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箱子裏是一箱子的珠玉明珠,玉器,還有一些是各國的貢品。


    眾人中,林音兒年紀最小,見到這麽多的寶貝,驚呼道:“貓眼石的項鏈?天外隕鐵?七彩琉璃珠?還有黃金鳳釵?秋世子,你,你竟然有這麽多的寶貝?不怕被搶嗎?”


    雖然但是,秋世子拿一箱子的珍寶出來做什麽?是想顯擺還是想收買人心?他們之中最有錢的應該是風眠洲吧?而且他們才不是眼皮子淺的人,她可是要跟明歌去盛京幹一番大事的!


    林音兒嘟嘴,覺得秋慕白這人有些顯擺!當初這位秋世子來姑蘇城的時候,滿城的貴女春心蕩漾,她也做過嫁入晉國公府的美夢,這一次能跟著一起去盛京,她歡喜的兩天沒睡好!


    結果父親不準她跟秋慕白來往,她私底下也問過明歌,風郎君和秋世子誰更好一些,明歌搖頭說都不好!


    現在看來,父親和明歌說的對!


    秋慕白視線看向明歌,紆尊降貴地說道:“前天夜裏跟師弟喝多了酒,回去時在遊廊上遇到了月娘子,我酒多了,不小心言語唐突了女娘,這廂給你賠罪。這箱子裏是我的一些收藏,女娘看上什麽盡管挑,權當是我的賠罪了。


    往後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因此生了嫌隙,那就是我的罪過了。你說是嗎,師弟?”


    秋慕白說著看向風眠洲!


    風眠洲眼眸陡然深邃,沒有想到師兄跟明歌還有這樣的小插曲,想起前天夜裏她哭唧唧地前來,冷著臉拿茶水潑他,原來是真的受了委屈。


    那一刻,風眠洲心底湧起一絲古怪的情緒,就好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看上了自己的心愛之物,要他割愛,還讓他不要小氣要大方!


    風眠洲第一次意識到師兄的性格霸道至此,那年邊城相識,以為他是話本子金戈鐵馬的俠義男兒,如此看來,是他將當年的一切看的太過美好了。


    風眠洲微笑道:“師兄客氣了,若是有誤會說開就好,別的就不用了,明歌是受我邀請前去盛京遊玩,就是風家的貴客,風家雖然沒有晉國公府家底殷實,但是還是能管的起明歌衣食住行的。這些箱子裏的俗物就不用了,相信她也不是愛財的人!”


    最後“愛財”兩個字咬的極重。


    明歌手都伸出去了,見風眠洲俊臉冷冰冰的,一副你敢要我就把你丟下船的架勢,悻悻地縮回了手,懨懨說道:“秋世子言重了,也沒有人把醉鬼的話當真,不然顯得我多小氣似的,我對晉國公府十分的向往,到了盛京之後,肯定是要去拜訪的,還要去找秀秀一起玩耍。


    這些邊疆小國的貢品呀,琉璃珠子呀,白玉鳳釵呀,我是斷斷不喜歡的。”


    笨蛋,笨蛋,大笨蛋!風眠洲就是個大笨蛋!


    送上門的珍寶,不要白不要,這蠢貨自己不要,竟然還不準她要!氣死她了!明歌想起自己幹癟的錢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怎麽感覺不是給自己找了一個仆人,而是找了一個爹呢?


    “咳咳,知曉你不是貪財的人,昨日你將一袋子珠玉丟在了我房間裏都不記得來拿!等會我讓風三給你送過去!”風眠洲意有所指地說道,怕她生氣,一秒就哄。


    明歌眼睛一亮,立馬陽光燦爛起來,笑吟吟道:“原來是落在你房間了,我說我錢袋怎麽不見了,等會我就去拿,不用麻煩風三,他忙著呢!”


