是我的,你的書也可以是我的。我拿自己的書看一看,不可以嗎?”


    “強詞奪理。”顧淮景吐出四個字,拿著書就要走。


    趙安玥坐在床上,想追又不太敢追,很是猶豫,眼神下意識在房內飄著,飄著飄著,看到牆上掛著的一副畫。


    那是趙安玥從大宴帶過來的,她最喜歡的一副畫。畫上畫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有海鷗飛翔,有廣闊無邊的天空,整張畫磅礴大氣,但未知的天空和大海,配上那一隻渺小的海鷗,又顯得孤寂荒涼。


    這幅畫是趙安玥十年前在父皇禦書房中看到的,那時她才五、六歲的年紀,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吵著父皇要去看海。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永安大陸的海在大宴最南端,趙安玥是大宴的公主,她不可能離開大宴。


    最後,這幅畫從父皇那裏,到了她手裏。從那以後,趙安玥喜歡上了畫畫,也喜歡上了魚。


    因為海中有魚。


    這幅畫是懷南公子最有名的幾幅畫之一。


    懷南公子在江湖和朝堂之中都很有名氣,是一位遊曆永安大陸的畫師,足跡踏遍大宴、大祁、蠻族的每一處,他的畫千金難求。父皇也很喜歡,可是收集多年,也隻有這一副《天與海》


    這位懷南公子也極其的神秘,所有人都想知道他是誰,都想找他,可是從來沒有找到過,迄今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甚至有人說這公子也有可能是一位女子。


    而且,懷南公子已經消失好幾年了,期間再無畫作出現。有人說懷南公子說不定死於某處不可知的山野。


    趙安玥覺得有些可惜,她本想著如果能遇到這懷南公子,她定然要讓他給自己畫一幅畫。


    畫一幅,她穿著最漂亮的衣裙,左邊放著櫻桃,右邊放著魚,腳邊窩著一隻小黃貓,然後自己在作畫的場景。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可能啦。


    這幅《天與海》被趙安玥從大宴帶過來,就掛在房中,她看了很多年,也親自仿過,對這幅圖裏的線條、筆鋒都非常熟悉了。


    她剛剛覺得這《永安地形圖》熟悉,現在看到這幅《天與海》,猛得想起,《永安地形圖》裏麵的筆鋒、線條,甚至給趙安玥的感覺,都和《天與海》如出一轍,很像是懷南公子的手筆。


    不,趙安玥肯定這就是懷南公子的畫!


    隻是懷南公子在世間有名的畫,都是風景畫,根本就沒有見過這種隻有線條勾勒的地形圖,故而趙安玥也第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現在想起來了,她不再猶豫,立馬掀開被子光著腳下地,非常激動的跑到顧淮景前麵:“顧淮景!”


    顧淮景頓了一下,被趙安玥這突如其來的興奮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抬高了手,把書抬起,不讓趙安玥夠著,問她:“怎麽?”


    趙安玥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手裏的書,雙手扯上他的衣袖,踮起腳尖,但也沒能夠著,她的眼睛很亮,仰著頭看著他,表情十分振奮:“顧淮景,你這書是不是懷南公子畫的?”


    顧淮景徹底愣了一下,他的表情微沉,稍稍低下頭,眼裏帶著幽光,如同黑夜的亂葬崗中閃動的鬼火:“你說什麽?”


    趙安玥沒有察覺到顧淮景情緒的變化,她此刻滿腔熱情悉數都集中在那本《永安地形圖》上。


    她鬆開一隻手,往牆上掛的畫一指:“就是畫這幅畫的懷南公子呀!你這本地形圖明顯是懷南公子畫的,我很喜歡他,你這本書能給我嗎?”


    顧淮景朝她的指尖看了一眼,看到那副《天與海》,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他低下頭,傾身在她耳側輕輕說了兩個字:“不能。”


    說完就打算走。


    趙安玥立馬扯住他的衣服,扯的很緊,不肯放:“顧淮景,算我求你了,真的,我真的很喜歡。”


    難怪顧淮景把這本書藏得這麽深,要她知道這是懷南公子的畫冊,她肯定藏的比顧淮景深!


    顧淮景不為所動,空出一隻手扯掉趙安玥拉住自己衣服的手:“鬆開。”


    趙安玥的手從他的衣服上被扯開,她幹脆兩隻手緊緊抓住他空出的手,死死拉著:“你把這本書給我,我可以什麽都聽你的,什麽都答應你!”


    顧淮景身形頓了一下。


    趙安玥感受到了,立刻道:“真的,那賬本我一個月內就能全部看完看懂,到時候你可以考我。”


    顧淮景低頭望著她,突然間笑了,笑容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你很喜歡懷南公子的畫嗎?”


