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一樓大廳,氣氛無比詭異。


    “山裏空氣就是好,青山環繞,天然的避暑勝地,這才是人待的地方嘛。”徐家老爺子樂嗬嗬地說道,“陸總,年紀這麽輕,就開始養老了嗎?”


    陸西澤看著帝都徐家的掌舵人,冷淡說道:“隻是圖清淨,畢竟外麵都是豺狼爭食,不如這裏與世無爭。”


    老爺子臉上笑容一僵:“少年人,有銳氣,很有想法嘛。”


    陸西澤:“不如您老,身強體壯,一把年紀還能隨著小輩上山下海,羨慕不來。”


    兩人出言諷刺,你來我往,談話徹底崩裂,相看兩厭。


    老爺子臉上笑容有些掛不住,隨家的小子就是一匹山裏的野狼,誰碰到他的食物都會生生咬下別人的一塊肉,做事不留餘地,霸道且血腥。


    太狠了,他有些不喜歡。人到晚年,就喜歡一些平和的人和事,譬如傅家老三這樣的,隨家這小子,早晚能掀翻所有人的飯碗,誰都不給吃。


    刺頭。


    長歌看著麵前詭異的一幕,頭疼地看向宋星河,用眼神詢問,你怎麽來了,而且還帶來了老爺子?


    秋長歌焦頭爛額,她生平最怕跟老狐狸打交道,前世在朝堂上最煩的就是那些三朝元老,一個個如泥鰍似的,內裏有八百個心眼,麵上都能一團和氣,說話還能刺的人吐血。


    她那時候大多都是采用鐵血手段,殺雞儆猴。但是現在不行,這人是宋星河的外祖父。


    宋星河笑而不語,他帶老爺子來認孫女啊。


    這一世他隻想默默守護長歌,徐宋兩家都是她的娘家,誰也別想欺負她。


    “徐爺爺,這是剛泡好的清茶,您嚐嚐看。”


    傅懷瑾打破僵局,微笑地給每人倒了一杯清茶。無論場上如何廝殺,他都不入局。


    不入局,便是最好的破局。


    “好茶啊,沒有想到山野之間也有這樣的好茶。”老爺子聞了聞茶香,此刻已經自動略過了隨家的刺頭,慈眉善目地看向長歌,“我聽星河提過你很多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長歌微笑:“徐老客氣,您才是真正的泰山北鬥,定海神針。”


    徐老哈哈大笑,說道:“我聽說過你跟小傅的事情。小傅是我看著長大的,性情溫潤又謙虛懂禮,十分的難得,做人便要像小傅這樣,若是都做山裏的孤狼,太過凶性,必是會遭到反噬的啊。”


    話裏話外,針對的都是陸西澤。


    長歌眼眸深邃,看來宋星河平時在徐老麵前,沒少給陸西澤上眼藥水。陸西澤的存在,已經威脅到帝都老牌世家了。


    想來也是,以陸西澤的狼性,怎肯屈居人下。


    “謝徐老誇讚,不過有時候動物也是沒有選擇,才會露出凶性。畢竟自然法則,優勝劣汰。”


    長歌微笑。


    眾人聞言微愣。陸西澤也驚訝地看向她,五指微微攥緊,長歌是為他說話嗎?


    徐家老爺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果然跟外界傳言的一樣,小姑娘非尋常人,言談舉止自有章法,有一種清醒的冷漠。難怪能讓星河念念不忘,明知道她和傅家小子在一起,還心心念念要徐家跟她牽扯上關係。


    這姑娘有些本事,不僅能收服陸西澤這樣的鐵血餓狼,又讓傅懷瑾為她動凡心,還讓自己外孫念念不忘。


    有點東西,讓他這老家夥自歎不如。


    老爺子看清場上的情況,哈哈一笑,說道:“坐了這麽久,老腰都有些受不住了,我去山裏轉轉,你們年輕人聊天喝茶,莫要陪我幹坐著。”


    徐家老爺子起身去遛彎,他才不摻和年輕人之間的廝殺呢,吃力不討好,還是去喝茶養老吧。


    反正,人是見到了,很不錯。


    *


    山裏空氣好,徐家老爺子拄著拐杖出門,沿著山路一直往山上走,沿途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鳥語花香的,看的人心情舒暢。


    私人助理低聲說道:“您今天累了一天,最多走一裏路,不能再多了。”


    徐家老爺子哈哈笑道:“今天高興,多走一會兒。”


    “是因為小少爺?”