    嗷!就算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爹,也是有錢的爹,她認了!一袋子珠玉,立馬買她的忠心。


    風眠洲:“嗯。”


    秋慕白唇角微微下壓,船艙內氣氛陡然凝結成冰。


    林家大公子見狀,連忙笑眯眯地打著圓場:“哪裏有誤會,秋世子,你莫不是找著理由讓我們見識一下這些寶貝吧,果然都是世間罕見的珍寶,我都心癢難耐,沒有想到月娘子竟然不為所動!真是視金錢如糞土呀。”


    一句話不僅化解了尷尬,捧了秋慕白,還誇了明歌,一船艙的人都覺得無比受用。


    明歌驚訝地看了一眼林家的大公子,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個社交悍匪,還是個拍馬屁的高手,他跟蕭繚定然能玩到一起去!


    林家前途無量呀!


    秋慕白有了台階,揮手讓人將東西都拿出去,淡淡笑道:“可惜沒有能入月娘子眼的,日後若是尋到了珍寶,再贈與娘子當做賠罪。”


    明歌皮笑肉不笑:“好說好說。”


    希望他不會後悔今日所言。


    林家兄妹倆對視一眼,暗暗咋舌,覺得有些不得勁,就這些還不算珍寶?這位秋世子果然是金窩銀窩裏出來的人,那眼光都要高到頭頂上了,相比之下,還是風家郎君沉默寡言,低調又可靠。


    不過也許跟風家家主病重,風氏如今四麵楚歌有關。


    “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明歌惦記了風眠洲許諾給她的一袋子珠玉,再也坐不住,起身美滋滋地要回自己的船艙。


    “姐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林音兒猶如小跟屁蟲一樣,跟了上去。


    林澤搖頭感歎:“月娘子還真是魅力無邊,我這小妹現在連自己哥哥都不記得了,整日就姐姐長姐姐短的,嫉妒!嫉妒的很呐。”


    林澤斜眼看著兩位走神的世家郎君,看戲一般地灌了一口茶。


    *


    明歌出了船艙,等了半天見風眠洲沒出來,冷哼了一聲,給他記了一個小過,然後就帶著林音兒去甲板上自個玩耍了。


    甲板上風大,險些能把人吹跑。


    林音兒見甲板上有巡邏的風家護衛隊,領頭的年輕郎君不僅長得俊秀而且個子極高,看呆了一會兒,然後手忙腳亂地去按自己被吹起來的裙角,跺腳嗔道:“明歌,你仔細被吹到河裏,到時候風眠洲還要跳下去撈你!”


    明歌趴在船舷上,托著下巴認真地問道:“掉下去會凍死嗎?”


    “會!”風眠洲冷冷地說道,然後走過來,一言不發就將人拉走了。


    林音兒看的傻眼,內心險些土撥鼠尖叫,回頭看向風家護衛隊,有些結巴道:“你們家,郎君,還真是,一點都不冷!”


    什麽麵冷心熱,什麽沉默寡言,什麽為人低調都是假的。他牽著明歌耶,雖然是隔著衣服拉著她的手腕,但是男女授受不親,她敢打包票,風眠洲喜歡明歌!


    風三眼觀鼻鼻觀心,郎君真是越來越心急了!


    明歌隨著風眠洲進了船艙,笑盈盈地伸出雪白的小手,脆生生地說道:“一袋子珠玉,你快些給我。”


    風眠洲:……


    還真是小財迷!


    風眠洲取出腰間的錦袋,將一袋子珠玉放到她的掌心,沉聲說道:“那夜到底是怎麽回事?師兄與你說了什麽?”


    她的性格雖然乖戾,但是不亂發脾氣,那一夜她一開始潑醒他的時候是帶著一絲怒氣的。


    明歌垂眼打開錦袋,美滋滋地數著裏麵的明珠,一共17顆,很好,很完美!


    “沒什麽事情,他拉著我,罵我一邊勾著你,一邊勾著他,我將他狠狠罵回去了,以為誰稀罕似的。你本來就是我的小仆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們是對著大月山立過誓言的,我也不白吃你的喝你的,我答應了要陪你去找血藤葉的,自然會保你平安。


    至於他。”明歌數著明珠的動作一頓,撇嘴說道,“中洲的男人都這樣狂妄自大,不懂得尊重女子嗎?


