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青山派人去問,可拔了丞相這毒樹之後,朝中形勢一邊倒向閻溫,雖說有幾個梗著脖子的言官不肯“同流合汙”。


    組成了一個梗脖子小聯盟,可也根本達不到和閻溫作對的級別。


    朝中無事,閻溫身體又沒什麽毛病,說是和自己鬧別扭,十九同他說話他都會溫聲溫氣得好好回答,吃東西也沒見少,還比以前聽話了,無論十九給他端什麽湯他都會喝。


    最重要他沒張羅著回內院,十九想不出閻溫這是和她在冷戰,隻覺得他是前段時間累到了現在提不起心力而已。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就連除夕的宮宴上,閻溫也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十九坐在上首,已經不像從前一般隻是個提線木偶,時不時也會同大臣們說上幾句話,然後明目張膽的將眼睛粘在她身旁閻溫的身上,反正兩個人如今有一腿天下皆知,十九根本也不需再避諱。


    下麵大臣個個神色詭異,主要是他們所見閻溫狀態,著實是跟平時的狀態不同,尤其是看向女皇的眼神,帶著幾不可查的可憐兮兮。


    這種眼神十九是看不出的,她當局者迷,她看閻溫,就是在看她心中的神,她的英雄,這天下真正的王者。


    可大臣們不同,他們大多與閻溫打交道都戰戰兢兢,閻溫這種如同霜打茄子一般的狀態,還是從未有過的。


    因此宮宴結束之後,閻溫被女皇折磨重病的消息不脛而走……


    十九聞聽這個消息的時候笑趴在桌上,對麵就是“被她折磨重病”的閻溫,十九一邊笑一邊拍桌子,抓著閻溫的手按在自己臉上,一會兒搖一搖一會親親,那樣子活像是小黃在撒嬌。


    閻溫愛死了她這模樣,忍不住將十九拽起來,一腳將小案踹到一邊,抱著十九坐在他的腿上,近距離看著十九顏笑如花的模樣,摸著她終於肥嘟起來的臉,從兩隻眼睛開始緩慢的輕吻。


    他的唇一直順著十九的臉蛋下滑,滑到十九的唇邊,略微停頓一下,近距離的和她對視著,兩人呼吸噴灑在對方的臉上,十九圈著閻溫的胳膊,享受閻溫難得的主動。


    閻溫的雙唇從十九的唇角,落到了她柔軟的唇上,深切親吻,三回帶著婢女自動退到殿外,可兩人的親密卻也止於親吻。


    唇分後,十九用手指卷著閻溫的頭發,靠在閻溫的肩膀上,閉著眼睛心中想,哪怕閻溫一生都無法接受更進一步,隻要閻溫如現在一般,她也心甘情願。


    閻溫卻和她想的完全不同,他迫切的想要同十九更親密一些,因為他每一天,都能感覺到自己越陷越深,現在不僅抬不起雙腿,泥沼已然淹沒到胸口,他連呼吸都已經不暢,卻還是無法確信十九是否能夠年紀輕輕,天長地久的陪著他一個閹人熬下去,他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完完全全抓住麵前的這個人。


    因為十九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安,她給的新鮮多種多樣,可是閻溫能夠接受並立刻回應的很少,他隻能眼看著十九收回試探,然後從此避開。


    可兩人之間的相處,本就應該磕磕絆絆,這樣一邊倒的形勢,閻溫無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十九將所有的觸角都縮了回去,那他們之間要如何交流?


    如果和一個人相處,處處都是禁區,閻溫隻要想一想,就會知道,十九左右一天會不耐煩,她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與她想象中的不同,總有一天,她要連愛意都一並收回去……


    到那時候,他又要怎麽辦,他要用什麽辦法拉住她?


    他一個殘缺之人,又要用什麽辦法什麽理由來留住她?難道要用他最為厭惡的方法,用權勢去囚禁,用利益去誘惑嗎?