    “星河從小就沒朋友,有時候對手也是朋友,否則太過孤單了點。”徐家老爺子爬了一段坡,拄著拐杖氣喘籲籲地說道,“還有,他很喜歡秋家那小姑娘。”


    他看的出來,星河滿心滿眼都是那姑娘,當初季家出事,他沒少摻和,這一次說是帶他出來度假,實則就是帶他來看秋長歌的。


    助理有些為難:“可秋小姐有男朋友了,還是傅家子弟,小少爺要是橫刀奪愛,徐家跟傅家豈不是要交惡。”


    老爺子哈哈笑出聲來:“你對喜歡的定義有些狹隘,星河喜歡那姑娘,是很純粹的喜歡,他想我認秋長歌為孫女。”


    孫女?做兄妹?


    助理險些驚掉了下巴,脫口而出:“小少爺為愛這樣委曲求全嗎?”


    老爺子聞言被嗆住,險些咳出眼淚來。


    “倒也不是委曲求全,說起來,徐家不吃虧,不吃虧。”老爺子擺了擺手,瞎子都看得出來,秋家小姑娘和傅懷瑾的感情十分深厚,而且還有陸西澤在一邊虎視眈眈,星河要想上位,這時候退而求其次,選擇以朋友和親人的身份,更穩妥,更長久。


    年輕時的感情就是一團亂麻,你喜歡我,我喜歡他,他喜歡她。得再過幾十年再看。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瞧不瞧得上徐家。”老爺子說著歎了一口氣,有些憂心。


    私人助理聞言再次呆滯,瞧不上徐家?秋長歌?


    “您何出此言,滿帝都誰敢瞧不上徐家,秋小姐就算未來嫁入了傅家,也斷然不敢瞧不上徐家吧。您老就是太謙虛了,跟小少爺一樣。越是在高位,越謙虛。”


    老爺子笑道:“那姑娘不簡單啊。”


    外人大多認為秋長歌能有此成就,靠的是傅懷瑾,或者是那個處處給她開綠燈,對她餘情未了的前夫,可實際上,那小姑娘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自己有實力。


    季老落得如此淒慘下場,輸就輸在小瞧了秋長歌,以為她隻是擁有美貌,靠的是男人,絲毫不知道她真實的底牌。


    稀世美貌在這個世道,若是沒有強大的能力與之匹配,隻會淪為權貴的玩物。經過西南地震和軍區邊境線的那幾樁事情,上麵對秋長歌的重視絲毫不亞於他們徐家和傅家。


    就算是民宿裏那個油鹽不進,冷酷俊美的陸西澤,上麵也無比重視,因為他掌控著最先進的核心武器。


    以後世界終究是這些年輕人的。


    他們老了,老傅為國捐軀,季老中風瘋癲,老一輩中如今就隻剩下他還苟延殘喘。


    “徐老,秋小姐好像從後麵來了。”助理眼尖地看見秋長歌獨自一人出了民宿,沿著山路往山上走過來,低聲提醒著。


    徐家老爺子眼睛微亮,本以為是星河那孩子一廂情願,沒有想到秋家小姑娘還是很在乎星河的。


    “走,我們上前麵的亭子坐坐。”老爺子指著前麵荒廢的舊亭子。


    那是一座十分老舊的古亭子,破破爛爛,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修建的,因為沒錢修葺,顯得十分的古樸破舊。


    青市財政拉跨,市裏的基礎建設都沒錢修,招商引資又引不進來,自然不會把錢花在這偏僻之地,修葺古亭子。


    “看樣子是明代的亭子,也不知道山裏經曆了什麽,如今隻剩下這麽一座破舊的避雨亭。”老爺子看著亭子的式樣和柱子上雕刻的花紋,說道,“回頭讓人過來看看,保護一下古文物,將這亭子修補修補。”


    “好的,徐老。”


    助理掏出手帕擦了擦欄杆上的落葉和灰塵。


    徐老坐下來休息,然後就見秋長歌獨自一人上了山,山路兩旁皆是鬱鬱蔥蔥的樹木,翠色欲流,她一人從滿山翠綠中走過來,神情平靜冷淡,雪膚黑發,像是從林中走出來的女妖或者是獨居深山的神女,有一種和現世格格不入的錯覺。


    徐老暗自感歎,季家竟然能生出這樣的後代子孫,季老真是豬油蒙心,老糊塗了,不扶持這樣的繼承人,卻偏偏當她是聯姻的棋子,最後落得那樣下場,咎由自取。


    “徐老先生,好巧。”


    長歌上山看到他們,已然是躲避不及,冷淡地打了一個招呼。沒有想到老爺子上山了,他一走,陸西澤和宋星河就吵了起來,她看著心煩,索性來山裏清淨清淨。


    既是遇上了,那便說上幾句話。


    “小秋啊,過來坐。”老爺子熱情地招手,慈愛地笑道,“我聽星河說,你在山裏發現了一些道家遺跡,我幼年時與道家頗有緣分,不知道能不能與我說一說?”


    長歌微微驚訝:“您老與道家有淵源?”