    在我們大月國,他絕對沒有人要。”


    風眠洲低低笑出聲來:“其實很多女娘喜歡師兄這樣的,俊美,有權勢,就算是霸道也彰顯著獨特的權威,很會拿銀錢寵人。唯有你,跟中洲的女娘都不太一樣。”


    明歌不喜歡霸道的,她一定喜歡溫潤如玉、滿腹經綸的書生,譬如昭和太子,或者是謝景煥那樣俊秀又可憐的。


    風眠洲想起她曾經邀請謝景煥去南疆,心裏還是隱隱添堵。


    風眠洲唇角笑容微淡:“往後莫要與師兄親近,師兄對於看上的東西向來是不擇手段的。”


    明歌不耐煩地擺手:“知道知道,你比我族中的長老還囉嗦。走了。”


    風眠洲看著她拍著腰間的錦袋,美滋滋地走了,微微一笑,許久笑容一點點地消失,冷冷喊道:“風三,派人去查下師兄這一年來的行蹤。”


    風三:“是。”


    林家的商船在內陸水路上走了三天三夜,沒有遇到一次水寇。


    明歌這幾日已經將商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摸的一清二楚,若不是水太冰,她都想著下河去摸魚了。


    “沒有想到走水路這樣安全,別說水寇了,連隻水鳥都沒有。”


    明歌趴在船艙的窗戶上,百無聊賴地歎著氣。


    林音兒得意地說道:“那當然,這是我們林家的商船,船上掛著林家的族徽,江南三十六路堂口就沒有不認識的,北方是風氏的地盤,但是我們林家在江南還是有幾分薄麵的。姐姐,你放心吧,絕對不會有水寇不長眼敢來打劫我們的。”


    明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真的無聊呀,還不如有水寇呢,她還沒被水寇打劫過。


    “明歌,小妹,你們要來玩葉子牌嗎?這船上真是要把我悶出病來了,雖然說走水路安全又舒服,但是除了船,咱哪裏都去不了,也沒吃的呀。”林澤走出船艙,見明歌趴在窗戶邊,興奮地招了招手。


    這一次沒有帶廚師上船,真是敗筆。


    他和小妹從小就跟著爹娘吃江南菜,但是這廚師是晉國公府的,隻會做北方菜,北方菜講究一鍋燉,吃了幾次他就開始懷念江南菜。


    “葉子牌?”明歌問道,“這是什麽?”


    “就是一種消遣的博戲。最簡單的規則就是以大打小。明歌,你沒有玩過葉子牌?”


    林家兄妹大吃一驚,世家大族消遣的方式不多,除了捶丸,狩獵,聽戲,餘下的就是葉子牌了。不過捶丸狩獵投壺這些都是大場麵,逢年過節,他們一般打葉子牌。


    林音兒頓時有些心疼她:“那你從小到大都玩什麽呀?會狩獵,聽戲曲,或者打捶丸嗎?”


    明歌搖頭,搬著手指笑吟吟道:“狩獵我會,我最喜歡上山去捉小動物了,小野兔、小野鹿、野雞野鴨的羽毛都是這麽長的,可漂亮了,我每次上山都能偷到好多的鳥蛋,在水塘的草堆裏隨手一撿,都能撿到一籃子的野雞蛋呢。


    山上還能采到好多的蘑菇,我采回家,阿娘會給我做野菌醬吃。拌飯最好吃。”


    林家兄妹本是有些心疼她出身鄉野,結果一聽,險些流下口水來,圍過來,問道:“野菌醬真的那麽好吃嗎?哪裏能買到?我想買。多少錢都可以。”


    “姐姐,你真的能捉到小兔子嗎?嚶嚶嚶,還能捉到小野鹿嗎?”


    林澤羨慕道:“遍地都是野雞蛋?還有鳥蛋?明歌,你這從小到大過的是什麽神仙日子?”


