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葉子牌?


    正在處理風氏家族事務的風眠洲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自從他南下南疆,家族事務堆積有半年之久,大哥二哥隻解決了一些小事情,至於一些棘手的刺頭大事都等著他來解決。


    目前父親病重的消息已經泄露,風氏下麵附屬的世家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不出意外,等他回到盛京,大概就麵對一樁樁的麻煩事。


    風眠洲忙的頭腳倒懸,餘下的一點空閑時間都拿去看明歌了,壓根就沒有自己的休閑時間,結果明歌喊他去打葉子牌?


    風三硬著頭皮說道:“女娘說,樹挪死,人挪活,說郎君都挪到江南了,還整日愁眉苦臉想著千裏之外的事情,一看就是個不長壽的,多跟同齡人玩耍才是正事。”


    風眠洲錯愕:“她說的?”


    風三點頭:“一字不差!”


    風眠洲低低笑出聲來,前幾日才誆了他一袋子珠玉,今日就想豪賭?也罷,這幾日忙,沒怎麽顧得上她,就陪她一會兒。


    “告訴她,晚點過去。”


    話音未落,就見船艙門被人推開,林家兄妹兩在門口探頭探腦,微笑地打著招呼,明歌已經直接進來,將他桌案上的各種文件都一股腦推開,扯著他的袖擺,撒嬌道:“走嘛,走嘛,打葉子牌,我長這麽大還沒有打過葉子牌呢。”


    風眠洲看著被她攪和的桌案,不禁扶額,偏偏她說話嬌嬌軟軟,慣會撒嬌的,頓時無奈歎氣:“風三,你把桌案收拾一下。”


    風三:“是,郎君。”


    風三撇嘴,就知道郎君沒有一次能抵抗的住月娘子的央求。


    林家兄妹激動地握拳,三缺一,人夠啦。至於為什麽來喊風眠洲,不喊秋慕白,林家兄妹認為,可能明歌覺得風眠洲不會打葉子牌吧。


    他們也是這樣認為的。


    “風兄,那我們去上麵的茶室打葉子牌吧。我已經吩咐人煮了好茶,上了茶點。”


    商船的二層有單獨的房間,被他們改為了茶室,不僅可以觀景還可以喝茶。


    林澤揣著兜裏重重的錢袋,嘿嘿笑道:“風兄,你會打葉子牌嗎?”


    明歌和林音兒齊刷刷地看向他。


    風眠洲:“不會。”


    “耶!”三人歡呼了一聲。


    風眠洲見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唇角微微上揚,他不會打葉子牌,也沒有打過,但是這種簡單的紙牌,難道還能難過算術和陣法?


    四人進了茶室,茶室內,秋慕白正坐在窗前一邊喝茶一邊看兩岸的江水,見他們相約著進來,說說笑笑的,不僅眼眸一深,林家兄妹什麽時候跟師弟關係這麽好?


    感覺他就像是多餘的那個!


    秋慕白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這感覺很不好。


    “秋世子也在?”林澤微笑地作揖,“我們正準備打葉子牌呢?世子玩嗎?”


    葉子牌?玩物喪誌!秋慕白冷嗤一聲,他從來不玩這種無聊的博戲。


    “不玩,你們玩吧。”


    “船上什麽能玩的都沒有,我都快悶出病來了,正好明歌沒有打過葉子牌,我們準備教她打,嘿嘿,順便贏點銀子換酒喝。”


    明歌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說道:“還希望諸位手下留情,千萬要手下留情,我全部家當就這些了。”


    她摸出腰間的錢袋,笑盈盈地倒出十幾顆龍眼大的明珠和各種金葉子。


    林家兄妹:“?!”


    林澤握拳,可惡,他和小妹不會是船上最窮的人吧?


    林音兒眨巴眨巴地說道:“姐姐,我會放水的,我隻贏風郎君的銀錢。”


    風眠洲挑眉,看向明歌:“你確定要這麽狠?”


    以她八歲就闖過大月國山門的本事,她對各種陣法定然了如指掌,以這樣的本事來打葉子牌,是認真的嗎?


    明歌笑彎了眼睛:“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一局一顆明珠!我能夠打十幾二十場呢。”


    林家兄妹險些淚汪汪,月娘子簡直是送財童子!人怪好的!


    風眠洲低低笑出聲來,說道:“林兄,說下規則。”


    林澤搓了搓手,興奮地開始說葉子牌的規則,教他們認識各種葉子牌,然後說道:“簡單來說,就是以大打小,誰的牌先出完,誰就贏了。四個人打的話,得兩兩做對家,這樣,我跟小妹一人帶一個?”


