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白居高臨下地看著渾身發抖的秋玉秀,見她抱緊懷裏的木盒子,仿佛那是能支撐她的力量源泉,冷冷嗤笑了一聲:“你膽子變大了,而且敢對我耍心機了。秋玉秀,你和你娘,都是晉國公府的恥辱,本該被埋進亂葬崗的!”


    秋玉秀臉色發白,哆哆嗦嗦說道:“你不會殺我,我活著或者死了,對你而言根本不重要。


    你和謝書的話,我都聽見了。謝書想殺她,你一定會救明歌的對嗎?”


    秋玉秀壯著膽子抬眼,見他眉眼冰冷,猶如一柄滿是戾氣的利劍,所到之處猶如淩遲刮骨一般,渾身刺痛!


    秋慕白眯眼:“隻要風眠洲不死,明歌就不會死,就算風眠洲死了,她也不會死!”


    她可是從南疆一路護著風眠洲到盛京的月明歌。謝家那些酒囊飯袋之徒,豈是明歌的對手!


    秋玉秀鬆了一口氣,遲疑道:“謝書……”


    “謝書的事情與你無關。”秋慕白垂眼看著她手中的一盒子明珠,冷冷說道,“既是她的心願,想搬就搬出去吧,你留在府中,早晚會被謝書磋磨死,亦或者被她隨便嫁掉,往後這筆債她一定會算在我的頭上!”


    秋玉秀喜極而泣,朝著他磕了一個頭:“多謝兄長。”


    秋慕白轉身冷冷說道:“不用謝我,謝她。”


    書房的門重新關上。


    秋玉秀呆呆地坐在地上,抱著懷中的明珠,哽咽地哭出聲來,她想寫信給明歌,告訴明歌,她終於鼓足勇氣,想掙紮著活下去了!


    *


    商隊走的不算快,也不算慢,一天下來走了六十公裏,明歌算了算時間,到甘州大約要十天左右,如果後期加快速度,七八天就能到!


    離開雍州,越往西北走,越是荒涼,驛館也越來越少,基本錯過一個,就要露宿野外。


    “郎君,夫人,今晚我們趕不到驛館了,要在山裏睡一晚上,等繞過前麵的幾座大山就是西平郡,到了西平郡,離甘州就不遠了。”


    幾天下來,商隊的管叔和風眠洲等人也漸漸熟悉起來,知道這滿身貴氣的郎君話不多,出手闊綽且性格溫和,要說唯一的毛病就是護妻,將他夫人藏的嚴嚴實實的。


    不過有一次他夫人騎馬去看林海,風吹落了兜帽,露出了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顏,眾人驚為天人,暗暗覺得護妻沒毛病,若是他們家的娘子長成這般天仙的模樣,他們也會藏的嚴嚴實實。


    明歌從馬車內探出腦袋,笑盈盈地問道:“山裏有野獸嗎?”


    管叔心頭一緊,點頭道:“自然是有的,不過我們晚上燃篝火,這一帶我們常走,算是野獸出沒最少的一條道,不過西平郡附近時常有山匪出沒,比野獸危險,好在我們商隊請了保鏢,我們也是走南闖北的漢子,身手比普通人好,夫人莫怕!”


    “沒錯,西平郡這一帶時常有逃兵流竄,上山為寇,去年搶劫了不少過往的商隊,隻希望現在天氣還冷,這些山匪不下山!”


    逃兵?


    明歌皺眉,世道艱難呀。


    管叔安排人就地紮營。


    風三等人去撿柴火,燃起篝火,順便加了帶來的銀碳,此去甘州,郎君自己的東西帶的不多,但是女娘衣食住行卻半點沒有短缺,就連銀碳都帶上了,怕女娘夜裏寒涼。


    明歌在附近隨意走動,沒看到野獸的足跡,倒是看到了不少前人紮營的痕跡,想必都是過往商隊留下的,還有早就幹涸的血跡。


    看來山匪確有其事。


    “明歌,晚上你想吃什麽?”風眠洲見她在附近四處查探,忍不住走過來,說道,“放心,就算有山匪,風三他們也能應付。”


    明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商隊,雖說都是商販,但是路上多了幾位婦孺老人,跟他們一樣給了商隊銀錢去甘州探親。


    “這商隊領隊的管叔人不錯,收了好幾個婦孺老人,也不嫌棄她們拖後腿,若是真的有山匪,我們尚且能對付,不過這些婦孺老人是要吃虧的。況且,未必隻有山匪!”


