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陪嶽父回墨城的事, 淩瑧早就想過了, 墨城雖然早已步入正軌,但齊景天才剛剛能走幾步路,身體還是比不得常人, 尤其這次要直麵安順王府, 他身邊必須得有得力幫手。


    父親淩濯在外客居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叫他再離開,身為兒子, 淩臻可於心不忍,思量一番後,覺得不如叫淩濯留在臨安, 自己陪齊景天回去,自己有高強的武藝傍身,還能陪嬌妻盡孝,何樂而不為呢?


    其實當天幾人商討大事時, 他已經提出了這一點, 經過深思熟慮,長輩們也已經同意了, 他回來後故意賣了個關子,無非是想逗逗嬌妻罷了。


    齊萱果然很驚喜,雖然又要舟車勞頓一番,但能陪著爹,她一點都不在乎, 第二日一早,就興奮的開始準備行李了。


    第三日從臨安啟程,淩濯將親家並兒子兒媳親自送上馬車,囑咐道,“放心去辦大事吧,我在這裏等消息,隨時提供支援。”


    齊景天便道了聲謝,領著兩個孩子踏上了回墨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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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春三月,天氣轉暖,海上也由凜冽的北風換成了溫潤的南風。風向順了,行船自然比想象中容易,左不過二十日餘日,一行人便又回到了墨城。


    昔日滿城風雪消盡,取而代之的,是田間地頭的勃勃生機。城主回來,眾人都歡喜迎接,留下的心腹來向齊景天稟報這一段時間的要事,城中事務都照常運轉,除過安順王府傳信說世子會蒞臨。


    齊景天冷笑,將城中人人手好好布置一番,這才打開城門,準備迎接他的這位好外甥,安順王府的世子趙汐。


    趙汐往常的行事風格,雖短短五百裏的路,他也要吃喝玩樂走馬觀花,少不得得花個四五天,然這次不同,既是打著將功補過的主意,一路也不敢有懈怠,四日後,終於到達了墨城。


    踏進城門之後,趙汐心中不由得一震。


    從前的北海之濱,皆是荒野灘塗,如今短短幾年間,一座城從這裏拔地而起,且看起來頗具規模,絕非小打小鬧,這墨城城主,的確有幾分本事。


    他從前隻以為這城主大概是個土財主,買下這塊礦藏豐富的地方,不過走運罷了,但現在看來,能將這裏經營的風生水起,恐怕不是等閑之輩。


    然親眼見到城主之後,趙汐原本高高掛起的戒備心卻放了下來,自他們臨到門下,那城主便親自笑臉相迎,雖有幾分精明相,卻免不了骨子裏的卑顏,因著自己高貴的身份,從小到大,趙汐對這種人見怪不怪,語氣上雖然和善,心中卻嗤之以鼻。


    先前父王派了幾撥人過來,這城主都找各種理由不見,現在他堂堂世子親自出馬,這城主不就沒有話說了!


    趙汐自覺,自己這趟實在是來對了,路途中雖然有些無聊,但達到之後,辦事卻十分順利,那城主本就敬著他,由他出麵說幾句,城主立刻派了鐵礦上的人,跟自己帶來的人商談去了,看樣子,應該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能談好。


    到達不過三天,差事就辦的八九不離十了,趙汐出乎意料的順遂。他心情一好,本性就慢慢展露了出來,眼看這墨城也有幾分富庶,入夜後也是燈紅酒綠,便決定出去逛上一逛,也算“體察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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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景天跟女婿淩瑧下完最後一盤棋,鹿十七剛好也收完了他腿上的針,那邊齊萱張羅著將晚飯擺好,一家人淨了手,圍坐在桌前,準備吃晚飯。


    忽然有手下在門外求見,齊景天招人進來,那人稟報稱,“城主,安順王世子已經出了驛館,往城南去了。”


    城南匯集著本地主要的娛樂場所,見趙汐果然如他們所料,齊景天眼中有了笑意,點頭道:“知道了,好生招待著。”


    手下明白城主這是叫照計劃行事的意思,便趕緊應了好,退了出去,剩下一家人繼續用飯。


    齊萱體貼的給爹盛湯,齊景天跟女兒歎道,“萱萱放心,爹馬上就為你報仇了。”


    齊萱莞爾一笑,“嗯,我相信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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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是在北方,這個時節,也已經徹底入了春,因這趟差事辦的順利,趙汐心間得意,特地棄了馬車,親自騎上馬,在城南街道上悠悠徐行。


    他已經打聽好了,城南這一帶的勾欄,就屬燕春樓最熱鬧,而聽說這燕春樓的花魁還是個有著異國血統的高麗女子,想來應是不錯,尋常的貨色,他這幾年早已看遍了,今夜心無旁騖,一心隻向這燕春樓而來。


