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景是內心強大之輩,之前雖然也在銅鏡前看了半晌,但之後頂著牙印見士兵,見皇帝,見朝廷百官也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之前他那方麵有毛病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這下頂著牙印,倒還可以重振往日雄風,免得自己出言解釋。


    故而這個牙印來得還挺及時的,他大方一笑,道:“謝過馮兄,若是哪日方便,還請馮兄府上一敘。”


    馮安重是真心為顧淮景感到開心,作為過來人,他深深知道那方麵有毛病心下有多難過,故而拍拍顧淮景的肩膀:“好,好,不過這段時間事務繁忙,等空下來了,我定然前往。”


    兩人正說著話,楊衛禮走了過來,翩翩有禮:“顧侯爺,馮大學士,不知何事如此開心?”


    顧淮景和馮安重朝楊衛禮回了一禮:“楊大人。”


    “我剛剛聽聞兩位似乎約了私下一聚。”楊衛禮一副和兩人都不熟識的模樣,“恕我冒昧,五月中旬我會舉辦一個小小詩畫會,到時會請幾位朝中好友一起。馮大學士我早已仰慕已久,顧侯爺未上戰場之前詩詞書畫一絕,我實在是心中好奇。不知兩位大人可否前往?”


    楊衛禮為人易處,善交好友,朝廷上上下下官員基本都和楊衛禮有交情。


    隻是顧淮景向來遠離朝中官員,馮安重更是因為之前三皇子奪嫡之事特意避開,故而兩人和朝中官員都沒什麽交情。


    如今楊衛禮向兩人拋出了橄欖枝。


    馮安重想了想,他其實是愛交好友之輩,隻是之前情況所至,故而誰也不願結交。但如今朝中風氣因為年輕官員的原因,正了很多,也無之前皇子奪嫡之事。他想了想,心中就動了心,下意識看了顧淮景一眼。


    顧淮景一笑,對上楊衛禮的眼神:“楊大人相邀,我自然不能推辭。”


    馮安重也點頭:“那就多謝楊大人了。”


    **


    午膳過後,趙安玥在房中特意打扮了一番。捉奸之事要低調,故而她隻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素白色衣裙,妝容也盡量素淨一些,首飾能取下的也盡量取下。


    盡管如此,趙安玥還是很美的。她在銅鏡前自我欣賞了半晌,問身後的櫻魚和桃魚:“你們覺得我漂亮嗎?”


    桃魚使勁的點頭:“夫人最最漂亮了,奴婢來大祁之後,就從未見過比夫人更漂亮的人。”


    櫻魚瞅了桃魚一眼,對趙安玥道:“夫人自然是美的,在大宴,也沒有人能比得上夫人,更何況大祁?”


    趙安玥滿意了,頓時信心滿滿,覺得不管顧淮景外頭的女子是誰,自己都能豔壓群芳。


    那女子敢在顧淮景唇上留下牙印來向她示威,肯定是不曾見過她,不知道她長得如何。她定然要讓那人知道,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生得這麽漂亮,顧淮景卻還要到外頭找女子,是不是眼神有點問題啊?


    趙安玥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讓櫻魚裝了一袋子今早果農剛送來的櫻桃,低調的從後門出去了,臨走之前還讓青蘭和管家說一聲,以後的膳食可以多準備一道胡蘿卜。


    胡蘿卜明目,很適合顧淮景。


    此行趙安玥隻帶了櫻魚和桃魚,其他人都被她留在府中,青蘭和綠衣,自從她和顧淮景攤牌後,就沒有再跟著她了。


    後門停著一輛簡單的小馬車,這種馬車街上到處都是,定然不會引人注目。


    趙安玥帶著麵紗,爬上了馬車。


    櫻魚和那馬夫說了幾句,馬車開始駛向軍營,停在軍營對麵不起眼的轉角,簾子被拉開小小的一角,能確保她們能看到軍營門口,而其他人卻看不到馬車中是何人。


    這會離太陽下山還有點時間,趙安玥讓兩個丫鬟留意著顧淮景有沒有從裏頭出來,自己取了帶出的那袋櫻桃,邊等邊吃。


    櫻桃不是很大,但紅紅的,汁水飽滿,咬進嘴裏,甜中帶著一點酸,讓趙安玥甚為享受。


    等她吃完這袋櫻桃的時候,太陽下山了,天邊掛著一輪夕陽。


    桃魚突然間道:“夫人,侯爺出來了!”