    明歌點頭,笑眯眯地說道:“是的呀,所以我很喜歡我們山裏,這一次出來見過了世麵,我以後還是要回到大山的。你們等我一下。”


    她從自己的箱籠裏翻出一卷羊皮卷,打開,隻見上麵畫的都是她這一路覺得好玩的好吃的東西,圖畫的生動形象,旁邊還有標注。


    林家兄妹頭擠著頭,翻開一看,隻見前麵畫的都是南陽郡好吃的糖葫蘆,風鈴、花燈,到了第二頁,畫的就是泉城千金樓的茶、謝氏的南珠子,還有一頂珍珠鳳冠……


    第三頁畫的是錢塘的一株梨花樹和燒刀子酒,第四頁才是姑蘇的梅園、江南的雪還有各色的江南小吃。


    林家兄妹也是學過簡單的繪畫的,平時欣賞的都是大家畫作,不是山水墨畫就是花鳥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生動的小畫。每一張羊皮卷上畫的都栩栩如生,而且還有明歌自己寫的標誌,逸趣橫生。


    林澤看著謝氏的尋寶宴,豔羨道:“這就是謝家的尋寶宴嗎?這珍珠鳳冠也是?不過我怎麽覺得這珍珠鳳冠有些耳熟呢?”


    像是在哪裏聽過?


    林音兒看著上麵的花燈鈴鐺,還有傳說中的稀世珍寶南珠子,興奮道:“原來南珠子真的隻是一顆黑乎乎的珠子呀,還有這頂鳳冠不是說是謝書的嫁妝嗎?不是說沒有人找到嗎?明歌,你怎麽會知道鳳冠的模樣?”


    林澤一拍大腿,終於想起來,這頂珍珠鳳冠為什麽會那麽耳熟了,這是之前好友們信裏寫的,尋寶宴最大的彩頭啊。


    明歌笑吟吟地說道:“你們說的是這個珍珠鳳冠呀,因為我找到了呀,我送給穀霽,穀霽沒要,我就送給風眠洲了。


    風眠洲也沒要,讓風三收起來了,說我丟三落四容易弄丟,他幫我保管。你們要是想看,我讓風三取過來。”


    林家兄妹目瞪口呆。


    林澤半天反應過來,拍著大腿叫道:“明歌,你,你,你不知道誰能找到這頂珍珠鳳冠就能娶謝書嗎?謝書的嫁妝可是整個謝家啊。”


    林音兒撇嘴說道:“哥哥,你激動什麽?謝書也不過爾爾,你沒看昭和太子和風郎君都不肯要鳳冠嗎?我覺得謝書也就出身好點,論美貌性情都不如明歌姐姐。


    前兩年她來江南避暑小住了一段時間,都是拿鼻孔看人的,每天去別院排隊遞帖子的人都能排一條街,也沒見她見誰。


    她就是來江南造勢,讓那些文人墨客寫詩歌頌她的。假惺惺。”


    林澤也覺得自己過於失態,撓著頭笑道:“嘿嘿,我是覺得明歌這畫畫的太生動了,一時激動,不過就算不去求娶謝書,這珍珠鳳冠也是傳說中的寶物呀。


    月娘子,你簡直是暴殄天物呀。”


    林澤急著跺腳。


    林音兒狠狠點頭:“姐姐,你這羊皮卷好軟呀,原來畫在羊皮紙上可以保存的這麽好,你這個小冊子做的好可愛呀。”


    明歌笑盈盈:“我也覺得可愛,不過不能送你喲。這是我中洲之行的地理遊記,是我的寶貝。等我有時間,我還要補充一些內容,以後當作紀念。”


    “知道知道。嚶嚶嚶,我早先覺得我出身江南名門望族,見過了不少好東西,可我怎麽覺得姐姐你的東西都是頂好的,都是我沒見過的。”


    林澤狠狠點頭了,覺得他爹真是糊塗啊!早就應該放他和妹妹出來見世麵,不然也不至於連個南疆鄉野女娘都不如。嚶!人家明歌可是一路從南疆北上,趟過南陽郡,躲過世家大族的截殺,去過尋寶宴,出過海,還見識過稀世珍寶南珠子和珍珠鳳冠……


    他爹,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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