    風眠洲清俊的麵容溢出一絲笑容:“不用,我跟明歌做對家就好,我怕她……”


    下手太狠,他輸的慘不忍睹。


    林家兄妹對視一眼,笑嘻嘻道:“既然風兄執意如此,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今日定然要將富可敵國的風家繼承人打的痛哭流涕!


    四人坐定,開始打葉子牌。


    半個時辰之後,林家兄妹輸的哀嚎遍野。


    林澤摸著空蕩蕩的錢袋,輸的兩眼發黑,不敢置信地說道:“你們確定,你們是第一次打葉子牌嗎?我不信!”


    明歌笑盈盈地說道:“是呀。我今天是第一次打呢,原來這麽好玩,這紙牌隨便算算都知道你們家是什麽牌,你們不會心算嗎?”


    林音兒一臉懵逼:“算,算牌?”


    風眠洲:“我不算牌,不過我自小記憶力就好,你們打過的牌我都熟記在心,想輸,好像也挺難?”


    林家大公子哀嚎一聲:“娘哎,我錯了,我再也不打葉子牌了。”


    明歌見林家兄妹的錢袋都輸的精光,自己麵前一堆小金元寶,頓時美滋滋地拿袋子裝起來,說道:“別呀,我們明天再打葉子牌玩呀。”


    林家兄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再打下去,要輸的傾家蕩產了,果然十賭九輸。


    林澤哭喪著臉:“月娘子,求放過。”


    明歌笑的一臉燦爛:“看在你們今天輸的這樣誠心誠意的份上,給你們看看謝氏尋寶宴上最大的彩頭。風三,去把那頂珍珠鳳冠取來。”


    守在門口的風三看了一眼風眠洲,見他點了點頭,飛快地去取珍珠鳳冠。


    一聽明歌要拿珍珠鳳冠出來,茶室內,林家兄妹神色一緊,就連一直坐在旁邊看兵書的秋慕白也捏緊了手中的書。


    天知道,這半個時辰他壓根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視線都似有若無地落在茶室的一角,上次不歡而別之後,他竟然完全忘記了這頂珍珠鳳冠,心裏隻想著如何改變明歌對他的看法。


    風三很快就取來了一個檀木盒子,打開,頓時茶室內,珠光一片。


    林家兄妹猶如土包子一樣睜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那珍珠鳳冠精致小巧,由一顆顆圓潤的珍珠串連而成,頂上的大珍珠更是碩大無比,流瀉著玉質般的光華。


    林音兒忍不住讚歎道:“好美的鳳冠,要是戴在發髻上,定然是天底下最尊貴最美麗的女娘吧。明歌姐姐,你都忍住沒戴過嗎?”


    明歌托著下巴,把玩著手中的明珠,嫌棄道:“太重了,累贅。而且,這玩意又不是我的。”


    她說著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秋慕白。所以,秋世子想好了要拿什麽東西來交換這一頂珍珠鳳冠嗎?


    林家兄妹錯愕,覺得月娘子還真是,灑脫又矛盾,要說她貪財,她視金錢如糞土,稀世珍寶南珠子隨手贈人,珍珠鳳冠棄之如敝履,要說她大方,她打葉子牌,死都不放水,非要贏光他們錢袋裏所有的錢。


    好像,是個頂頂有趣的女娘,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新鮮有趣!


    嚶嚶嚶,林家兄妹覺得,離開姑蘇以後,過的都是神仙日子,連遇到的人都這樣有趣!


    林音兒:“姐姐,我可以摸一摸嗎?”


    明歌點頭:“隨便摸,反正我準備把它拆了當珍珠賣。”


    眾人一驚,齊刷刷地看向她:“?”


    秋慕白捏緊手中的兵書,低聲說道:“女娘若是缺銀錢可以跟我說,這頂珍珠鳳冠是前朝皇後加冕時用過的鳳冠,拆了可惜。”


    她若是拆了珍珠鳳冠,他拿什麽名頭去求娶謝書,去拿到謝氏潑天的權勢?


    林音兒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是呀是呀,謝氏出了好幾代皇後,其中一位皇後加冕時用的就是這頂鳳冠,不然謝書也不會那麽寶貝,非要拿它當尋寶宴的彩頭,說誰能找到這頂珍珠鳳冠就能滿足他的一個心願呢。


    這不就是說可以求娶的意思嗎?