    進了燕春樓,憑他十分明顯富家公子的打扮,立刻引來了熱情招待,趙汐可是花街柳巷的熟客,廢話都不多說,隻管砸些銀子,沒費多少功夫,果然就見到了那位花魁。


    傳言不假,那女子果然頗具異域風情,已經老實了許久的世子當然不會放過難得的機會,立刻攬著人進了房。


    隻是他原打算大顯身手一番,卻沒想到,連正事都還沒辦呢,就惹上了麻煩。


    門外有醉漢尋釁,直嚷嚷著要找花魁。趙汐此時已經進去有一會兒了,恐怕已經辦上了正事,所以豈能叫世子爺壞了興致呢?趙汐的侍衛們立刻出手,二話不說就將醉漢往外趕,然沒料到那醉漢卻是個不經打的,隻不過才挨了幾下,眼看著就倒在地上翻了白眼。


    這下可不得了,看熱鬧的人群立即起哄,說出了人命了,吵嚷聲引來了巡夜的侍衛們,麵色肅冷的侍衛們簡單了解了一下事情原委,立刻推開了門,將衣不蔽體的趙汐提了起來,要帶走。


    趙汐好歹也是堂堂世子,這個時候,隨行的侍衛們自然不讓他吃虧,當即與本地的侍衛們打作一團,然出乎他們的意料,沒想到小小一個墨城,這些也不過是城主自己養的打手,竟然一個個的武功了得,很快就將安順王府的人打趴下了,縱然明衛暗衛們一起現了身,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趙汐被提走了。


    這熱鬧持續了大半夜,燕春樓圍觀的人們才紛紛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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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爹和淩瑧,齊萱知道自己不用操心,便早早已經進了夢鄉,等她睡熟,淩瑧輕輕枕在她頭下的手臂,從床上起身,披上衣裳,去了齊景天的房間。


    齊景天還在等消息,見女婿過來,便命人煮了茶,翁婿兩個還沒把熱茶喝進嘴裏,就有人來報信了。


    得知人已經被關了起來,兩人都很滿意,齊景天對淩瑧說,“有勞你跟我一塊兒等,現在已經妥了,你早點歇息去吧。”


    淩瑧道是,不忘提醒嶽父,“爹,可別忘了留幾個活口,好給趙頤報個信。”


    齊景天笑笑,“爹曉得。”


    淩瑧放下心來,跟嶽父道了別,回了臥房。


    等他輕手輕腳的進了屋,被窩裏的人兒還在酣睡之中,他滿眼溫柔笑意,將人重新攏進懷,抱成一團,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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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晨。


    齊景天安安穩穩的吃完早飯喝完藥,等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這才有功夫招人過來,詢問一番昨夜至今晨的事宜。


    先前替他招待趙汐的管家親自來回話,“啟稟城主,除了報信的人,殺人案犯及其黨羽均已被關押,各項善後也已經處理好。”


    齊景天喝過一口茶,點了點頭,“北翼此次及時護得城中安穩,表現甚好,傳話下去,個個有賞。另外……那殺人犯如今怎麽樣?”


    殺人犯自然是指已經在石牢關押了一夜的趙汐,管家答道,“昨夜才到時,一直罵我們狗眼不識泰山,說要派兵來夷平咱們,好一陣鬧騰!好在牢房裏處處是石頭,也沒什麽好砸的。到了後半夜,許是累了,總算是老實了。”


    齊景天嗤笑一聲,歎道:“好大的口氣啊!”緩步走至門外,瞧了瞧晴朗湛藍的天,心情很是不錯,吩咐道:“今日天氣好,早些把他提過來。”


    管家趕緊下去行事了,齊景天又在堂中喝了一會兒茶,這才悠悠去了見客的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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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急敗壞的在石牢裏呆了一夜過後,這會兒重見天日,安順王府的世子爺趙汐吐出了一口濁氣,麵對前來為他引路的人,半點好臉都不給,咬牙怒道:“敢這樣對待本公子,我要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你們城主呢?叫他過來見我!”


    說話間前幾日曾接待他的“城主”已經來到近前,他看清來人,剛待破口大罵一通,熟料那“城主”卻一改前幾日的奴顏婢膝,冷著臉跟他道:“昨夜托世子的福,我們墨城雞飛狗跳,城主忙著善後,這會兒才歇下來。他老人家如今要親自麵見你,煩請世子跟我走一趟吧!有什麽冤屈親自去城主麵前申訴,比在這裏浪費唇舌好!”


    趙汐一愣,“城主要見我?哪裏來的什麽城主?你不就是嗎?”


    隻可惜手下不在身邊,否則他定先命人將麵前的這人給收拾了!