    風眠洲眼眸微深:“你也察覺到了?”


    明歌點頭:“昨日在驛館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他們跟了我們一路,就不知道是秋慕白的人還是謝書的人,總之是不能連累到這些老弱婦孺的。”


    她說完,撿起地上的石塊,隨意地扔了出去,不一會兒功夫就以山石、樹木為引,布下了一個陣法。


    “迷陣?”風眠洲大致能看出她的陣法,此地環境不適合,隻憑著山勢、山石和樹木,確實隻能布最簡單的迷陣,若是在南疆那等天然詭譎的山林中,明歌布的隻怕就是殺陣了!


    “隻是用來警醒的,希望今晚平安無事吧。”


    風眠洲握住她的手,用袖口幫她擦去掌心的泥土,低沉說道:“隻怕你要失望了,此地地勢低,是天然截殺之地,加上附近有山匪,對方跟了我們好幾日,一直沒有出手,可能就是想聯合西平郡的山匪,造成我們被山匪截殺的假象。


    今夜必有一場惡戰。怕嗎?”


    明歌笑盈盈地說道:“自然是害怕,到時候還望郎君保護我。”


    風眠洲心情本是十分沉重,見她這般弱小無助的模樣,低低笑出聲來:“那你今夜跟在我身邊。我讓風三去給商隊提個醒!”


    明歌看了一眼不遠處熱鬧非凡的商隊,見他們已經圍著火堆開始煮晚上的吃食,眼眸微深,這麽多人,身手好的不超過五個,路上又多出了好幾個婦孺,一旦山匪和刺客來襲,這些人別說禦敵了,隻怕會自亂陣腳。


    “晚上我想喝羊肉湯,我記得你讓風三買了不少當地的風幹羊肉。”


    風眠洲錯愕,含笑道:“好,我去煮羊肉湯。你不要走遠。”


    明歌笑盈盈道:“知道了,你多煮一點,免得羊肉湯太香,一人喝一口就沒了。”


    風眠洲回去取出在雍州城買的風幹羊肉,用鐵鍋加水直接燉煮,沒一會兒一大鍋濃香的羊肉湯就煮好了,香氣撲鼻,管叔等人聞著那誘人的香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這世家郎君就是會吃,竟然還帶了那麽大一口鐵鍋,燉的羊肉湯勾的人魂都沒了,這麽冷的天,誰不想喝一碗熱騰騰的湯,何況還是羊肉湯?


    他們出行在外,馬車拉的貨物有限,一路上不是住驛館就是吃幹糧,餓了就咬幾口幹硬的餅子,喝幾口涼水,別提牛羊肉了,餅子裏帶肉都是香的。


    一行人走了一天,又冷又餓,此刻聞到這香味,手裏的餅子也不香了,紛紛拾掇著管叔去討要羊肉湯喝。


    “那郎君出手十分闊綽,而且我剛才看見了,他們帶了好多的風幹牛羊肉,叔,咱一路保護他們,去討碗湯喝不過分吧?”


    “實在不行,我們可以花錢買,這香味實在是受不了了。”


    “管叔,你去問問,萬一能行呢。”


    管叔笑罵道:“一群狗東西怎麽自己不去,去要太沒臉沒皮了,我去問問郎君賣不賣!”


    眾人狂喜,歡呼一聲。


    管叔揣了一袋子銀子,想著這郎君和夫人身份非富即貴,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實在不行他就花十兩銀子買,就當少賺十兩銀子。


    不過十兩銀子夠他們家一年的開銷了,這些個狗崽子,嘴饞為了一口羊肉湯,要吃掉他一年的開銷。


    管叔肉疼不已,不過出門在外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能吃一口算一口,這銀子還是得花。


    “郎君,夫人……”管叔笑嗬嗬地過來,有些恥於開口。


    明歌笑盈盈道:“管叔來的正好,我們煮了一鍋羊肉湯,我們幾人吃不完,你幫我們分擔一些吧。”


    管叔大喜:“送與我們吃?這不太合適吧。”


    風眠洲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明歌,見她笑臉燦爛,還不知道在打什麽壞主意,淡淡笑道:“無妨,這一鍋就送與你們了,夜裏冷,大家喝了羊肉湯也暖和一些。我們再煮一鍋。”


    管叔興奮地再三道謝,然後喊來兩個漢子,幾人將那鐵鍋端走了,喊著眾人過來喝羊肉湯,一時之間,人人歡喜。


    風眠洲見商隊之人將一鍋羊肉湯瞬間就分刮幹淨,喝的一丁點都不剩,垂眸問道:“都吃完了,我再給你煮一鍋?”