    閻溫愁腸百結,他覺得懷裏這個小東西根本就是個對麵繾綣,轉首無情的人。


    他被牽著引著,走出了這一步,可她卻不肯等他,這樣要如何風霜雨雪,同進同退呢……


    年關過後,轉眼便是上元節。


    皇城中遭了一場瘟疫,一直到年關的時候,還都是處處飄白,但許是劫後餘生,今年的年比往年格外熱鬧,上元節也比往年辦的更聲勢浩大。


    皇城中的富商個個都出了血,幾乎將整個皇城主街道,裝點成一片燈海,猜燈謎,放河燈,放孔明燈,男女老少拖家帶口的出來,好不熱鬧。


    這一天無論是高官貴族,還是百姓乞丐,都一樣在街道上比肩而行。


    相對於皇城之中一片熱鬧情景,鳳棲宮中安靜得幾乎寂寥。


    閻溫越來越慌張,越來越害怕,可他這種情緒似乎感染了小傀儡,變成了一種惡性循環。


    十九每次看到閻溫情緒低落,嚐試著調笑幾次他都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即便是勉強笑了,那笑容也僵硬的很。


    她打聽不出是為什麽,閻溫又不知從何說起,搞得十九都不敢再在閻溫的麵前肆意笑鬧,每日窩在鳳棲宮中,除了例行協助閻溫處理奏章,就是躺在鳳床上睡覺。


    十九在顧及閻溫的情緒,因此鳳棲宮中一日比一日寂靜,壓抑的連伺候的宮女都不敢大聲喘氣。


    閻溫知道這是他的問題,怪他反應太慢,怪他沒有辦法及時的回應,怪他根本不知道有些話如何說出口。


    可他又不舍得離開鳳棲宮,越是極力的想要去緩和,就越是表現的不盡人意,虛假的連他自己都做不下去。


    此刻十九又早早的睡了,並不是不想等閻溫,而是她與閻溫整整兩個時辰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期間她無數次嚐試想要讓閻溫開心,但她真的不想再看著閻溫虛假的笑。


    十九不知道閻溫是怎麽回事,但是她願意給閻溫一些時間,願意等著他,哪怕用一輩子,等著他恢複如常,跟以前一樣。


    而此刻閻溫站在宮牆之上,他看著街上天上暗河之中匯聚成流的燈光,神思恍惚的想到從前,十九總是死皮賴臉的朝他身邊湊。


    那個時候他怎麽就沒有好好珍惜呢,到如今小傀儡已經不願意再往他身邊湊了,閻溫胸中沉悶的如同壓著大石,繡著金雲的披風在冬日的寒風中獵獵飛舞,閻溫凍的臉色發紅,半晌才終於下了決心,轉身回到了鳳棲宮中,帶著一身涼氣蹲在了床邊上。


    “十九,你醒醒,別睡了好不好,咱們出宮吧……”


    閻溫的聲音不高,他輕輕推的十九的手臂,看著十九歲的通紅的臉蛋,稀罕的湊近親了親。


    冰涼的唇印在臉上,十九迷迷糊糊的睜眼,就看到閻溫在床邊上,他穿戴整齊,正麵帶微笑輕喚她,這種場景太過久違,十九恍如在夢中。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從床上坐起抱著閻溫的脖子,閻溫又重複了一遍,“你穿上衣服,今夜是上元節,我們出宮去玩好不好?”


    十九險些喜極而泣,點頭如搗蒜,急忙將衣服穿好,閻溫幫她整理衣襟,為她披上披風,令三回在定崇門備車,然後親手為十九挑選了首飾。


    十九一直從鏡子中看著閻溫的臉色,見他笑容不作假,開心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了。


    難不成在她方才睡覺的時候,大人是解決了什麽天下大事嗎?