    不過尋寶宴已經過了,謝書未必會認賬,但是拿這頂鳳冠去謝家,換黃金萬兩,良田千畝或者一個心願總是可以的。”


    林澤:“小妹說的是,月娘子不如將這頂鳳冠賣給需要的人,換取自己所需的東西,拆了委實可惜。”


    明歌見撒下的魚餌都上鉤了,笑盈盈地摸著鳳冠上麵的珠子,說道:“可是我認識的人都不想要呢,不如拆了。”


    她說著就要去拆上麵的珠子。


    林家兄妹驚呼了一聲,好家夥,月娘子果真是行動派,說幹就幹!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秋慕白陡然站起身來,手中的兵書已經被他捏的幾乎變形。


    風眠洲伸手按住明歌的手,溫和說道:“別鬧。你若是拆了這鳳冠,謝書非要跟你不死不休,這是謝氏族中第一位皇後的珍藏之物。


    不如贈與師兄吧。師兄一直想求娶謝書,若是帶上這樣的聘禮,更顯得誠心。”


    林家兄妹見他言語溫柔,暗暗稱讚不愧是世家第一郎君,就是大氣!這潑天的權勢說送就送。


    明歌冷哼了一聲:“你倒是大方。不過看在你一路照顧我的份上,這頂鳳冠可以給秋世子,不過……”


    秋慕白俊美的麵容籠罩著一層極淡的晦澀陰影,心裏堵的不上不下,無比難受。好一個師弟,都說男人對情敵最是敏感,他不信風眠洲沒有看出來他也愛慕明歌,隻是今日他若是從明歌的手中拿過這頂鳳冠去求娶別的女人,無異於堵死了他在明歌這裏的這一條路。


    若是不要這頂鳳冠,如何能取得謝氏的權勢?


    他這是在逼他做選擇。


    秋慕白捏著手中的兵書,鳳眼深沉如墨,權勢是他一生所求,以前無論多美的美人在跟前,對他而言都是紅顏枯骨,但是明歌不同,這女子奸詐狡猾,有手段有智慧,有一千種麵貌,每一種都鮮活生動,就像是千重的禮物,每拆開一層,都有著不一樣的驚喜。


    征服她,得到她,漸漸開始變的重要,跟權勢一樣重要。


    秋慕白見眾人目光都看向他,微笑道:“尋寶宴已過,這頂鳳冠想必已經失去了它的效果,若是拆了這鳳冠,能換女娘一笑,亦是好事。”


    林家兄妹傻了眼,這話怎麽聽著那麽色令智昏呢?


    若是秋世子當帝王,那肯定是實打實的昏君!


    這跟古籍上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換美人一笑有何區別?


    風眠洲眼眸微沉。這頂鳳冠誠然失去了承諾的效果,但是若是有一日有人拿著它去求娶謝書,卻能占據輿論先機。


    他以為師兄更看重權勢。


    明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以為我是褒姒?就算我想做褒姒,這世上也無人能做周幽王。


    這麽好的鳳冠,我還是送給穀霽吧。”


    至少這鳳冠在昭和太子手上,謝氏會無比頭疼。


    秋慕白臉色微沉,鳳眼眯起,微微審視著明歌,一直以來,他以為明歌所做的那些轟轟烈烈的大事都是背後有風眠洲在支持,她最大的底牌和底氣都是風氏,可風氏不會希望皇室和謝氏聯姻。


    明歌的格局也絕對不是一個南疆鄉野女娘能有的。


    她定然別有身份!


    生平第一次,晉國公世子不敢小覷一位女娘。這女娘可是隻言片語,就能改變九洲格局的人。


    秋慕白內心燃起一股炙熱的烈火,鳳眼幽暗地鎖定著明歌。


    林家兄妹愣住,怎麽突然又要送給昭和太子了?


    林澤弱弱問道:“月娘子,為何又要送給昭和太子?太子殿下不是婉拒了嗎?”


    明歌看了一眼林家兄妹,這一次林家主讓自己一雙兒女護送她去盛京,等於將全族的前程都押在了她的身上,因為她選擇了風氏,所以林氏也選擇了風氏。


    既是如此,那她還在中洲的時候,就代替林家主盤點一下中洲的局勢,指點指點這對兄妹。


    這對兄妹不蠢,甚至可以說很聰明,隻是林氏從不涉足世家大族的紛爭,他們缺少的隻是眼界。


    明歌從錦袋裏取出幾顆明珠,擺在桌子上:“這是盛京皇室,這是九大世家大族,這是晉國公府,這是謝氏,九地圍剿真龍,龍困於淵,若是想破局,該當如何?”


    林家兄妹臉色微變,第一次意識到明歌說的是九洲的格局,而不是一頂小小的珍珠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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