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兩天時間,讓我查清楚這件事。”


    “沒用。”江凜搖搖頭,道:“雖然這款藥物用到現在,還沒有病人反應有副作用,但都說不準用在誰身上會起反應。而且周主任也讓醫院的人去檢查藥品了……藥物本身沒有出任何問題。”


    賀從澤看著她,蹙了蹙眉:“江凜,雖然我能理解你不自信,但你對你自己的判斷就這麽沒信心?”


    江凜聞言,神情顯然有些動搖。


    “藥品是讓醫院的人檢查的。”賀從澤沉聲,“如果是我讓人送到外地去重檢,結果未必會和現在的一樣。”


    江凜擰眉,道:“那批藥現在已經被封起來了。”


    “我已經想辦法弄到了,這個你不用管。”賀從澤道,“兩天之內,我會把這件事徹查清楚。”


    江凜於是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車內,看著窗外,眼底一片沉寂。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她又實在想不出,是誰會用這樣險惡的方式害她,再者連周主任都說了藥物經檢查完全沒有問題,她便打消了這個疑慮。


    如果真的有人故意陷害……那她更不能連累醫院的人和蘇醫生,對方針對她,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但賀從澤如此一說,她的神經便稍有鬆懈。


    查便查吧,若是真查出來有問題,那就循著藥物貨源找下去,若是查不出來任何問題,那她心甘情願為自己的錯誤負責。


    “……賀從澤。”她突然開口,嗓音有些沙啞:“不論結果如何,謝謝你。”


    男人沒有動作,隻輕輕“嗯”了聲。


    -


    賀從澤帶著江凜回了家。


    鬧總已經睡下了,沒有注意到家裏來了人,就沒出來迎接。


    屋裏暖氣充足,江凜身上的衣服還濕著,她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賀從澤注意到她這個小細節,便道:“去洗個熱水澡,晚上別發燒了。”


    江凜示意自己濕答答的衣服:“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我明天讓助理送過來,今晚你將就穿睡袍。”賀從澤說到這裏,稍作停頓,又似笑非笑地補充道:“或者穿我的衣服。”


    後者顯然是不可能的。


    江凜把手機掏出來放到旁邊桌上,隨後便走向了洗浴間。


    她在櫥櫃中找到了全新的睡袍,便暫且安下心來,最起碼避免了最尷尬的事情。


    江凜洗完澡後,將自己的濕衣服用深色袋子裝起放到角落處,隨即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賀從澤已經換了身居家日常的衣服,他正坐在沙發上,腿上擱著的是筆電,他似乎是在忙工作,眉頭輕蹙不曾鬆開過。


    見江凜出來了,他抬眼,將筆電合上放在旁邊,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江凜狐疑地看著他。


    賀從澤無奈,指尖示意桌上的杯子:“感冒藥,我剛給你衝好,趁熱喝。”


    “……哦,謝謝。”江凜意識到是自己的戒備心太強,她便稍稍鬆懈,走了過去,捧起那杯藥盡數飲下。


    先前身子的那些不適感都已經散得差不多,她今天一整天精神緊繃,實在是筋疲力盡,此時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酸疼。


    賀從澤確認她聽話把藥喝完後,神情這才有所緩和,對她道:“累了吧,去睡一覺。”


    江凜頷首,她此時的確已經是身心疲憊,便不多言語,徑直去了之前睡過的客房,輕輕關上門。


    她坐在床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種種,腦袋有些隱隱作痛。


    事發突然,轉折也突然,江凜很討厭這種被玩弄於鼓掌中的感覺,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就是個廢人。


    輕歎了口氣,她決定不再多想,先好好休息再說。將頭發吹幹後,她便慢悠悠躺上了床,關上床頭燈,闔眼睡覺。


    床很舒服,周遭也很安靜,江凜也很累。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睡不著覺。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十次翻身,江凜終於為自己的失眠症狀感到不耐煩,她起身裹了裹衣服,下床走向屋子門口。


    客廳的燈黯著,沒有人在。


    賀從澤大抵已經去臥室睡下了。


    江凜剛走了幾步,突然覺得胃部一陣絞痛,她俯身倒抽了口冷氣,緩了足足有半分鍾,才勉強直起腰來。


    她這時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半夜時分接到電話,她匆忙起床趕到a院,再回家時已經快到中午,她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吃飯,晚上又被叫到a院聽處分,於是便也完美錯過了晚飯。


    盡管胃在隱隱作痛,但江凜也的確沒什麽胃口。


    她沒在意,餘光瞥見客廳盡頭有扇玻璃門,她走上前去,輕輕將其拉開,發現是後院的一處小平台。


    平台上有個吊籃椅,空間很大且十分精致,江凜坐了上去,將雙腿盤起。剛好旁邊有個毛茸茸的毯子,她裹起來,整個人窩在吊籃中,很舒服。


    眼前就是雨景,雖然有清冽的風撲麵而來,但江凜絲毫不覺得冷,反而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雨幕,雙眼失了焦距,她有些出神,卻隻是單純的發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心裏堵得難受,她卻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突然“啪嘰”一聲脆響,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她的身旁,江凜一震,謹慎地看過去,卻發現是個塑料包裝物。


    她彎腰拾起來,將東西翻轉至正麵,見上麵印著——


    紅豆手撕麵包。


    第47章


    江凜盯著手中的紅豆手撕麵包, 突然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哪兒來的?