    十九拿起一枝發簪,卻沒有遞給身邊的婢女,而是將婢女揮退,放到閻溫的手中。


    “大人幫我將這個戴上可好?”十九的眼,比閻溫方才看到的無盡燈光還要亮,閻溫嗓子有些發緊,他好久都沒有見到這樣的眼神了,接過十九手中的發簪,輕輕地插在她的頭發上。


    然後彎下腰從身後圈住她的肩膀,將頭埋在十九的脖頸。


    十九略微側著頭,從鏡中看兩人親密的姿勢,眼睛笑成了兩道鉤子,側頭親吻閻溫的臉。


    “大人今日很高興,”十九說,“願大人日日都如此高興,大人高興,十九便高興……”


    閻溫的鼻子有一些發酸,他好半晌都沒有抬頭,他決定不再等十九主動,想要將自己所有一切都袒露,想要在無法確定的未來,甚至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交付自己的真心,因為他真的等不了,他怕十九不等他,害怕兩個人會如現在一般,漸行漸遠。而十九不知道,他邁出這一步有多艱難。


    馬車備好之後,兩人手拉手朝著定崇門的方向走,腳步輕快雀躍,十九幾乎錯覺自己要被閻溫拉著飛起來。


    三回是青山教出來的,十分仔細,馬車之中軟墊是溫熱的,備著熱茶,備著暖手爐,甚至還備了兩件狐皮大氅。


    兩人在車上雖然也隻交流了幾句,但此刻的氣氛和先前卻完全不同,十九依靠在閻溫的身上,覺得自己從沒像此刻一般離閻溫這麽近過。


    馬車在路上飛速行駛,很快就到了後巷出口,閻溫叫停了馬車,拉著十九下了車,直接順著巷口融入人流燈海。


    今夜達官貴人皆出行,兩人穿著並不打眼,而一男一女攜手同遊,在今夜也並不少見,因此並沒有引起任何人格外多看一眼。


    兩人一個侍從都沒有帶,兩個死士跟在兩人不遠處,剩下的都隱匿在暗中。


    街道上人流擁擠,但是燈火通明,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十九原本就最喜熱鬧,這些天閻溫的氣壓都非常低,她幾乎要給憋壞了。


    總算出來,閻溫也雨過天晴露出笑意,十九開心的很,拉著閻溫在街道上到處鑽來鑽去,明明不識得幾個字,小攤上麵的燈謎要閻溫念給她來聽,可她竟然連連猜出了幾個,閻溫的懷中很快塞了一堆奇形怪狀的燈籠。


    五顏六色將他臉上的笑容映襯得格外好看,若不是在大街上,十九真的想要親吻這老家夥。


    笑起來多好,這些天快把兩個人都憋死了。


    路過一處賣河燈的攤位,十九停下腳步,閻溫趕緊出聲勸阻,“我真的拿不下了……”


    十九笑著回頭看他,“這個是要放的,一會兒咱倆就去河邊將它們放了……”


    這東西很靈的,對十九來說非常靈驗,她曾在暗河中放過無數盞,不光是上元節,平時也會在行宮中自製,偷偷的放在暗河中,寫在其上的願望——十九回頭看閻溫,眼中有水光在閃爍——願望已經實現。而她現在又有了新的願望!


    買了兩盞付過錢,回頭卻找不見閻溫了,十九有些急,擠出圍著攤位的人流,卻沒走兩步,便定在原地,看向不遠處瞪大了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閻溫:你自私你冷漠你轉首無情!


    十九:你蠻橫你霸道你無理取鬧!


    作者:親親,這裏建議直接分手呢,謫仙出來嘍。


    ————


    我這幾天,真的是,忙啊,讓寶貝兒們久等,真對不住,麽麽噠,親一口別氣。


    第61章 獨守空房


    燈燭輝煌, 賣糖葫蘆的攤位邊上, 一身月白色長袍的男子,正在微微傾身, 湊近糖葫蘆聞著。


    攤販的老板臉上帶笑,溫聲詢問,“公子可要嚐嚐?”


    那男人卻直起了身子, 眉頭微微的擰起,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 卻沒有走的意思,似有不甘的問道,“是什麽滋味的?”


    “酸酸甜甜, 可好吃嘞!”


