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兒倒不知外界已經傳出了這樣的版本, 不過就算覺得荒唐,她也沒有那份好心替阿蓉去澄清, 隻淡淡道:“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我已經很久沒回去過了。”


    周甯卻有些不太相信,“真的假的?從前你不是三天兩頭的就往會跑嗎?”


    見李蔓兒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她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道:“既然未婚妻都回來了, 那上次那個陪你表哥一起逛街的姑娘怎麽辦啊?你表哥是不是已經收了做妾了?”


    這人的想象力……李蔓兒直接對她無語,擰過頭去不看她了,采青卻覺得小姐這樣有失禮數,也怕周甯繼續編出更荒唐的故事,便索性道:“周二小姐,其實那時您看見的那位姑娘就是我們表公子的未婚妻,所以……別再瞎編了……”


    誰知周甯一聽這話,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可思議的問,“什麽,那個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李蔓兒徹底失了耐心,冷著臉跟她說,“我還想知道怎麽回事呢,你不用問我了,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去問我表哥自己算了!”


    見她這樣的反應,周甯自然知道她這是生氣了,想了一下,忽然猜到了原因,語氣裏不失幸災樂禍的道,“人家未婚妻回來了,那旁人便不用白費力氣了,蔓兒啊,聽說陳太傅家的那位陳公子一直喜歡你呢,我看,你就收收心,考慮一下吧,怎麽著也是太傅的孫子,書香門第,跟你挺般配的。”


    李蔓兒簡直想撕她的嘴,陳公子?不就是那個跛子嗎,憑著肚子裏有些文墨,就敢來喜歡她,她李蔓兒整整齊齊的一個漂亮姑娘,憑什麽要嫁給一個瘸子!


    她知道周甯就是故意氣她的,再也不說什麽,冷哼一聲,徑直帶著采青往前走了。


    周甯倒不生氣,見她走了,搖著羽毛扇找別人玩去了,反正願望落空的人又不是自己,誰難過叫她自己受去吧!


    ~~


    連綿幾日的一場寒雨,終於催促著江南正式入了冬。


    冬雨常常下個不停,已經到了第三日,依舊沒有要停的跡象,別處都去不了,也無什麽大事可做,阿蓉便恢複了“書童”的身份,躲在淩瑧的書房內,繼續習字讀書。


    寫字寫的手腕酸困,她擱下筆,伸了個懶腰,動靜驚到了在旁認真看書的淩瑧,他笑了笑,擱下書本,朝她走了過來。


    “怎麽了?”她迎著他的笑臉,問,“我吵到你了?”


    暖閣內鋪著席子,她正席地而坐,他也在她身旁坐下來,有些慵懶,道:“我來看看你寫的怎麽樣?”


    “好啊。”她很有信心,將才臨好的字帖拿給他看,他揚起眉,目光逡巡一遍,點頭讚道:“不錯,很有進步。”


    她高興起來,眨眨眼睛說,“悄悄告訴你吧,我每晚睡前都會練一張字帖,《詩三百》也快都讀完了。”


    “嗯?”他很是意外,笑著問她,“這麽用功做什麽?要去考功名嗎?”


    他當然是在玩笑,她卻搖搖頭,認真的說,“我當然得多用些功啊,不然怎麽配上起你?”


    沒等他說話,她又道:“那次你叫我來臨安,其實我並非不想來,隻是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根本不敢妄想你。現在雖然你我是父母之命,但我還是覺得,與你差好大一截,所以我得好好提升自己,免得叫別人笑話……”


    他也暫時收了笑,認真回答她,“你我不隻是父母之命,還有兩情相悅,就算你不是齊萱,我也會娶你。”


    這算是認真嚴肅的告白嗎?先前還在自卑的阿蓉立刻覺得自己幸福極了,忍不住露出笑意,卻又聽他道:“還有,誰敢笑話你?”


    難道府裏下人都說閑話的叫她聽見了?如果那樣,別怪他不客氣。


    她卻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表妹那天雖然道了歉,但一點都不心甘情願,我雖然不記得她了,但如果我們倆真是小時候的玩伴,她那天,可一點都看不來重逢的喜悅……”


    她眼珠轉了轉,抬眼盯著他 ,“我覺得……她應該喜歡你吧?”


    瞧那一臉醋勁,淩瑧真是搞不清楚,平常看不太出來,用在這方麵,她怎麽突然就這麽靈光了呢?


    他該怎麽說,該坦蕩承認李蔓兒的確跟他表達過喜歡嗎?身為一名男子,說這樣的話實在有些無聊,他便隻說,“管別人做什麽?你隻要知道,我心裏隻有你就好了。”


    語罷怕她繼續飛來橫醋,趕緊轉移話題,目光掃過一旁安然靜置的響泉,忙道:“字寫累了,咱們來撫琴吧,這個睡前練了麽?”