    趙安玥連忙湊到簾子前,小心翼翼的透過那一角往外看去,果然看到顧淮景從軍營裏走了出來,他穿著紅黑官袍,精致的剪裁將他襯得豐神俊朗,頭發束於身後,發上一支黑色素簪。


    他雖然沒有笑,但趙安玥隔著有些遠的距離,還是覺得他心情很不錯。


    他下了台階,往府中馬車走去,隻是走的時候下意識朝趙安玥的位置瞥了一眼過來。


    趙安玥心中一慌,連忙低下腦袋,背靠在馬車略硬的車壁上。


    她咬著大拇指的關節,心想,他那麽開心,是因為馬上就要見那小蹄子了嗎?


    她很是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誰,生得什麽模樣,才能把顧淮景勾成這幅樣子?


    萬一那小蹄子比她還美怎麽辦?哎呀,早知道自己應該盛裝打扮的,不該穿得如此素淨!失算了失算了!


    趙安玥縮了回來後,桃魚還在偷偷摸摸的觀望著,一邊觀望一邊給趙安玥匯報:“夫人,侯爺上馬車了。夫人,侯爺的馬車就要走了!”


    櫻魚往外也看了一眼:“夫人,奴婢這就吩咐馬夫跟上去。”說完後,掀開車簾,和馬夫低頭說了幾句。


    馬夫點點頭,收了銀兩,駕馬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明顯深諳跟蹤之道。


    趙安玥坐在離車窗最近的地方,掀開一小角簾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往那一小道往外看去,把視線黏在顧淮景的馬車上。


    馬車走著走著,趙安玥越發覺得四周環境有些不對勁了起來。


    道路兩旁,都是精致的閣樓,大門口掛著紅燈籠,穿著鮮豔清涼,妝容濃麗的女子三三兩兩站在門口前,揮著手帕嬌滴滴朝路旁經過的男子們道:“公子,進來看看呀~”


    那甜得發膩的尾音,讓趙安玥的心都顫了一下。


    大祁有專門這樣一條街,是男子最喜歡的地方。趙安玥從來沒有來過,但之前和佩綺她們聊天時,聽劉姐姐提起過。


    難不成,顧淮景養在外頭的女子居然是青樓女子?


    趙安玥瞪大了眼睛,攥著簾子的手微微泛白。


    她的視線不受控製的從那些攬客的青樓女子身上飄過,她們的衣裙輕薄,四月的天氣,卻穿得如同六七月份,行走間似乎能看到隱隱約約透出來的肚兜。


    領口也不是正常衣裙那般,而是明顯要低了很多,露出圓滑的肩,和白嫩的皮膚。


    同為女子的趙安玥都不受控製的把視線落在上頭,下意識吞了口口水,朝自己身前看了一眼,在心裏對比了一下,默默的繼續咬手指。


    原來自己的臉雖然很漂亮,但是其他地方就不夠漂亮了。


    特別是和這些女子比,所以顧淮景迷戀那小蹄子,也情有可原了。


    趙安玥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了,她放下簾子,有些失落的吸了吸鼻子,在想要不要直接回去算了,免得等會自取其辱。


    但是隻想了一會兒,趙安玥就把這種想法踩在了腳底。


    怎麽可以這樣呢!敵人這麽強大!自己再輕易退縮的話之後可能會被小蹄子們啃的渣都不剩了!