    男人還是搖頭,老板對於這個隻看不賣的怪人,也沒露出什麽不耐煩的神色, 隻是笑著揮手讓他退到一邊看, 自己繼續吆喝著。“冰糖葫蘆——”


    這男子一直站在攤位的旁邊,盯著上麵的冰糖葫蘆, 陷入沉思,他一頭墨潑一般長發, 用和衣袍同色的飄帶高高束在頭頂, 再伴著飄帶, 從頭頂飛散而下。


    來往行人快步從他身邊擦過,細微的風帶起飄帶,打在那男子如畫一般的眉眼上, 惹得三兩成群的女子們頻頻回首,錦帕捂在嘴邊偷笑暈出滿臉的紅霞,路過男子身邊後又將腦袋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男子卻渾然不覺,癡癡的盯著冰糖葫蘆,他容貌即便是在這來往成流的人海中,也是一眼便能看見的相貌。


    且看到了,就再移不開眼,隻因這男子雖然是一身長袍衣料看上去便不甚精良,可他氣質實在太過出塵,舉手投足,都不帶著一絲人氣似的,往這喧鬧的街道上一站,連這一天地的燈光都似要黯然失色。


    十九還是第一次見著這樣好看的人,都說燈下看人,更美三分,這男子站在燈燭中心,簡直如同墜入凡塵的謫仙。


    十九的眼,和來往的女子一般挪不開,一時之間竟看的癡了。


    隻不過她看的癡,不是因為這男子生的如何俊美出塵,而是這男子,乍一看去,容貌竟和她家大人,有三分相像。


    但這兩人氣質天差地別,十九看了兩眼也就要收回視線尋找閻溫,可這男子不知為何突然皺眉,好巧不巧的又朝著十九的方向轉過來,這一轉,加上男子一皺眉,那三分相像,生生成了五分,看的十九心中一跳。


    他的麵貌看上去和十九年歲應當不相上下,輪廓沒有閻溫淩厲冷硬,沒有他棱角分明,更沒有他身獨有的沉肅,但是卻真的和他像極了。


    十九總想著,若是她與閻溫相遇在少年時,閻溫該是什麽樣子,她腦子裏想過各種閻溫飛揚跋扈,溫文爾雅,風流跳脫,卻獨獨沒有想過,閻溫如此仙氣飄渺的樣子。


    大概是閻溫給十九的所有印象都太濃墨重彩,十九總覺得,閻溫該是豔烈而肆意的,從沒想過,他也會適合這種飄渺如雲,讓人望之可見,卻永遠無法觸及的氣質。


    實在是像,實在是稀奇,十九不由得就多看了兩眼,閻溫將一個被人流擠散的孩童送回她阿娘身邊,又將懷中的燈籠分給巷子口蜷縮的小乞丐之後,千辛萬苦鑽回到十九的身邊,看到的就是她看著別人在發愣。


    那眼神似是揉碎了無盡燈光……那該是十九看他的眼神,她卻正用這種眼神在看別人。


    閻溫順著十九的視線看去,也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攤位旁邊的人,閻溫愣了一下,而後眯起了狹長的雙眼,慢慢走到了十九的身邊。


    十九腦中正在給她和閻溫的話本子,填補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少年少女為情私奔的戲碼。


    之前一直都腦補不出閻溫少年時的樣子,怎麽想都是閻溫如今這張隨時準備“開膛刨肚”的臉,因此腦補的都是些虐戀,青澀的純純愛戀她腦補不出來。


    但此刻不同了,這白衣少年的模樣和閻溫長的這麽相像,正好填補了十九腦中關於閻溫少年時的勾畫,一下子打開一個八匹馬都追不回的另類思路。


    可好死不死的,閻溫今天正是處於敏感時期,他親手將心中壁壘推倒,準備脫下一身“鎧甲”隻露出其中嬌嫩的皮肉,站在四麵漏風的世界中直麵十九,他這一步走的戰戰兢兢,他現在如同受不得一丁點驚嚇的幼崽。


    十九這種看著別的男人眼直的做法,對於閻溫來說,如同他剛邁出一步,就被當胸一劍捅個對穿。


    他已經站到十九的身邊,十九卻看不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別人的身上,閻溫臉上的表情,眼中的光彩,都漸漸沉入一片黑幽再看不見。


    他心中歎,歎十九到底還是年輕,一點點的新鮮閃亮,就能剝奪她的注意力,人總是會喜歡相似的東西,閻溫的心從來沒有一刻像如今這樣冷過,他的小傀儡,大概並不是喜歡他,而是喜歡他這一類的容貌而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皇夫是太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日成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日成晶並收藏我的皇夫是太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