    阿蓉知道他故意轉移話題,卻也並不擔心,她相信他的阿啟不會對那個表妹有意,否則在她出現之前,兩個人還不早定了終身了嗎?


    她點頭說,“練過的……不過我想先聽你彈。”


    他欣然點頭,應了一聲沒問題,便施施然坐在琴前。


    隻是該彈什麽曲子好呢?他問阿蓉,阿蓉想了想,“想聽首沒聽過的。”


    他稍稍一想,抬手為她奏起《酒狂》。


    這是首獨一無二的琴曲,旋律間盡灑狂放與不羈,阿蓉聽呆了,也沉浸於他撫琴時的專注與灑脫,等一曲結束,依然呆呆的望著他。


    淩瑧被她瞧得快要不好意思了,輕咳一聲說,“你來。”


    她一愣,“我不會彈這首。”


    他失笑,“當然不是這首,你來彈新學的那首,《陽關三疊》。”


    這首已經會了,她嗯了一聲,乖乖在琴前坐好。


    這是首簡單的小曲,她很快便撫完,總體還算通暢,其間有個別的小錯誤,淩瑧便矮下身來,親自為她糾正。


    他捏起她的手,上身也挨近過來,她微微側頭,能聞見他衣領間傳來的暖意,那是他的體溫嗎……


    她呆呆愣愣的,淩瑧察覺到不對,停下來問她,“怎麽了?”


    她不知不覺間已經紅了臉,卻硬著頭皮搖頭:“沒什麽……”


    這幅模樣還會沒什麽?他忽然勾唇一笑,脩的將她拉進懷中,低聲說,“我忍得這麽辛苦,你偏還要這樣看我,知不知道很危險……”


    話未說完,薄唇已經覆了上去。


    她小聲驚呼,卻盡數落入他的口中,他將那纖腰緊緊箍住,貪婪而忘情的嚐她的口脂。


    已經有過幾次這樣的體驗,阿蓉雖然害羞,卻也不再拒絕,左右房中沒有他人,她甜蜜而小心的回應,叫他愈加貪婪。


    一吻結束,她羞澀的笑,臉龐豔若海棠,眸中瀲灩無限。她沒察覺到他眸中的暗火,原想說些什麽,還沒張口,又被他攏了過去。


    還是纏綿的吻,可是越來越熱烈,他漸漸壓下來,她害怕跌下去,伸出臂彎纏住了他的脖頸。


    少女的體香從交領間漫出,幽幽鑽進了鼻尖,像是點了迷魂香,叫他愈加沉醉,吻得俞加激烈,不知不覺,將懷中人徹底壓在了席子上。


    這是他最常待的地方,所以下人們的灑掃格外一絲不苟,連席子都用了香露來擦,阿蓉倒在柔軟的席子上,應接不暇的承接他的吻,腦間漸漸迷蒙,可也還免不了奇怪,今天他怎麽了?怎麽跟以往不太一樣……


    她在不多的分離中艱難的喚他,他低沉而含糊的回應,“阿蓉……萱萱……”不管是哪個名字,都是此刻叫他近乎瘋狂的她。


    他不再滿足於她柔滑的唇舌,想去征服新的領地,便下移,探向那幽香的源頭,火熱的唇舌觸碰到她的頸間,烙下獨屬於他的印記,然而不期然的,聽見了她的一聲驚呼。


    阿蓉從來沒有這樣的體驗,雖然被他漸漸帶走了理智,但剛才的那一下,就如火星蹦到了柴火上,叫她心底的某處毫無防備的燃燒起來,卻也叫她狠狠的驚嚇了一下。


    這是怎麽了?她用盡力氣來喚他,“阿啟?”


    他勉強克製住,停下來問她,“怎麽了?”


    她皺眉說,“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傻丫頭,哪有不對勁?他隻是被她沉醉,一時意亂情迷了……


    他低聲說,“不用怕,我沒有事……我隻是,太喜歡你了……”


    她抿唇笑笑,“我也很喜歡你……隻是,你能不能先起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原本還想繼續,但聽她這樣說,他便隻好起來,隻是才挪動了下身子,便又聽她問,“這是什麽?你的玉佩嗎?”說著就伸手去摸,他一愣,周身呼吸頓時一滯。


    那硬硬的物件抵在她的小腹,雖然隔著兩人的衣服,但依然十分咯人,阿蓉原以為是他的玉佩,但摸了一下才發現,並不像是玉佩,她有些奇怪,“難道是印章?”


    印章?