    難不成老天爺覺得她餓了, 該吃點東西填飽肚子,所以就天降美食?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在上麵給她扔東西。


    意識到這點,江凜抬起頭去看上方,發現正是二樓臥室的小陽台,陽台上方是個加長的木製雨擋,所以她現在坐的位置也不會有雨打進來。


    但是由於角度關係, 所以無論江凜怎麽調整角度,都看不見人影。


    實在不想讓某人看見自己仰起臉胡亂轉腦袋的蠢樣子,她便低下頭去, 想了想,還是將麵包袋紫撕開。


    其實說實話, 她不是很想吃這麵包,但是的確已經一天沒有吃過飯,身體到了該補充能量的時候。


    聰明如賀從澤, 定是從一開始就料到她不會吃飯,一直撐到了現在, 卻也知道她肯定不會聽勸, 便用這種方法給她投食。


    不, 或者說……


    他也還在生悶氣。


    江凜慢吞吞地咬了口麵包,麵包十分香軟,紅豆的味道在唇齒間氤氳開,甜而不膩, 有清香正蔓延著。


    心裏更憋得難受,她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就在此時,旁邊又落下個東西,這回是個盒裝物體,她伸手撈過,看見是一盒原味優酸乳。


    感情是還怕她吃麵包噎著?


    江凜本來心情還蠻沉重的,但現在她斂眸,看著手裏的麵包和奶,不知道怎的,就忍不住彎了唇角。


    唉,還真是……


    賀從澤靠在二樓陽台邊緣處,他抱臂而立,辦倚著圍欄,姿態慵懶。


    冬日雨夜的風並不溫柔,吹刮著撞上他的脊背,涼意分分寸寸擴散開。


    賀從澤剛剛結束工作,因為睡不著,所以就去陽台抽煙,誰知剛好撞見江凜走到樓下的露天平台坐下,她隻是裹著毯子發呆,大抵也是失眠。


    大抵真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就連江凜發呆,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上身隻穿了件單薄的毛衣,雖說是高領,但終究比不上江凜這個有毯子的人,他方才在室內積攢的溫熱不多久便被寒風吹散,他也終於不願意再看江凜發呆。


    想起她肯定又是自虐似的一天沒吃飯,賀從澤便隨手從房間裏拿了個小麵包,豎直扔了下去。


    江凜的反應倒也著實有趣,她抬著頭胡亂看了一圈,發現看不到二樓情景後,就低下了頭,安安心心吃起麵包。


    竟然也沒什麽表示。


    賀從澤再度覺得江凜這個豬蹄子實在沒良心,他便又扔了盒飲料下去,妄圖讓這女人率先開口。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江凜將飲料插上吸管,酸甜奶香順著咽喉向下,優酸乳大概是從室內剛拿出來的,竟然還帶著些許暖意。


    “你說。”江凜突然開口,句子沒個主語,她邊吃著麵包,邊望著雨景開口道,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我是不是還挺可惡的?我隻會惹人生氣,明明是其他女人撒個嬌就能哄回來的事,我卻非要用講道理和耍倔來處理。”


    賀從澤聞言,不禁側首看了眼下方。


    本來還想瞧一瞧某人悔過的表情,卻見那個“隻會惹人生氣還不會哄”的女人,雖然嘴上這麽自省似的說著,卻還是副悠閑姿態。


    ——有妻如此,不如去死。


    賀從澤由衷地為自己的未來感到難過,他收回視線,出聲淡淡回她:“那你可以嚐試學學其他女人,撒個嬌哄哄我。”


    “……”樓下的江凜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蹙了蹙眉,最終道:“算了,我覺得我還是適合講道理。”


    賀從澤早有預料,反正他也沒真的指望江凜能撒嬌,估計要真有那天,地球都毀滅了。


    “但道歉還是要有的,所以賀從澤,對不起。”


    江凜說著,咬了一小口麵包在嘴裏,她嚼了幾口,咽下去,沉默了幾秒,才繼續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拒絕你,我隻是覺得……我配不上別人對我的好意。其實我有時候很討厭自己的,出了大事什麽都做不了,沒有權也沒有勢,隻能靠周圍人的幫助。一次兩次還行,但時間久了,我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你也別急著說我。因為我小時候和沒有爹的孩子沒差,我媽情緒也不穩定,家長會從來沒出席過,導致我從小就被孤立。我看著光鮮亮麗,其實我挺自卑的,隻是我不想表現出來,實際上一出什麽事,我就控製不住地去否認自己。”


    “我知道自己性格別扭,但別扭這麽多年了,有些東西早就根深蒂固,改不掉了。別人對我好,我就掏心窩子,一旦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就不聲不響主動疏遠,別人或許會覺得莫名其妙,其實就是我自己的原因。”


    “賀從澤,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裏,隻是……我不希望自己永遠都被你護著,在你麵前永遠是需要去操心的那個人。我恨自己為什麽無法成長,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軟肋,我想要的是並肩同行,而並非單方麵的救贖。”


    賀從澤於她,是重要的,是幾乎已經快要融到命裏的。


    他像是受造物主青睞的奇跡。


    ——悄無聲息,降臨在她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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