    趙安玥狠狠的點頭,她根本就找不到懷南公子的其他畫,都不知道被那些愛畫的人給藏起來了。她手上唯有這一副,還是纏著父皇纏了很久才要來的,珍藏了很多年,更何況是顧淮景手裏這本書,裏麵少說也有百幅以上的畫,那就是一百多幅懷南公子的真跡。


    一百多幅!


    趙安玥想想,都覺得自己這一刻實在太幸福了,在這種幸福之下,學一本賬本的痛苦簡直就跟小小的芝麻一般,根本不值得一提。


    顧淮景輕輕的哦了一聲,表情和激動的趙安玥比起來,簡直如同被冰封的河麵:“這書對我有大用處,不可能給你的,想都不要想。”


    趙安玥張了張嘴巴,眼裏水光瀲灩,下一秒就要癟起嘴巴哭了。


    他淡淡道:“你就算把眼淚流幹,也是不可能的。”


    趙安玥吸了吸鼻子,把淚水逼了回去,她看著他高高舉起的書,和他那絕無可能的表情,很是心痛。


    她威脅他:“那我不和管家學賬本了!”


    顧淮景嗤笑的看她一眼:“你現在在學?”


    趙安玥張了張嘴巴,啞口無言。


    他用巧勁甩開了她的手,繞過她就要帶著書離開。


    趙安玥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腳,忘了自己沒穿鞋,腳跺得生疼,哎喲叫了一聲。


    顧淮景腳步微頓,轉過頭來看她一眼。


    趙安玥眼珠子一轉,哎呦的抱著腳丫跌坐在地上,眼眶瞬間紅了,不過淚水硬是一滴都沒有流下來,強忍著,連唇也抿著,但整張臉疼得都皺在了一起。


    他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她的腳趾也許是被凍的,也許是她自己跺腳剁的,紅了一片。


    這個時節,已經沒有之前冷,但天氣尚未回暖,她這一席單薄的衣服,還關著腳下床,真是屢教不改。


    顧淮景在心裏歎口氣,走了回去,在她旁邊停下。


    趙安玥眼眶又紅了一些,抬著頭看著他,很委屈道:“疼……”


    顧淮景道:“咎由自取,疼還不上床躺著?我讓櫻魚進來看看。”


    趙安玥眼神偷偷的看了一眼他拿在右手的書,掙紮著要站起來,可立馬又跌坐了在地上,疼得輕輕叫了一聲。


    她抬頭,伸出雙手,撒嬌道:“我走不過去,你抱我。”


    顧淮景:“……”


    這真的是……


    顧淮景捏著書的右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最終,他彎下腰,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記憶中,顧淮景不記得自己是否有這樣抱過她。


    趙安玥看起來纖細苗條,但其實還有些重量,不過在他懷裏依舊是很小的一團。


    她難得這般配合,這般乖巧。


    如果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顧淮景在心裏輕歎。


    他的右手手臂環著她的肩,手上還拿著那本《永安地形圖》。


    趙安玥吸了吸鼻子,一副很可憐的模樣,眼神卻一直偷偷瞄著。


    幾步便來到了床前,顧淮景打算將人放下。


    趙安玥猛得伸手,一邊卷過他的右手,將他手上的書奪了過來,然後靈活的一滾,滾到了床裏頭。


    顧淮景還保持著抱著她的那個姿勢,兩人抬起頭,視線在空中相遇。


    他收回雙手,站了起來,眼神帶著威壓:“把書給我。”


    趙安玥把書緊緊抱在懷裏,警惕的盯著他,搖頭。


    顧淮景歎了口氣,輕飄飄的,帶著寒意:“玥兒,你這是何必呢?我要拿回來的東西,你能阻止我?你這樣隻會自己受傷罷了。”


    趙安玥心中一顫,她確實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這書到了懷裏,再讓她交出去,她怎麽可能舍得。


    趙安玥把書再抱的緊了些,想了想,軟著聲音道:“顧淮景,這樣好了。你把書放在我們房間,我不會拿出這間房,平時就在房中看一看,你要用的話就給你。好不好?”


    顧淮景冷笑了一聲:“那我有什麽好處?”


    趙安玥想都不想,立馬道:“我一個月內就學會看賬,而且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日後我保證什麽都聽你的,不給你添亂。”


    顧淮景哦了一聲,似乎在權衡。


    她看著他,心想她這條件已經很難得很難得了,父皇母後那她都沒這樣說過呢。這樣顧淮景還不同意,她就要去找祖母哭個三天三夜了。


    顧淮景挑了挑眉:“一個月內學會?”


    趙安玥點頭如搗蒜。


    他輕輕一笑:“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書沒有人知道,你說出去了,大家估計都會來府上要求觀賞,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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