    哪知這人根本不理他,隻朝後揚了揚手,便有幾個五大三粗的人將他提出牢房。趙汐是王府貴公子,多少也會些武藝,見這些人要近他的身,想自己親自動手,誰料不過兩招的功夫,就被人鉗製的絲毫不能動彈。


    縱使知曉他的身份,這些人也絲毫不留情麵,趙汐漸漸覺得事態不妙,隻可惜帶來的人手中,還有幾百人被事先留在了城外,他此時聯絡不上,實在無可奈何之下,隻得被人拖著往前走。


    終於到了地方,提他的人將手一鬆,丟進一處廳堂,冰冷的說,“我們城主在裏麵等你,老實點!”語罷便把門關上。


    終於能自由活動了,趙汐稍稍活動了下筋骨,往四周打量,發現這裏布置的富麗堂皇,與尋常大戶人家的客廳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一道竹簾垂在主座之前,而那主座上,似乎影影綽綽的坐著個人。


    他心一沉,壯膽問道:“何人故弄玄虛?本公子在此,還不快快露出真容!”


    廳中卻是安安靜靜,無人回應。


    半晌,那竹簾後麵的人開口道:“好一位安順王世子,趙汐啊趙汐,幾年不見,架子竟這般大了?”


    這話明顯不客氣,且聽起來似乎還是舊相識,趙汐心間頓時疑惑叢生,明明已經見過城主,這會兒出現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正思忖應對的語言,卻見那竹簾慢慢往上卷起,露出了後麵坐著的人,不惑的年紀,兩鬢間摻著縷縷白發,眉宇間有股軒昂氣勢,正沉沉的向他投來目光。


    趙汐心間一驚,這幅模樣,怎麽會像極了一個人……


    不可能,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死了,父王親自部署的,後也經過再三確認,怎麽會有錯?


    不可能是他!


    可不是他,又會是誰?誰又要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趙汐心裏終於開始不安,聯想到昨夜到現在的種種,終於徹底慌亂起來。


    “你是何人?”


    趙汐試探問道,已經開始底氣不足。


    齊景天冷笑一聲,“我是何人?好個外甥,不過幾年不見,就把舅父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這話說出,隻見趙汐頃刻白了臉,“你,你說什麽?舅父?你是,你是……”


    齊景天立起身來,緩步走了出來,這下距離近了些,趙汐終於看清了他的麵容,也徹底認出了他,心間重蕩一下,不由得失聲叫道,“舅舅……齊景天?”


    齊景天極冷的一笑,“看來你還認得我。”


    第七十章


    看來, 這人的確是齊景天無疑了, 趙汐倒並不愚鈍,認識到這個事實後,立刻在腦間快速一想, 趕忙改換了語氣, 十分親切的喚道,“舅舅?真的是你嗎?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兒?我與母親擔心死了!”


    這句客套卻沒有半點作用,齊景天目光猶如寒冰,冷冷的盯著他, “哦?你跟你娘也會擔心我?是擔心擔心我還活在這世上嗎?”


    趙汐訕著臉一笑,“舅父言重了,我們可是親人啊, 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


    原盼著能用這話打動齊景天的某處惻隱之心,好歹保自己周全,熟料卻正惹怒了齊景天,齊景天冷哼道, “親人?原是我眼瞎, 竟認了你們這一家狼心狗肺的東西做親人……”


    眼看他要壓抑不住盛怒,廳中忽然進來一人, 扶上齊景天的手臂,勸道,“嶽父請息怒,這種卑鄙小人,不值得您浪費唇舌。”


    趙汐一聽這聲音, 趕緊扭頭看去,發現這人竟然是前不久闖入王府劫持自己的淩瑧。


    這可是心頭大恨,這下可是再也裝不下去了,趙汐咬牙道:“姓淩的,你居然也在這!”


    聯想到此番遭遇,他總算明白過來,指著翁婿二人怒罵道:“你們沆瀣一氣,竟敢來坑本公子!”


    淩瑧倒笑了,譏諷的看他,“不然你以為,我們這墨城是這麽容易來的嗎?”


    邊說邊悄悄為齊景天輸送了些真氣,嶽父大人剛剛才恢複行走,倘若又動了怒氣,唯恐會引起氣血紊亂。


    趙汐曉得自己此時進了圈套,一味的示弱根本無濟於事,隨即朝院子裏扔了個信號,意欲叫留在城外的人來解救他,哪知這翁婿倆冷眼觀完他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一點阻攔的意思,這叫趙汐更加慌亂,隱約覺得自己這一趟,栽了個大坑!


    淩瑧冷聲跟他道:“你帶來的人,除過那個回去送信的,早已經全軍覆沒,還給誰發信號!”


    趙汐聽見他的話,不由得涼到了心底,咬咬牙,索性道:“我乃皇室,你們敢動我,必遭萬劫不複!”


    “萬劫不複的該是你們!”淩瑧上前揪起這廝的衣領,咬牙道:“那日若不是我有顧慮,早會一刀殺了你,你以為你會有命活到今天?”


    一想到這家夥居然敢打齊萱的主意,他就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


    齊景天當然也怒,卻伸手攔下淩瑧,道:“長啟,留著他有用,等把趙頤引來,咱們一起算賬!”


    淩瑧咬牙鬆手,將趙汐擲到地上,齊景天招來守在外麵的人,吩咐道:“關去石牢,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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