    他不能容忍這樣的貶低,立刻反駁道:“明明比印章大多了。”


    她更奇怪了,“那是什麽?我好像從沒見你帶過……”她又想了一下,忽然嚇了一跳,“難道是匕首?”


    他哭笑不得,再由她亂猜下去,指不定還會說出什麽奇怪的東西來,他便趕緊起身坐好,並拉好衣袍來掩蓋住那突出明顯的地方,輕咳一聲,道:“你上次不是問,怎麽會叫人懷孕嗎?”他低下聲來靠近她耳邊,“這是能叫你懷孕的東西。”


    “啊?”


    聽他這樣一說,阿蓉雖然還沒明確判斷出那是什麽,卻也差不多猜了出來,那定是他身上的某個部位,忽然一下,臉又飛速漲紅。


    這般嬌羞的模樣,實在叫人百般憐愛,他有意繼續啟發她,便又低聲問道:“你覺得阿歡為什麽會生下賽雪?難道兩隻貓僅僅是躺在一起,就能生育後代了嗎?”


    這……


    畢竟在鄉下生活多年,阿蓉就算沒親眼見過,也不至於傻到這種程度,她當然知道貓是怎麽樣繁育後代的,隻是一直沒有往人身上聯想,現在他把話說得這麽赤裸,她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你……”她咬起唇來,氣的錘他幾下,他卻笑了,趁機握住小手,再將人拉進懷中,在她耳畔低語,“不要生氣,這些都是我們將來會做的事情,你知道嗎?剛才我差點忍不住……”


    她趕忙堵住他的嘴,“不許再說了……我們以後,還是不要這樣了。”


    這就是惹到她的下場,難道今後連親親都不行嗎?他趕緊哄她,保證道:“好了,我不說了,放心,婚前我絕不會逾矩,但是偶爾親一下也沒關係,否則要我怎麽撐到明年開春?”


    他微微有些惆悵,歎道,“還有三四個月呢……”


    提到這個,她倒是有些奇怪,便問道:“為什麽一定要等到明年開春呢?難道是有什麽規矩嗎?”


    他趁機再啄一下她的臉,說,“我祖母的忌日在冬天,所以今冬不便大辦喜事。”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察覺自己又落在了他的懷裏,便趕緊撐起來,整整衣裳裙角,再理理微微淩亂的頭發。他在旁笑道:“口脂也沒了,怎麽辦?”


    她紅著臉嘴硬,“我就當……喝茶喝掉了。”


    他慢慢走近她,“那‘茶’好喝嗎?”


    她彎著唇角看他,“我的還可以,你的呢?”


    他抵著她的額頭,暖聲說,“簡直如玉液瓊漿,叫人欲罷不能。”


    第四十二章


    如那日淩瑧所說, 今冬不宜辦喜事, 隻因他祖母的忌日在此時。而照慣例,每年一入冬,淩府便要為老夫人的祭禮做準備了。


    因今年初秋祖祭時已經辦過大禮, 這時候便不用太過繁瑣了, 隻是需要備好供品香火,去陵前與祠堂分別叩拜,再在府中追思即可。


    雖然不必再邀請親朋,但淩慕蘭作為老夫人的女兒, 必定要來參加,作為少不得的禮數,淩府提前派人向李府送了帖子, 道是十一月初三,請姑奶奶回府參加祭禮。


    原本一切順遂,隻是送帖子的人前腳才出門,後腳就來了不速之客登門。


    經過入冬時的那場連綿陰雨後, 此時正值晴朗好天, 淩瑧在書房內閑閑的翻看賬簿,一旁小銅爐內慢條斯理的燃著金碳, 烘出一室的茶香。


    才看完一本,正欲拿起下一本,卻見內府管家方進匆匆的進來了,向他稟報說,“少主, 門上來了客人,說是……齊州安順王府派來的。”


    方進話沒說完,賬簿啪的一下被丟在了書案上,淩瑧皺眉問,“安順王府?”


    方進忙不迭的點頭,“是是,正是安順王府,來了兩個人,說要拜見您呢!”說著遞上來人的拜帖。


    淩瑧將那拜帖拾在手中翻看,心間不由的冷笑,來的還真快啊!


    頂著堂堂王府的名號,這拜帖自然不會有假,他問,“人在哪呢?”


    方進趕緊回道:“正在門房上等著呢,您看……”


    他略略一想,安排道:“請進來吧,叫文叔先去待客,我換件衣服,即刻來。”


    “是。”方進趕緊退了出去,安排人去叫淩文,自己則親自去門房上領人了。如今炙手可熱的安順王府來人,可不容怠慢!


    淩瑧稍稍思量一會兒,便起身去臥房換衣裳,好歹有文叔在前頂著,先探探對方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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