    趙安玥是在後宮長大的,那些女人有多可怕,心腸有多歹毒她是知道的。


    得趁著她們羽翼未豐前拔掉她們翅膀上的毛才可以。


    趙安玥重新燃起了鬥誌,攥著拳頭,重新掀開簾子一角,然後才發現顧淮景的馬車經過這些大同小異的春樓,繞過一條小道,停在了一間木門前。


    怕離得太近被發現,趙安玥的馬車在稍遠處停了下來。


    她抿著唇,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小臉認真的注意著那輛載著顧淮景的馬車。


    顧淮景從馬車上下來,木門裏迎出來一名女子。


    離得有些遠,趙安玥看不到那女子長什麽樣,但行走間,細腰如柳,步伐盈盈,看上去別有一番風韻,勾得她心裏都有些癢癢的。


    且這女子,那裏比她要厚實得多。


    顧淮景對著那女子低頭笑了笑,然後被迎了進去。


    可惡!太可惡了!趙安玥被氣得不行,放下簾子兀自在車內坐了一會兒,越想越生氣,索性掀開簾子便下了馬車。


    劉姐姐囑咐的是,知道地點後便可先回,換個時間再帶著下人上門幹脆利落的解決。切記不要當麵和顧淮景起衝突,而且要當作不知道,悄悄的解決,否則得不償失。


    可是趙安玥才不要忍著這個氣,和顧淮景起衝突怎麽了?這件事情,顧淮景做的最過分了。


    她本來想拔小蹄子的毛,現在想想,還是顧淮景的毛最該拔。


    櫻魚和桃魚連忙就想拉住趙安玥,可惜沒拉住。


    趙安玥氣勢洶洶的走到木門外,木門掛著兩個雅致的燈籠,牌匾上寫著三個字‘聽琴樓’。


    她頓了一下,歪著頭看著牌匾,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


    之前劉姐姐好像提過一句,說是‘聽琴樓’裏的姑娘琴彈得好,賣藝不賣身,很多自以為很有格調的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去處,特別是朝廷官員,顯得自己和那些進春樓的毛頭小子不同。可是誰知道這賣藝不賣身是真的,還是隨便說說的?


    現下看來是隨便說說的了,否則為什麽聽琴會聽出兩排牙印呢?趙安玥忿忿的想著,敲響了木門。


    木門被打開,出來一個年紀較長的女人,看到門外的趙安玥時,愣了一下,笑道:“姑娘,聽琴樓不接女客。”


    “為什麽不接女客?”趙安玥眨著眼睛,指著那牌匾,“我想來聽琴也不行嗎?”


    那女人搖了搖頭,含笑的執了一禮,當著趙安玥的麵把門關上了。


    趙安玥微微瞪大了雙眼,覺得這聽琴樓實在不可理喻。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又繞著聽琴樓走了一圈,牆樓極高,上頭還紮著針網,她就算在大宴沒少翻牆,可這個高度她也翻不上去呀,翻上去了還會被針紮,可疼了。


    看著那閃著鋒芒的針尖,趙安玥身子抖了抖,兀自搖頭。


    不行不行,為了顧淮景不值得翻這牆。


    她於是走了回去。


    顧淮景的馬夫是府中人,認出了趙安玥,連忙朝她行了一禮。


    趙安玥瞪了這馬夫一眼,看了看侯府的馬車,心想他往日都會在馬車上放很多吃的。


    她還沒用晚膳,就隻顧著跟他了,這會也餓了。於是想了想,提起裙擺,掀開車簾,就欲進去,打算順走一些吃的。


    結果手剛碰上車簾,才翻開一條細縫,按理應是空無一人的車廂中居然伸出了一隻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拉了進去!


    趙安玥完全沒有防備,徑直被人拉進了車廂,跌入了一個懷抱。


    她嚇了一跳,就欲大喊,但鼻尖是那股熟悉的若有若無的梅香。


    驚嚇聲被堵在喉嚨口,她撲騰著雙手,從那人懷抱中勉強抬起頭,果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顧淮景坐在車廂之中,微微低下眼簾,眉間帶著抹笑,語氣嘲弄,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玥兒?你居然來這種地方?”


    趙安玥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下意識側頭往木門的方向看去:“你…你你不是進去了嗎?你怎麽會在這?!”


    顧淮景嗤笑了一聲,臉色有些陰沉:“玥兒,這話是我先問你的。我一路跟著你過來,結果你居然到這聽琴樓來,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豈是你一個女子能來的?今日之事我定然要告訴祖母。”


    趙安玥呆呆的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覺得顧淮景怎麽能這麽過分。


    肯定是他發現她跟上來了,所以才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出來了,躲在馬車裏,然後還質問她。


    事情的真相明明是她跟著他來的,結果他卻倒打一把,顛覆黑白,說是他跟著她來的!還說要告訴祖母!


    趙安玥朝他吼道,小臉通紅,看起來都快哭了,兩雙眼裏水光瀲灩:“你胡說,你誣陷我!”


    顧淮景下意識看了外頭一眼,把趙安玥摁到自己身側的位置上,聲音低低傳了出去:“回侯府罷。”


    馬夫應了一聲。


    櫻魚和桃魚聽著馬車裏傳來的顧淮景聲音,也愣了愣,彼此對視一眼,回到對麵遠處的小馬車上,跟在後頭回了顧國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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