    助理見她隨性灑脫地坐在徐老對麵,欲言又止,徐老的身份地位,帝都都沒多少人能跟他平視而坐,這位秋小姐倒是一點都不謙虛,不過看著秋長歌那一張美到毫無瑕疵的臉,以及周身清冷的氣質,助理話到嘴邊,又給吞了下去。


    徐老滿是回憶地說道:“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都說六十年一甲子,一甲子一輪回,算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其實也算不上有淵源。我從小體弱多病,大夫說活不過十歲,巧的是,十歲那年的一個傍晚,下起了傾盆大雨,有一個過路的道士前來避雨,家裏人給了他傘和食物,那道士起初不肯要,後來收下之後,見我是早夭的麵相,便給了我一個平安符,說我一生命途多舛,每十年便有一次大劫難,但是隻要渡過前麵四次劫難,後麵便是富貴無極的命格。


    那道士離開之後,我就高燒不退,險些燒死,最後握著那枚平安符死裏逃生,後來每十年,都會出一次劫難,有天災有人禍,直到我四十歲之後,星河出生,自那以後,我便一路飛黃騰達,再無災禍。


    所以我從小就疼愛星河,將他養在身邊,認為那道士和星河都是我命裏的貴人,以後徐家這偌大的家業也是留給星河的。


    因這樁舊事,我這些年也十分的癡迷道門之事,收藏了不少物件。”


    徐老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有些老舊的香囊,小心翼翼地取出香囊裏的平安符,遞給了長歌。


    身側的助理驚得眼珠子都瞪了出來,這香囊裏是徐老最重視之物,常年不離身,旁人碰都碰不得,他竟然拿給秋長歌看。


    原來香囊裏是一張平安符。


    這大約是等於徐老吊著的命根子。


    長歌垂眼結果平安符的福包,打開一看,裏麵的符籙念力早就被消耗殆盡,隻隱隱殘留著一絲異樣的氣場,是平安符沒錯。


    沒有想到徐家老先生第一次見麵,便如此推心置腹,讓她高看了一眼。


    難怪徐家隻有一女,後世子弟中,隻有宋星河一個外孫,也能在帝都巋然不倒,這位徐老眼光獨到,有大智慧且有敬畏之心。


    長歌將平安符還給老先生,淡淡說道:“想來老先生是有福之人,幼年時才會遇見那樣的道人,往後諸事都能化險為夷。道門覆滅之後,這世上已經難尋真正的傳承之人了。”


    徐老聞言微驚:“道門覆滅?隔壁可是傳承了數百年的道門聖地,我也曾去拜過,不是道門傳承嗎?”


    徐老目光生異,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竟然口出狂言說道門覆滅了,但是她是秋長歌啊,想到她身上發生的那些神秘之事,徐老覺得,天底下也許沒有人比秋長歌知道的更多。


    長歌淡淡一笑:“並非是一脈相承。不過殊途同歸罷了。這平安符上麵的念力雖然消散,但是依舊可保老先生身邊磁場純淨,您可以繼續戴在身邊。”


    現世中,唯有傅懷瑾一人算是真正的道門傳承之人,以他的念力也能畫出這樣的符籙,但是他入紅塵已久,不會輕易出山。


    入道門和入紅塵,本就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隻能選其一。


    徐老捏緊手中的香囊,看向秋長歌的眼神已經近乎驚異。難怪星河對她如此看重,上麵對她也是有求必應,秋長歌該不會是道門傳人吧,如此說的話,那些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釋。


    就算不是道門傳人,也是有大機緣大福運,有本事的人。


    徐老態度已經從熱情轉變成了敬畏。


    “其實我也曾找過幼年時遇到的道人,但是這麽多年來一無所獲,想必一甲子過去,再無緣分再見了。可惜了。那時年幼,懵懂不懂事,不曾跪謝過那道人。


    不過今日在此地遇到了你,也算是有緣。星河那孩子在我麵前沒少提你。”


    老先生話題一轉,笑眯眯地說道:“小秋,等回了帝都,可一定要來家裏做客,嚐嚐我家廚師做的素齋。都說是帝都一絕。”


    “素齋?”長歌眼睛微亮,笑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此次回去,我再登門拜訪老先生。”


    “好說好說。”


    兩人相談甚歡。


    一邊的助理臉色變了數次,分明聽出來,徐老在熱情地拉攏秋長歌,帝都頂尖豪門的掌舵人,平時絕非這樣好說話,反而十分威嚴,若是外人知曉,會驚掉下巴吧。


    天惹,他都要瘋了,秋長歌混娛樂圈簡直是暴殄天物,她前夫是赫赫有名的sj總裁,現男友是帝都頂尖豪門傅家第三子,徐老熱情邀請她去家中做客,小少爺是她的男友粉。


    聽說她還跟於家老太太交情極好,有這麽多的大人物做後台,她竟然去混娛樂圈!


    唯一高興的可能隻有她的粉絲了!簡直是慕強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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