    夜色一點點地沉下來。


    明歌看向被迷倒,睡得東倒西歪的眾人,起身眯眼說道:“不了,還有正事要幹。”


    那鍋羊肉湯被她加了一點安神的藥草。


    風三等人握緊手中的劍,低聲說道:“郎君,來了!”


    夜風襲來,傳來無盡的殺意,黑暗中,有無數的影子在逼近。


    風眠洲眼眸深邃,沉聲說道:“去吧。”


    風三等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明歌坐在火堆前,用樹枝撥動著篝火,聽著風裏的動靜,她布下了三座迷陣,足以協助風三等人迎敵。


    血腥味一點點地散開,沒多久,風三就返回,低聲匯報:“郎君,幸不辱命,刺客盡數除掉,一共十個刺客,二十個山匪,還有一夥人在暗中沒有出手,見我們除掉了刺客,掉頭就跑了。”


    風眠洲眯眼:“不是一夥人?他們倒是看得起我!把屍體都處理掉。”


    風三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明歌,他們四人雖然身經百戰,但是還是第一次經曆這樣詭異的迎戰,那些刺客和山匪一到此地就跟無頭蒼蠅一樣,明明他們就在跟前,刺客和山匪都看不見,原地打轉,他們殺敵如同砍瓜切菜一樣容易。


    郎君的手段他們是知曉的,就是女娘出自南疆,手段詭譎莫測,今晚這一切不會是出自女娘之手吧?這般手段,難怪躲在暗處的刺客嚇的掉頭就走!


    明歌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咬著手中的牛肉幹!


    風眠洲:“今夜之事莫要傳出去。”


    風三心中一凜,低聲應道:“是。我這就去善後。”


    很快,風裏的血腥味散去,明歌見今晚應該不會再折騰了,揉了揉眼睛,睡意朦朧道:“我先睡一會兒,有事情你喊我,那些迷陣隻能用一次,若是再來一撥,你喊我!”


    風眠洲微微一笑,溫柔說道:“睡吧,我守著你。”


    明歌在篝火邊鋪了一張皮毛,倒頭就睡。


    風眠洲將厚厚的大氅蓋在她身上,撫摸著她的發絲,見風三等人回來,低聲說道:“衣服上有血腥氣,燒了吧。”


    風三四人換下衣服,將滿是血腥味的衣裳燒掉,這才回來繼續輪流值守,隻是四人心裏都有些不平靜,又隱隱有些敬畏,原來這世上真有神鬼手段,殺人於無形。


    一時之間四人看向明歌的眼神都隱隱生異。


    難怪郎君敢隻帶他們四人來闖祁連山。


    第二天一大清早,管叔等人就被山林的鳥聲吵醒,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了地上,而且睡的十分香甜,就是晚上做了噩夢,夢到了山匪來劫殺,他們嚇的半死,結果,嘿,沒有想到隻是一場夢。


    管叔等人清點了一下貨物行囊,發現半點沒少,別說山匪了,就連一隻野獸都沒見到。


    一行人歡歡喜喜地起來洗漱吃飯,然後前去西平郡,絲毫不知道山裏埋了幾十個山匪和刺客!


    明歌一行人繼續前往西平郡,離開沒多久,一行喬裝成商販的死士來到山穀裏,挖開被埋的屍體,看著謝家的刺客以及山裏的山匪,臉色凝重。


    謝家的刺客與他們不是一路,但是山裏的山匪是他們重金請來探路的,本是想試試風眠洲身邊還有沒有暗衛,結果沒有想到對方四個人就除掉了幾十個刺客山匪。


    這些山匪都是真正殺人越貨的凶徒,刺客更是死士,結果全軍覆沒,而且覆滅的十分詭異。


    “傳信回盛京,風眠洲身邊藏著方士……”領頭的死士說道。


    自古以來,唯有方士會這些神鬼手段,昨夜他們要是一起上,隻怕屍體都涼了。


    “老大,前麵就是西平郡,還繼續刺殺嗎?”


    “去西平郡,重金請綠林殺手,找出風眠洲身邊藏著的方士……先殺方士,再殺風眠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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